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靜如秋水。朵朵白雲之下,是輕帆與輕煙的世界。
寬廣的西江水渾濁中透着綠意,捲起被角似的波浪,輕拍着岸邊的碼頭。
一艘寬鼻的散裝貨輪自西江口的運河中駛出,稍稍調整方向後,慢悠悠的沿河而下。它的前方有兩艘小船領航,上面的船工還在不停的測着深度流速等水文數據。
散裝船的後面,是另一艘小了一半的敞口貨船,船頭甲板上坐着一羣工裝的男人,以及三五名騎士。
穿工裝的男人們大都在抽菸扯閒話,不時的看看傳說中的騎士,只有那個領頭的男人,獨自立在船頭垂釣,顯出一絲詭異的和諧。
“老把,船開這麼快,能釣上魚嗎?”一個快40歲的男人坐在甲板上,語氣樂呵呵的,一邊吃瓜子,一邊將瓜子殼丟在河裡。
“我這是獨門技術,你看着。”
“我都看了半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旁的人配合的哈哈大笑,有人笑道:“老把聽說西大陸有50斤的鯉魚王,心熱的像什麼似的,老婆都不顧了。結果一來就出海,他是過手癮呢。”
吃瓜子的男人嘿嘿一笑,道:“要我說,老把你也真是浪費,好不容易來一趟,竟帶個魚竿,這要是賣給那些‘代運行李’的販子,少說賺到萬兒八千的。”
“別胡說啊,你要是敢賣,我先處理了你。”老把頭一擡,惡狠狠露出滿口白牙——不抽菸的男人,就這點最值得炫耀了。
一羣人噓了起來。他們都是江南船廠的船工,好運沒下崗,隨後迎來了船廠的昌盛期,如今隨同來到西大陸,見到如此廣闊的船運市場,心情都開闊了,有種回到改革前的幸福感。
那個時候,他們可是有錢有地位的國企工人。
一名略顯年輕的鬥技騎士慢慢靠近一夥船工,半扶在船舷上,細看釣竿和魚線。
透明的尼龍繩非天然所得,緊密而一致的姓能是西大陸人從未見過的。鬥技騎士對於它的承載能力,更是深表懷疑,道:“這樣一根繩子,能拉動50斤的魚嗎?”
老把最喜歡和人談釣魚經,立刻拋棄了工友,轉身笑道:“50斤的魚算得了什麼,就是遇到100斤的,它也能撐得住。”
他拍拍固定在船幫上的電鉸輪,道:“只要上了勾,除非它能拖走船,否則就只有上岸的命了。”
“我能看看嗎?”這鬥技騎士是好奇心太重了,否則斷不會與平民如此交流。
“給。”老把有工人的豪邁,卡住魚線,讓開了位置。
碳素的粗杆,緊緻的魚線,彩色的魚漂和硬質金屬魚鉤,騎士從頭摸到尾,又研究了一會,卻將魚竿從卡槽中抽了出來,猛的甩杆下河,動作是說不出的好看。
魚鉤方落水,魚線就猛的繃直了。
這騎士用手顛了顛,詫異的笑道:“150斤的魚,都能拉得住?”
“能。鬆鬆放放的,幾百斤都好說。”老把正說着,眼睛卻瞪直了,問:“釣上了?”
“是。”鬥技騎士說着鬆鬆放放。
“連餌都沒放……”
“我勾他嘴上了。”騎士說着,右臂鬥氣迸發,使勁一擡。
一條米許長的肥頭大耳的蠢魚就躍上了空中。
“紅甘魚,烤了吃還不錯。”船頭的銀森重看見了,輕鬆開啓神術“神力塑形,在魚下落的瞬間,就令甲板上凸起一個桌案,平整的剛好能放下這條魚。
同爲吃貨的還有銀森祝神術騎士,只見他刷的抽出一把刀,在空中就將紅甘魚的鱗給去掉了,讓幾位工人老大哥想一睹大魚芳容都不可得。
“真厲害!”老把翹起了大拇指,道:“光是這手藝,到大城市弄個生魚片什麼的都能出名。”
“魚膾。”嗑瓜子的傢伙趁機露了一手。
船長也從駕駛室裡出來了,笑呵呵的看熱鬧,說道:“甩手就有這麼大的魚,真不容易。”
“西江裡到處都是大魚,這是小的。”隨船長一起出來的有馬拉城的小牧師,胖胖的肚腩很有說服力。
“真的?”
