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鍾鈴鐺簡單卻乾淨的出租屋裡,我捧着她做的疙瘩湯,舒舒服服地嚥下一碗,吃完藥躺在牀上跟她閒聊,廣達市九月初時常下雨,一到晚上已經有了涼意,似乎只有牀上能叫我暖喝點。
“宋小姐,你獨立離開張少會不會生氣呀?”她果真怕張元青,生怕收留我會引起張元青的不滿。
我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女生,一定會可憐我,暫時收留我,並隱藏我的蹤跡,便哭着對她說:“張少不要我了,我暫時無家可歸,你能不能留我幾日,等我找到房子我再離開?你不要告訴別人我的下落,免得被張少抓住,他會卸了我的腿!”
我刻意把張元青說的兇悍無比,而張元青在煌佳時常板着一張臉,還經常嚴厲批評下屬,鍾鈴鐺見識過他暴怒的樣子,自然害怕他,又聽我哭訴立即生起一股保護欲,挺起胸脯,承諾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泄露你的蹤跡。你若不嫌棄就在我這兒住着,剛好跟我搭個伴。”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把手機卡拔了出來,扔向大雨滂沱的窗外。
張元青,這一下,我們真的永別了。
在鍾鈴鐺這裡住了三四天,醫生開的藥也吃完了,我的病情基本恢復,便想着出去找房子,然後找工作,廣達市並不小,私企很多,我有工作經驗,應該很容易找到一份文員工作,有工資在手,我就不會餓死。
鍾鈴鐺不願我搬出去住,叫我跟她一起拼房,每個月房租四百,水電費另算。我算了一下,這個價位十分划算,便答應了,接着出去找工作。
“平安……”我出門前她叫住了我,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習慣叫我的名字。
“怎麼了?”我疑惑地問她。
她撅起嘴一副難爲情的樣子,低聲道:“我隨口問你件事,你別生氣哦。”
“嗯,你說。”
“這兩天我上的是晚班,我聽領班說,張少滿世界找你,像瘋了一樣。而昨晚不知經歷了什麼,突然病倒在辦公室,還是李揚經理跟李凱經理將他擡下樓送去醫院。張少好像很在乎你呢,我覺得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
“鈴鐺,那些都是道聽途說,你別亂猜。張少高高在上怎麼會對一個山村女子動情呢?前些日子張少的未婚妻住院,他衣不解帶地在一側伺候,積勞成疾估計在昨晚爆發了,他生病住院跟我沒丁點關係。”
乍聽到張元青生病,我的心一陣陣地抽痛,眼睛酸澀難受,但我跟他註定回不去了,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將這份錯誤的感情儘早掐斷。
鍾鈴鐺是個單純直率的好姑娘,我這番昧良心的話,她一定聽得進去。
“哦,我知道了。你也別傷心,你長得那麼美,一定會遇到真心喜歡你的人。”她果真被我騙住了,先是替我不值,又迅速樂觀地安慰我。
出了城中村,我根據報紙上的招聘信息尋找工作,九月初已經開學了,十二點是放學高峰期,我站在擁擠的公交車裡,聽幾個中學生聚在一起歡快地討論最近娛樂潮流,悶熱的車廂裡全是她們激烈的聲音。
“你們聽說沒有,蘇憶安出新專輯了?”
“專輯主題是不是叫《平安》?這名字,得虧是他的專輯,擱別人,我纔不買呢。”
“聽說蘇憶安的祖籍在廣達市,真的假的?我竟然跟大明星喝過同一個城市的水耶。”
“不曉得他祖籍是不是廣達市的,但我知道他這兩天會來廣達市,好像幫哪家樓盤剪綵。”
“哇!哪一家?我要去看看。”
“是哪一家我不記得了,等我回去幫你查查,蘇憶安好帥啊,我真想睡他。”
學生們的對話悉數落入我的耳裡,我攥緊手中的報紙,下車後才發現自己剛纔過於激動,把報紙扣了個洞出來。
冷靜,冷靜。他過得好,就對了,不要相互打擾。
我默聲安撫自己。
根據報紙上的信息,我去銀河房產應聘,他們需要兩名文秘一名前臺接待數名售樓小姐,我想應聘文秘,幹自己的老本行。
門迎小姐得知我前來應聘,禮貌地帶我去了一間等候室,還沒進門,斜對面的會議室突然打開,繼而走出一行人,我下意識地擡頭,一眼看到人羣中那抹熟悉的身影,眼淚瞬間滑落,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平安,好久不見。”他笑容清澈,好比森林中的深泉,乾淨憂鬱,十個月不見他成熟許多,似乎又長高了些,卻依然清瘦。
我顫抖着脣,故作平靜地回覆:“不久,只是十個月沒見而已。”
顧南風帶着我去了銀河房產附近的一家茶樓,因爲他現在備受矚目,即使到了比較落後的廣達市,依舊不敢明目張膽地坐在顯眼的位置,我們找了一處幽暗的卡座,坐下閒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十個月發生太多事情,幾乎徹底改變我倆的人生軌跡,我跟他有太多的誤會,亦有太多的牽掛。真見了面,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撿些沒有意義的客套話說。
“這段時間陸續回來了兩次,不過都沒有久留,這次估計也長待不了。明天幫剪綵結束,我還要去別處趕通告。”如今的他成熟穩重,眉宇間帶着一股沉着跟自信。這樣的他,真好,未來的路應該越發好走。
“嗯,聽說明星特別累,吃不好睡不好,你多休息,照顧好自己。”我淡淡說些關切的話。
“他對你好不好?”顧南風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手中的茶杯,他有個小習慣,每次緊張的時候總喜歡抱着就近的東西摩挲。
他問的他,指的是張元青。
我跟張元青,分手了。
但我不想告訴他,因爲,我不想再跟他產生任何瓜葛,他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績,我不能做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不想再給他帶去麻煩了。
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微笑,“他對我挺好的。”
“嗯……”顧南風輕輕地應了一聲,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繃着嘴角,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平安,我們……”
“哈!宋平安,你竟然在這兒!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人瘋了一樣找你,他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背後突然傳來秦優臣的聲音,他急切地走到我們這邊,這纔看清我對面坐的人顧南風,眯着眼打量我倆,“你們倆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