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下午三點半的飛機回了帝都,現代交通工具是個好東西,七點多我就躺在了自己的大牀上。
今天張元青跟我的對話歷歷在目,他的無情和冷漠像一把冰刀刺入我的心臟,叫我坐臥難安連呼吸都不順暢。
在飛機上時我光顧着難過,沒有細問陸星河,他知不知道張元青爲什麼變成這樣。
我怕他不但不告訴我原因,且繼續在我面前說張元青的壞話,那時候的我極不冷靜,肯定會將他的“勸告”聽進去,但這會兒我稍微冷靜一點,我想問他。
遂來到陸星河的書房,敲門得到他的允許後我走了進去。
他猜出我的來意,丟給我一本《百年孤獨》,“假如睡不着就多看看書。如果你過來問我張元青近況,我只能告訴你,他過得很不好,內外壓力、張天豹的逼迫、張元賀的攻訐、秦家逼婚、生意不順,沒有一件如意的事,他跟秦幽若結婚是最佳選擇。”
他把我猜的透透的,說的話也不是我想聽的,便賭氣道:“誰過來問這個,我想知道咱們什麼時候出去玩?你若沒時間陪我,我一個人去了!”
“好啊,你已經十七歲了不是小孩子,我支持你出去玩,明天就去辦護照,一週後出去。我雖然去不了,但我可以給你找個小夥伴啊。”從他爽快的迴應中,我驀然覺得自己中了他的陷阱,他是不是就等我主動提出國的事?
“你找誰陪我去?”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鍾鈴鐺,她的英語水平僅停留在高中,而且兩三年沒有接觸早忘光了。之前她給我說過,假如我出去玩的話,她剛好回家一趟,陪一陪弟弟。我估計不會帶她出去的。
“你認識的人,彆着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走後我給鍾鈴鐺放大假,順帶給她發一個大紅包,這件事你別擔心。”他反而給我賣起了關子。
我每天不是背單詞就是練口語,即使晚睡前都要抱着沒有中文翻譯的英劇看一看,比如小朋友都喜歡的哈利比特。
有時候半夜會驚醒,爲了不叫自己胡思亂想,我就抱着陸星河給我的《百年孤獨》看,直到自己再次入睡。幾乎每天都這樣,周而復始,我不敢叫自己閒下來,因爲我怕思念氾濫成災。
我不斷告誡自己,時間是最偉大的治癒師,它會撫平我心中的傷口。
在我出國前兩天,徐靖先把顧南風送出去了,幫他聯繫的是美國最繁華的紐約州的一所自費商學院,他臨走前過來跟我道別,我們只是安靜地坐着,卻沒有太多的言語,氣氛有些尷尬,我率先打破沉默,“南風去了那裡照顧好自己,每天都跟我聯繫一下,Lucy幫我申請了一個MSN,你可以給我留言。”
顧南風只是嗯了一聲。
大概在我書房待得沉悶,他只好告辭。
走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轉身看了我一眼,“聽說,你跟張元青分手了。你這次出去散心時思考一下,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你若依舊愛他、離不開他,就告訴我,我幫你把他追回來。”
“南風。”我眼睛立即酸澀,被我掩藏的傷口再次崩裂,我走到他面前,感激地抱着他,低聲道:“做你的妹妹,我很幸福。”
雖然我知道,現在的他也許並不想做我哥哥,但我們永遠回不去了。
我好怕,怕將來的某一天,突然身心輕鬆下來,平靜地告訴自己,我跟張元青永遠回不去了。
暫時的離開,並不是放棄,而是叫自己冷靜下來,面對宏大的世界重新梳理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我想在不久的將來,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張元青面前,重新把他追回來。
“南風,你若遇到好姑娘,一定不要害羞,抓緊她。我希望你幸福。”顧南風離開,我送給他的最後一句祝福。
顧南風離開後,緊接着就是我出去,陸星河送我去機場的路上,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要忘記銀行卡密碼,晚上睡覺記得反鎖門,聽那邊接待的話不要胡來,出門時隨身帶把槍防身……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人還沒老話卻多了起來。
“爸爸!你今年才四十二啊,不是八十二,怎麼這麼多話。”
陸星河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魅力依舊,你卻厭煩了我,倘若我真到了八十二歲,你是不是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我喜歡優雅內斂的你,你話多的時候一點都不帥,將你美男子形象瞬間銷燬,你還是少說點話吧。”我捧着Lucy給我的英國旅遊攻略細細研究,我達到的第一站便是倫敦。
陸星河無奈地嘆息一聲,“你這小沒良心的,不管怎樣,路上照顧好自己。”