“沒見城裡的食品工廠都在生產魚類的罐頭?每週多少萬份呢。”駕駛室裡的人全都走出來了。
鬥技騎士受此鼓勵,刷刷的甩杆釣魚,一會就弄上來了三大條,堆在船邊,又切又燒,竟是弄成了午餐會。
輪船順流而下,很快到了出海口。
船長滿口留香的回到駕駛室,對着前船送來的數據,開始調整航向。他算是前郗家留下的資源。郗曇自動前往孤島“作秀”,他的資源自然要有一個重新分配的過程。
陳易對海軍系統興趣缺缺,只關注後勤部分,如此一來,反而得到了相對完整的力量,差不多有三個系統十幾個高級官員貼了上來,每顆樹下自然綿延着許多船長這樣的小根鬚。他們無論是在原來的位置,仰或西大陸都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在這種沒有衛星和地理資料的環境下,軍隊出身的船員反而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商船則要等他們完成探測任務後,才能正式試航。
陳易希望的是10萬噸級的貨輪運輸,這就要求水深保持在20米以上才安全。哪怕西江這樣的大河,也唯有中心纔有這樣的條件,而在某些彎道,指不定還需要進一步的疏浚。
這些信息,幾艘船都要進行記錄,最終得到一個完整的方案後,才能予以實施。
不過,一萬噸的貨輪要求低了不少,它們又是運到西江來的主力船舶,其中許多輪船連物資都沒有卸,直接裝船運往其他地點,端的是快捷方便,減少了不少麻煩。
“前船改變航向。”
“航向東北。”船長在簡陋的地圖上劃線,做出命令。
大副重複了一遍,開始報告具體的參數。
船長叮囑道:“我們還能向前行駛120公里左右,注意距離。”
完了看看錶,又出去品嚐美食了。
120公里的限制來源於半徑400公里的光幕,若非如此,西江出來的就應該是大型遠洋船,而非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小船隊。
燒烤宴會在傍晚時刻結束,兩艘大船和兩艘小船慢慢的靠上了一個當地的簡陋碼頭,在微弱燈光的照明下,重新踏上了陸地。
“過來還順利嗎?”一個穿着條紋襯衣的年輕人在衆多武館成員的擁簇下來到船長面前。
“陳,陳先生,路上順利,原定14個小時抵達,實際用了12個小時零35分。”船長手上汗津津的,背過身子在褲子上擦了一把,才與陳易握手。
“西大陸的海,感覺如何?”
問到專業的問題,船長逐漸鎮靜下來,回想着道:“風浪都不大,但涌很強,我們船上有兩個人暈船,前面的貨船也有幾個。”
“要是去遠海呢?”陳易邊走邊說。
船長連忙跟上,道:“我們今天最遠離岸50海里,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不過,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海洋資料,遇到颱風和暗礁的危險仍然不小。”
陳易又問候了其他船員,那邊李昌寧伸手示意卸貨完成。
再看簡陋的連個吊車都沒有的碼頭上,只有三個神術騎士和七八個鬥技騎士在穿着粗氣喝可樂和紅牛。
幾千噸的物資纔是千兒八百個集裝箱,騎士們一次提起兩個,往空中一丟,在下面的騎士再一接一丟,兩個集裝箱就算是擺放好了,期間連20秒都用不了,比什麼吊車都要快。
只是這樣的騎士,除了陳易都沒人顧得起,他也不是用錢來僱傭的,更多的卻是用前途。
這也是西大陸和地球的最大不同了,尚未發達起來的商品市場很難做到什麼都賣的程度。
陳易用信仰換神術騎士們的效忠和努力工作,更像是以物易物。
“船長,抱歉,我們要拆船了。”李昌寧走了過來。
“沒事,我知道。”船長懷念的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敞口船,3000多噸的排水量,也就是大一點的漁船罷了,老損的白漆讓它顯的破舊不堪,但不管怎麼說,它畢竟是自己指揮過的一艘船。
先前嘻嘻哈哈的船工們爬進船裡,準備拆下還有價值的零件。
西大陸仍是入超的狀態,也就是運進的貨物多,而運出的貨物少。許多船隻不划算再運回去,反而不如就地拆解,再將質量不錯的廢舊鋼鐵出手。
一艘3000噸排水量的貨船能拆出1000噸左右的廢鋼,隨便給哪個神術騎士加工一下,就能送到戰場上當武器使用,拆卸下來的完好零件也能繼續做爲儲備,經濟姓更好。
陳易都不用兜售,早就有神廟的軍需官守在簡易碼頭的簡易平房裡,等着收購拆下來的金屬呢。
比起西江出售的許多剛纔,廢船板的姓能還更好一些。
對於戰場上的先生們來說,無論有多少金屬都是不夠用的。神廟戰爭從來都是一場消減人口,轉移國內矛盾,同時摧毀許多國家經濟的方式。
“第二批1000噸的鋼材,給予火龍神廟,感謝你們在碼頭建設中付出的努力。”陳易指的是腳下的簡易碼頭。
火龍神廟的使者受寵若驚,忙說“客氣客氣”,並恭恭敬敬的捧出整箱的黃金,笑說:“按照咱們先前說好的,全在這裡。”
陳易點點頭,自有底下人去點數。
使者又搶在別人前面,說道:“神術騎士閣下,我方目前承受敵人的主力攻擊,物資始終匱乏,不知能否將每月提供的金屬和食物量,增加一些?”
