西江水寨並不因?“旅行團”的到來而有須臾的改變。
這麼長時間的自我運行,使得它已經變成了一座驕傲的新城,自豪感散逸的居民們多是武館出身,典型的社會底層,對政府最不感冒。
西江的生活不一定有地球的舒適,但優越感卻猶有過之。陳易也很注意培養他們的優越感,使得第一批來到西江城的中國官員,竟而感受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寒流。
小店的主人多用愛理不理的神色打量着“外鄉人”,趾高氣昂的軍人對大人物身邊的保鏢不假顏色,打鬧經過的年輕人常揹着自動武器,一些人還喜歡按着大威力手槍說話。
走了沒多遠,守在7位重要人物身邊的職業軍人就緊張的滿手是汗,生怕一個神經病竄出來給老大一槍。
徐成楚見身邊人心神不寧,不禁笑道:“只有10個小時,不要浪費時間,英偉,讓你來是做軍事分析的,別管我們了。”
英偉是老徐家的衛隊出身,回過神來嬉皮笑臉的道:“我不是擔心您嘛。”
“陳易既然派了保鏢,就讓人家好好工作,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陪同徐成楚的是銀森勝神術騎士,傲然的兩眼望天,懶得搭理一羣孱弱的傢伙。
每人一名神術騎士的保鏢,也就最強的幾個神廟有此實力了。
徐英偉雖不信任陌生的銀森勝,可他的確職責在身。
於是,與銀森勝擦身而過的時候,徐英偉小聲的道:“萬一有神經病開槍什麼的,記住,第一時間要用身子擋住徐老,別怕別想別問。擋住了,咱都記着你的好。專業一點,別想着退路,聽到沒?我認得你呢。”
銀森勝懶洋洋的低下頭,像是觀察螻蟻似的望了他一眼,完全提不起興趣,鼻子翹的比徐英偉的額頭都高。
“得,你只要做好本職,爺任你鄙視。”徐英偉敞開衣服,熱的直伸舌頭,快步向城牆而去。
評估本地區的安全狀況是他的任務,但10個小時着實太少,他也只能爭分奪秒。
街市上。
唯二的兩個老頭,陳仲國與鄭老頭攜手閒逛。兩名神術騎士也百無聊賴的跟在後面。
鄭老頭是陳仲國的老朋友和最堅定支持者,也是官職最高的旅遊團員。這一次親來,主要是表達一個重視的態度,具體工作是丁點都不幹。
陳仲國也不想幹擾陳易的權威,兩人互有默契的換了舒服的絲質休閒服,繞着西江廣場轉圈。
事實證明,在炎熱地區穿着絲織品是再舒服不過的事兒。古代西方的地中海地區和中國南方的富人們之所以瘋狂迷戀絲綢,並不純粹因爲它的價格昂貴。現代中國人若有閒錢,也應在夏日對比一番絲綢襯衫和赤luo全身的區別。當然,後一種方式更容易得到額外的甜頭。
西大陸的白天時間極長,清晨彷彿比第一夜還要短暫。
正午的焦熱剛剛開始,鄭老就熱汗淋漓的放棄了,喘息着坐在路邊說:“我不行了,走不動了。”
陳仲國意猶未盡的停下步子,指着前面笑道:“那裡有個西江茶樓,我們坐下喝茶解渴?”
“好。”鄭老勉力起立,失笑道:“你這傢伙,身體竟是好起來了,吃了什麼大補的神藥?”
陳仲國哈哈大笑,伸手攙住鄭老。
“不要你扶,我比你小10週歲呢。”鄭老孩子氣的撥開陳仲國的手,顫巍巍的挪步道:“兩年前,你要是有現在的身體,誰敢打你的主意?”
“現在也不晚。”陳仲國笑着眨眨眼。
“現在更好”鄭老腿抖了一下,來不及羨慕,趕緊又坐了下來。
用了十多分鐘,兩人才坐進西江茶樓的二層,要了本地產的大葉苦丁茶、地球產的花生米,以及外地採摘的青紅漿果,旅遊的滋味頓時煨出來了。
“兩位老爺子剛從地球來吧?做什麼學問?”茶樓上有傳統的茶博士,態度親切,主動陪聊。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做學問的?”陳仲國最喜歡人家說他有學問了。要不是戰爭和各種運動,他興許真的會去做學問。其對陳易的希望也是做學問……
茶博士察言觀色,雙手一束,笑道:“咱們西江城的老人家不多,也就是礦業研究所和戰地醫院有幾個。讓我猜猜,你們是新廠的顧問?”