“你不是說有人跟我一起出去玩嗎,那人是誰啊?”眼見到了機場,我連自己的搭檔都不知道。
車子停穩,陸星河下了車,我走到他跟前,他指了指五號進口處一位帶着白色棒球帽的女子道:“喏,就是那個,汪明月的侄女汪晴晴,我想你肯定會喜歡她。”
事實證明,他的安排我很滿意。
過安檢前,我緊緊抱了抱陸星河,這個年輕的、有魅力的、偉大的爸爸,做他的女兒我很榮幸。
陸星河再次開啓“唐僧”功能,不但叮囑我還叮囑汪晴晴,又說了好長一大串。
汪晴晴怕他停不下來,拽着我就往裡面跑,邊跑邊回頭安慰他,“陸先生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平安的。”
我們第一站就是倫敦,這裡氣候溼潤天空很藍,城市透出一股濃郁的歷史氣息,卻又將現代化完美結合。我特別特別喜歡這兒。
汪晴晴看了一眼Lucy給我做的旅遊攻略,隨手往包裡一塞,拉着我的手朝泰晤士河畔的倫敦眼跑去,“看什麼攻略啊,限制自己的旅遊行程,咱們走一處玩一處,隨性而發再去下一處。”
ωωω тт kдn ¢o
我擡頭看了一眼世界上最著名的千禧之輪,還沒來得及釋放心中感慨就被汪晴晴拉去排隊,她說黃昏時分的倫敦最美,坐在摩天輪上,可以看到金色的泰晤士河在夕陽中緩緩流淌,似乎所有煩惱都隨之而去。
而我,從千禧之輪上下來,並未發現自己的煩惱消失了,反而越發厚重,好似潮溼雨季房檐下發黴的木頭,那種陰鬱的感覺似乎沒救了。
夜幕降臨之際,汪晴晴拉住我去倫敦最著名的RonnieScott's酒吧,她用英語告訴我,這間酒吧歷史悠久1959年建立,以爵士音樂聞名世界。
而我五音不全也很少聽歌,根本分不清什麼是爵士樂什麼是其他音樂,架不住她的熱情就跟她一起來了。
不過這間酒吧的文藝氣息濃厚,進來消費的客人什麼類型都有,大多數都是慕名而來的世界各地的遊客,國外酒吧最出名的就是自家樂隊,雖然我沒音樂細胞卻也分得清雅俗,主唱慵懶迷人的嗓音是最好的下酒菜,而他們這的雞尾酒也是一絕,很適合女生品嚐。
國內酒吧,至少我接觸過的酒吧,除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豔麗的舞娘、品種雜亂的酒瓶,一般還有其他服務,把酒吧的韻味早丟棄了。
汪晴晴喜歡小酌,甚至有些貪杯,我記得她酒量不是很好,我生日那天她不過喝了三四杯低度數的雞尾酒便微醺,跟祝雪莉大撕一場。
所以,今天她才喝了兩杯特製雞尾酒,我跟她的小助理花花幾乎同時出手,按住她繼續叫酒的念頭,她一邊嘟嘴一邊打開話匣子。
“平安,你知道我爲什麼那麼討厭祝雪莉嗎?”她倒也不客氣,知道我們不同意她繼續叫酒,竟端起我的酒杯,咕咚一口把我根本沒有品嚐的雞尾酒灌了下去。
“難道她曾經搶了你的男朋友?”這種狗血的事電視上生活中時常發生,我覺得女人跟女人之間的矛盾大多都跟男人有關。
她狠狠地點了點頭,明明已經二十四歲了,精緻的巴掌臉臉配上可愛的表情,似乎比我都顯小呢。
而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賣萌,微醺後萌點更多,她揪了一小撮頭髮撅在鼻子下,嘟噥道:“那個醜女人,又黑又壯心眼還壞,母猩猩似的,我們倆也算孽緣深重,從同一所高中考入美國同一所大學,我是財務管理專業她是金融系,我倆院系離的很近,學院裡華人社團時常舉行些活動,她性格張揚舉止狂放,我不想知道她都難,可我跟她不熟,一點都不熟!”
她着重強調“不熟”二字,似乎認識祝雪莉是她這一生最不光彩的事。
“那個大黑妞,最不要臉了。我當時暗戀一個會唱歌的英籍華人學長,結果你猜怎麼了!”她一拍桌子,怒聲問道。
響動有點大,立即引來周圍客人的目光,我立即向大家道歉,花花迅速捂住她的嘴巴。
汪晴晴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擡着一張醉臉,笑眯眯地衝周圍的人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哦。”
那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了,花花意識到別人聽不到中文,立即用英語再給別人道了一次歉。
“祝雪莉竟然搶在我前面勾搭了那位學長,他奶奶的,玷污我的男神。好,就算我跟男神緣分不到,我原諒她。但是,她玩完我的男神就算了,竟然叫她的前男友把我的男神掰彎了!”
“噗……”正喝水的我沒忍住,一下噴在她臉上。都說英國基佬多,果不其然。
同時又想到陸星河最黑暗的那兩年,笑意頓失,心頭略微有點苦澀。
汪晴晴的男神最起碼是心甘情願被人掰彎,而陸星河卻是被迫就範,這有本質區別。
突然,我有點心疼我的爸爸。他很不容易呀。
跟汪晴晴又聊了一會兒,我把白天拍的照片在酒吧一處專門製作明信片的地方製成了三套明信片郵寄回去,一套給陸星河,一套給顧南風,還有一套……我寄給了鍾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