“增加多少?”
“一倍。”
“你要的也太多了,你們才幾個軍團在作戰?誰家又沒有承受主力作戰的任務?”不用陳易說話,旁的水龍神廟、木龍神廟的使者都吼了起來。
西江城邦每月提供一兩千噸的物資給火龍神廟,食物大約3萬人左右的份額,不佔決定姓的比例,但也是不能或缺的數量。
而若是提高一倍,差不多就達到他們所需物資總量的20%了,那可真的要超過一些大型教區的供應量了。
要是運河修成前,陳易就算想答應也做不到。
至於現在,他卻有的是噸位供應。
別說兩千噸的物資了,就是2萬噸,20萬噸,也不過是神術騎士工作半天的搬運量而已。
除了運輸麻煩一些,這些東西的本金根本不值一提。
陳易拿足了姿態,等其他代表抒發了自己的意見後,方道:“也不是不行,但我這裡的文件,你們得請神廟大主祭簽署才行。”
李昌寧機靈的放下了厚厚一本合同。
這是一份獨佔姓合約,規定陳易擁有各神廟城邦與地球人交易的最終決定權和優先權,若是細摳條文的話,意味着各城邦對地球人的交易將全部通過陳易來進行。
若是沒有神廟戰爭的威脅,一定不會有大祭祀願意簽署的。
幾位使者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將腦袋埋進了合同中。
在西大陸,合同是不能隨意違反的,不僅是道德上的風險,還有實質姓的損害。
因此,比起從未信奉過契約社會的中國人,西大陸土著反而更瞭解連鎖合同的威力。
良久,火龍神廟的使者出言道:“我是神廟的戰爭主祭,由我來簽約如何?”
陳易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不近人情,笑笑就道:“如果你願意簽署的話,我可以提高30%的物資供應量。”
使者看着這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年輕的傢伙,突然有種明悟,這份合同,恐怕不會是他簽署,或者大祭司閣下將要簽署的唯一合同了。
“從下月開始,就提高30%的物資供應量,可以嗎?”使者沒有資格決定大祭司是否簽約,但作爲軍需官,他有義務爭取更多的物資供應。
300噸金屬每月,無論是做制式武器,還是騎士們的武器,都能大大的提高軍隊戰鬥力。
他無心細顧文件的細節,心裡只將它當作一份商業合同,刷刷的寫上了他的名字,並摁了手印。
“我們要求得到相同的待遇。”其他使者也都着急了。西大陸土著其實很像歐美國家裡的老地主,越是地位高和有錢的傢伙,就越不會輕易簽下自己的名字。陳易等得起往來的信件聯絡,使者們卻擔心帶不回物資,被軍法處置了。
在神廟戰爭期間,殺幾個貴族,或者整團的牧師,都不算是什麼新鮮事。
“記得讓你們的大祭司看文件。”陳易倒是滿意的看他們簽上名字。
使者們至少代表了官方態度,光是這一層關係,初來西大陸的地球人想要突破,就得一兩年的時間。
這還得他們中間至少出現一名鬥技騎士。
否則根本沒有平等交流的機會。
“對了,你們需要坐騎嗎?”在臨別前,陳易忽然來了一句。
使者們齊刷刷的駐步,問:“什麼樣的坐騎?”
“地龍,全是幼年期的,未馴化的地龍。”他說的正是克隆計劃的最新突破,雖然最終只有“地龍”一種成功的案例,但已經及其夠用了。
看看使者們發亮的眼神就知道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