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恢復了宵禁,緣由是近來許多人家都出現了財物失竊的情況,城防營增加了巡夜的人手,進出城的審查也更加嚴格了。城中百姓閉戶的時間都從入夜後提前到了傍晚,太陽還沒落山街市就已了無人影,茶樓酒館晚市的生意寥寥,住店的旅人也少了許多。這不同尋常的氣氛令城中百姓也感覺到了幾分詭異。人人心中都明白,似乎要有大事發生。
守衛森嚴的城樓上弓箭手嚴陣以待,分毫不敢疏忽。一個黑影在巷道中一晃,消失在某間府邸內。
赫連郡躲過一隊夜巡人馬,然後大搖大擺地躍進了衛家院牆。
衛雁正在看書。這些天的事態她也有所感知,即將發生的那件大事多半還因她而起,她沒法像個沒事人一樣好吃好睡,知道赫連郡定然在忙,也未敢請他過來詢問。一聽見窗口處傳來的微微聲響,她就起身去了小廳,叫勺兒開門迎赫連郡進來。
赫連郡見她穿戴整齊,微微詫異。她向來睡得早,原想着這會她許是已經散了發或是正在梳洗,不知自己突然跳進來她會有多慌亂呢。誰想竟似是專等着他來似的,頭髮一絲不亂,正襟危坐在主座上。
赫連郡在她身側的椅子上坐了,隨手取過面前倒好的熱茶,歪頭笑着問她,“你知道本侯會來?連茶都備好了?”
衛雁沒有跟他鬥嘴的心思,開門見山地問道:“赫連郡,現在皇上動作頻頻,是否針對你跟孟家而來?”
赫連郡不置可否地道:“他不過瞎折騰罷了,弄得人心惶惶,現在連街頭巷尾的百姓的生活都被影響到了,人們只當要出什麼大事呢。”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這是防着你孤注一擲呢!”孟家自然不會允許孟仁川的貪墨案被揭發,否則不僅保不住孟仁川,還會連累孟家跟太皇太后,現在勢頭剛冒起來的宇文吉也會因爲失去簇擁而倒臺,那孟家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赫連郡強留在京城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赫連郡收了笑容,抿住嘴脣望住她的眉眼,許久方一嘆,揉了揉她的額發,“你一個婆娘,理會這些事做什麼?外面的事情你都不要理會,有……”
“我怎能不理?”她反手抓住了自己頭上的那隻手,“這件事多多少少都跟我告訴你的那件事有關,我又豈能當作沒事人似的瞧着你們陷入險地?皇上手裡有禁衛軍,有鄭家,有霍將軍,我怕……”
赫連郡低着頭,眼光盯着自己被她按住的那隻手。
很奇怪,分明那種熱得令人窒息的觸感又來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慢慢變紅,可是出奇的,呼吸卻很平靜,似乎並沒有那麼難受……
這一瞬間的感覺令他有些驚詫。
他一直不能接觸任何女人的。即使決定娶她,也抱着即使自己死在她手裡,也要強行忍住那種痛苦,堅持不放手。
而兩人之間的觸碰似乎又不那麼致命了。至少現在他除了身體發熱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
他大着膽子將她手回握住,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試探着……
“啪”地一聲,她拍掉了他的手,不悅地看着他,“赫連郡,我跟你說正事呢!”
他乾笑了兩聲,收回了雙手。
這會兒他的心情很好,自己那治不好的隱疾似乎正有變好的趨勢,他笑道:“你接着說吧,我聽着呢。”
“你到底有什麼計劃?我可不信你會這麼坐以待斃!”他絕不是一味啞忍的人,宇文煒已經開始防範,甚至有可能先對他出手,他會什麼都不做?
“計劃自然是有的,不過不能跟你說,你知道這件事沒啥好處,說不定還會被牽扯進來……”
“那你爲何要在這之前毀了我的婚事還跟我鬧出那出鬧劇來?我好好的嫁我的人,不就不會被連累了?現在你想跟我撇清關係,你我自己相信,別人會信麼?”現在才讓她置身事外,會不會太晚了些?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她敢保證,宇文煒會讓她跟着陪葬的。現在在宇文煒看來,她就是他的人!
他嘿嘿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當時一時激動,考慮不周。不過你不用擔心,本侯有把握護住你,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本侯不是白混了麼?現在趙昌在你身邊可還盡責?這小子要是不聽話你就跟本侯說,本侯回去抽他!”
他說來說去,不停地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正題,衛雁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天晚了,侯爺請回吧!”
她先站了起來,轉身就走,赫連郡一把揪住她袖子,“你這婆娘好大的脾氣,怎麼就突然惱了?本侯來瞧你,你還不高興?”
“侯爺說的好笑,侯爺來我家如入無人之境,我沒本事攔着侯爺,難道還得笑臉相迎,連不高興都不行了?”
赫連郡被她氣得笑了,將她袖子鬆開,“罷了,就告訴你知道,前幾天宇文吉被宇文煒跟宇文厲找了個藉口圍了王府,現在宇文煒就在他王府附近埋伏人馬等着本侯送上門去呢,本侯的兵馬全在城外,他現在城防森嚴,以爲我定沒有辦法,他卻不知……”
說着,他眨了眨眼睛,湊近她道:“正主根本不是宇文吉……老子纔不管他死活呢!本侯手裡,有一支奇軍,你只管等着瞧吧,本侯不會輸給宇文煒那個黃毛小子的。”
不是宇文吉?不是宇文吉?
衛雁覺得自己有點暈。
太皇太后爲了給宇文吉造勢,花了多大力氣?孟家更是追隨於宇文吉,爲他爭取各種權利,怎麼可能不是宇文吉?孟家想幹什麼?赫連郡想幹什麼?
衛雁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心裡生起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赫連郡,你不是想自立爲王,自己取而代之吧?”
難道他是想把宇文煒拉下來,自己當皇帝?他這麼大的野心,謀朝篡位,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
他可以扶持宇文吉,可以扶持任何一個姓宇文的人,這樣即使他反了宇文煒,也算是忠於宇文一族,忠於皇統。一旦他自己黃袍加身,那他就是說破天去,也是個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