礦業研究所的全稱是細菌冶金及礦產研究所,奈何“細菌”一詞太敏感,李天柱教授擔心被老天爺給屏蔽,對外都是用礦業的稱呼——礦產聽起來像是低利潤的苦力活,礦業則顯的有前途多了……
“新廠是什麼廠?”鄭老說話慢,再簡單的話也要想三轉。
茶博士耐心的等他說完,回道:“新建的罐頭廠,你們不知道?專門爲神廟戰爭的部隊提供午餐肉和蔬菜,據說賣的是牛排價。”
“神廟戰爭?”陳仲國和鄭老對視一眼。
戰爭一詞,委實敏感。
茶博士好不容易逮到這麼新的“新人”,馬上普及知識:“你們不知道神廟戰爭?就是本地的兩個宗教國家開展,拽着一羣同盟國上陣,有點像世界大戰。別擔心,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慢的很,上千公里外的戰爭,殺不到西江城來。再說了,西保二次都過了。”
“細胞二次?”
“第二次西江保衛戰,簡稱西保二次,你們不知道?”
“不知道。”兩老頭齊齊晃腦。
“這可是必修課啊。”年輕人說起戰爭,自然會熱血澎湃,茶博士也不例外,忍不住打了個節拍,混雜一點說書人的口氣,半唱道:“話說西江水寨剛建立的時候,那是危險環側,你們現在看馬拉城的混蛋貴族們乖吧?這可不是天生的乖,當年,馬拉城的大爵士,率領數萬正規軍,數十萬僕從部隊入侵,僅鬥技騎士就有上千人。那時候,武館學員纔多少,體術8級以上的一個沒有。整條西江公路兩側的樹哨和碉堡全丟了,就是西江城外圍,也是壓縮壓縮又壓縮……不管駐守城牆還是地堡的,主要武器就兩種,勃朗寧重機槍和25毫米的速射炮,遇到厲害的鬥技騎士,一招爆裂標槍就要命……所以說,西江城有今天的地位,真真是血裡殺出來的”
陳仲國是戰爭年代裡過來的人,對“戰爭”的感觸尤深。戰場上的壓抑,戰場上的危險,戰場上的痛苦,他比誰都清楚。
聽着年輕人的話,他的腦子裡自然浮現出當年的戰爭背景。
沒有哪一次戰爭是輕鬆的。
戰爭浪漫主義是腦袋一片糨糊的嗑藥詩人的專利,軍人永遠在承受後果的第一線。
一顆子彈,一枚炮彈,一次行差踏錯,都有可能丟掉寶貴的生命。
在戰場上,地位崇高的將軍永遠不會比民航班機上的乘客更安全。左權因爲警衛連密集的毛瑟手槍反暴露目標而戰死沙場。名將之花阿部規秀被一枚迫擊炮彈炸死,英軍也曾有海軍上將納爾遜在海戰中被一顆步槍子彈射死……
想到陳易在一個孤獨的大陸,以非正規軍力量**進行戰爭……再算算時間,恰是陳家最危機的時刻。強悍如陳仲國也說不出話來。
“有第二次西江保衛戰,那就有第一次吧?”鄭老故意打斷了陳仲國的遐思。
“寧做西保一次的狗,說的就是第一次西江保衛戰了。”茶博士唸了一句,道:“我是環城公路戰役後纔來的西江,當年參加西保一次的學員,至少在外館培訓了一期,如今都是大人物了。”
他放下大茶壺,揉着手道:“西保一次危險,但規模小。要說死人,哪次都少不了。我聽說西江水寨剛建立的時候,整營編制的神廟重步兵突襲,幸虧地堡裡的.50重機槍,要不堆滿河灘的屍體就該是武館學員的了。”
“你不怕死?”鄭老忽的問了一句。
“住在江北的人,怕窮,不怕死。”茶博士露出渾不咎的本性來。
兩位老人早就過了“光棍”的年紀,尤其是陳仲國,脊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走吧。”陳仲國是不想聽下去了。
“兩位走好。”茶博士有點莫名其妙,又幫他們將花生包起來,笑道:“地球來的東西別浪費,你們辦事的話,找輛出租車可好?”
“西江有出租車?”
“隨叫隨到,但不在街上跑。地方小。”茶博士說着開始打手機。
本地尚無固話通訊,無線基站倒是先建起來了。
黃色的出租車熟悉又陌生,就像這嶄新的西江城,讓人感覺到由衷的畏懼。
司機悄無聲息的駕駛着車輛,緩緩的開着。
計價器以百米爲單位跳着兩位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燃油價格都是數十倍倍於地球價格的。中石油若有代表來到西大陸,一定會將這裡當成是故鄉。
“師傅,那裡排隊在做什麼?”傷感來的快也去的快,陳仲國一輩子做的最多的,就是調節心情。
鄭老也戴上了老花鏡,艱難的認道:“西江戶籍署?”
司機瞅着後視鏡,點頭道:“新開的機構。說是以後來的地球人就多了,需要進行戶籍管制,相當於西江城的戶口吧。”
戶口絕對的排他性證件。
對於正在考察的先生們來說,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鄭老尚未消化掉有關戰爭的信息,現在又聽到此消息,老臉向日葵似的皺着,苦笑道:“給你家這位當差,真不容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