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整場球打下來,葉蘇如果正常發揮的話,她根本不是另外三個人的對手。從袁山出門講個學都要帶球包到處跑的變態程度來看,他本人絕對是個球癡級的人物,那個高翔更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球風老道,當仁不讓。不過既然自己連相處這麼久的邵風都沒摸清底細,那麼他倆即使是外星人也不奇怪了。因爲佔了那個一桿進洞的便宜,葉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捧上天之後自信心暴增的緣故,總之整場球下來竟打出了79杆的歷史最好成績,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袁山76杆,高翔77杆,邵風成績最好,73杆,比標準桿只多一杆,邵風自謙的說是因爲自己對這個球場太熟悉了,纔會贏,但是葉蘇知道,從來到這個公司起,他把所有精力都投進了工作,根本沒有時間來打球,有時候陪客戶也是爲了應酬,打球只是個藉口,其實四個人中最熟悉這個球場的人是自己,所以邵風和袁山對這個球場的熟悉程度不相上下,邵風這麼說顯然是爲了讓袁山面子上好看,但袁山看起來一點不在乎,大方承認技不如人,並要求邵風陪他去海邊的球場去打球,他要體驗一下在海風吹拂下打球的感覺,當時就被邵風白了一眼,說沒時間陪他,他就轉過來用哀求的眼神看葉蘇,葉蘇被他逗笑了,只好答應陪他去,不料邵風又改口說還是自己陪袁山去,理由是怕影響葉蘇工作,到頭來還是給他自己找麻煩,看着他倆像小孩子似的,葉蘇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看向高翔,發現他正盯着自己看,目光碰上的時候,高翔咧嘴衝他笑,趕忙回他一個微笑,轉過臉來,葉蘇不得不承認,她很少見過能笑得這麼純淨的男孩,就是那種發自真心,沒有任何掩飾的笑,讓人想到藍天白雲,如沐春風。不過對他也有疑惑,一個一直在校園裡的人,高爾夫球能打到這個程度,看來不是單純陪老師練的那麼簡單,再看他的裝備,整套的CALLAWAY球具,他嚴重逆轉了在讀博士生在葉蘇心目中的形象。
其實博士生在中國是個非常弱勢的羣體,他們都到了同齡人該結婚生子事業有成的年齡,但爲了自己的信仰,或者說爲了順利拿到學位,他們拿着國家補助的微薄津貼每天進行着大強度的腦力勞動,創造出了無數非常有價值的科研成果又不得不默默無聞。可以說他們是被剝削和壓榨最厲害的一羣人,畢業做爲利劍懸在頭頂,搭進去的是青春和自己的好身體,而當初大學擴招帶來的就業難直接引導了更多的人涌向了考研考博戰場,等好不容易把博士攻完又發現原來遍地是博士,他們又沒有社會經驗,又不懂這個社會的潛規則,要想生存得對得起自己這麼多年的投入仍然入不敷出。沒辦法只能涌向海外爲資本主義做貢獻,這一切不知道都是誰造成的,又該由誰來爲這種後果買單。有人描述過,大學校園裡衣着樸素,年齡偏大,身體孱弱的人保準是博士生,這一點毫不誇張。但看到高翔,葉蘇迷惑了,這個人顯然不用爲生計發愁,雖然面臨畢業但看起來也沒什麼壓力,好像讀書在他看來就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長的高大清秀,骨子裡透着一股陽光氣質,看來從小到大他應該一直生活在十分優渥的生活環境裡。
想到這,葉蘇一本正經的問袁山:“袁教授,要想當你的學生,是不是必須得打好高爾夫球纔可以呢?”
袁山聽到這句話挑了挑眉,也一本正經地回:“那當然了,不過看你球打的這麼好,我免試錄取你也可以,就看葉小姐有沒有興趣賞臉給鄙人當學生了。”
葉蘇笑着擺擺手:“我可讀不進去書,年紀都一大把了,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吧,袁教授。”
“好啊,葉蘇,你也是,叫我袁山就好了。”袁山笑着回。葉蘇點點頭。
因爲上午去的早,所以還沒等到下午最熱的時候,他們就往回撤了,這樣下午可以各自休息一下,晚上邵風在私人會所給袁山接風。
司機把袁山及高翔送回酒店,邵風負責把葉蘇先送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葉蘇盯着邵風看,把邵風看得不明就裡。
“爲什麼要來這裡?”葉蘇知道邵風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因爲你在這裡啊。”邵風目視前方,笑着答。
“不說,我早晚會知道的。”葉蘇轉過頭瞪大眼睛對着邵風賭氣似的說。
邵風報以一笑,沒有說話,但看在葉蘇眼裡,那一笑好像隱藏着一抹苦澀,直覺告訴她,這裡面一定有些事情是邵風不願意去提及與面對的。其實直到現在自己對這個人還是一無所知,只是知道他有前妻,其他的一概不知,因爲邵風也從來沒問過葉蘇關於她的事,所以在葉蘇看來,誰先對對方表示了好奇,那就意味着已處於下風。一旦感情的外圍擴大,你知道對方的越多,那就意味着你要承受的也更多,面臨的壓力增大,同時這份感情也要經受來自各方的考驗,所以就這麼單純的談談情,戀戀愛,不去想來龍去脈,不失爲一種自我保護的方法。
記得戴赫勞倫斯曾經不止一次在他的書中表達過一種觀點,愛情中的男女雙方其實是一個不斷角力博弈的過程,雙方只有達到一個動態的平衡,這樣的關係才能穩固長久,但是很多段感情在開始的時候並不平等,一見鍾情一拍即合者少之又少,多數都是一方追求另一方,那麼可以說被追求的一方從一開始就處在了強勢的地位,但是正像天才並不一定成功,後天的努力也可以彌補先天的不足一樣,一開始的地位是可以在以後的相處中慢慢轉化的。如果你一開始是個追求者,並不爲對方所注意,這個時候可以說你是處於弱勢地位,但是隨着相處的加深,你的優勢和魅力逐步展現,從而讓對方完全愛上了你,那麼可以說你改變了最初的弱勢地位,雙方達到了平等,這樣的愛情纔有幸福的可能;反過來說,一開始你是被追求者,你在這段感情中佔有先天的優勢,但是你不懂經營和維護這段感情,自恃自己是被追求的一方,一味的只知索取不懂付出,也不懂充實和完善自己,要知道歲月是多麼厲害的武器,當美貌不在,先天的優勢消磨殆盡,自己已處於弱勢地位還渾然不知,那麼對方移情別戀是遲早的事。我們痛恨移情別戀的的人,但是爲什麼不反過來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當然不是爲移情別戀找藉口,在這裡我們探討的是如何杜絕被移情別戀。
扯的有點遠,簡單點說,葉蘇不想在她和邵風的感情中一開始就處於弱勢,所以她要矜持,不能對對方表現得過於好奇,她想給邵風留下其實她並不在乎什麼的印象,這樣即使沒有結果抽身也比較容易,另一個好處是給自己一個什麼都能放下的心理暗示,是心理保護機制的一種,但要命的是,葉蘇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故作瀟灑,明明想知道他的一切,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偏偏對方根本沒有想進一步發展的或者暗示,難道男人都這麼大條?那他到底對自己是不是認真的呢?還是僅僅把自己當作慰藉孤獨的性夥伴?葉蘇有時候甚至都有向他表白的衝動,結果無非是兩個,要不就是兩人公開關係,從此幸福地在一起,要不就是結束,完全迴歸上下級,就這麼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終點。葉蘇覺得自己都要內分泌失調了。
這一路,葉蘇陷入自己的沉思,邵風也很配合的沒有打擾他,專心開車,期間接了兩個電話處理公事。等車停到葉蘇家樓下的時候,葉蘇才發現到家了。
“兩個小時以後我來接你。”邵風沒有說多餘的話。
“嗯。”葉蘇推門要下車,和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那個,晚上白冰冰會來,因爲她們部門主要負責袁山的接待。”邵風在葉蘇背後說,好像是在對葉蘇解釋什麼,但葉蘇覺得他完全沒有必要解釋,本來就是公事。
“哦。”葉蘇答應了一聲,沒有回頭,直接推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