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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分鐘後,萬航以鐵人形態站在中環的大街上,並且用攝像頭捕捉到了那個目標。
“你們這些玩電腦的,太可怕了。”他在通訊裡對小貓咪說,“這尼瑪就找到人了?我在廣州做同樣的事情,要發動一羣馬仔,折騰上兩三天呢。”
“什麼玩電腦的!我是黑客!在這種到處都是攝像頭和瞳孔識別的城市裡,要找一個人,對黑客來說當然簡單了。”小貓咪沒好氣的迴應。
萬航邁開腳步,跟上那個向假的鐵人指派任務的傢伙。對方可能因爲工作原因,對鐵人很敏感,很快就發現了萬航。萬航也不慌,在他目光掃過來的時候照常前進,一副“我只是剛好走在你後面”的樣子。
萬航就這樣從對方身邊走過,然後用後視攝像頭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後視攝像頭比較隱蔽,普通人看不出來對焦的哪裡。
萬航看見對方解除了疑心,鑽進旁邊的巷子。
“我要換成別的形態跟蹤了,有事在換成鐵人和你聯絡。”
萬航其他形態既不能說話,也不能通訊,只能獨自行動。
“瞭解,”小貓咪馬上回應,“我監視周圍的狀況,你放心去吧。有問題我會想辦法制造點響動來通知你。”
“知道了。”
萬航轉身也進入小巷,用鐵人的電子地圖找了個沒人的旮旯,變成了一隻鴿子,飛上天空。
他很快找到了目標,在空中看着他一路進入了小巷中一棟舊樓房。
這樓房的設計風格,看起來不像是用廢墟改的,大概是綠海復興之後建設出的第一批樓房之一吧,也是相當的古舊了。
萬航也不飛進樓道,那太顯眼,他利用鴿子的身份,逐層跳到窗戶上往裡面窺視。
終於,他從四樓左邊那一戶緊閉的窗簾的縫隙裡,看到了目標的面孔。房子裡還有好幾個人,看起來是要進行什麼會議的樣子。
萬航站在窗臺上扮鴿子,這時候,一隻橘貓突然跳上了隔壁陽臺的欄杆,對萬航虎視眈眈。
——不是吧。
橘貓縱身一躍,肥胖的身軀落到了窗臺上,然後沒剎住車撞到了玻璃窗上,萬航有種整個窗臺都晃動起來的錯覺。
裡面的人顯然受驚了,很快窗簾被掀起一角,露出半邊臉窺視了一下外面,一看是橘貓和萬航在對峙,半張臉消失了,窗簾也被重新拉緊。
橘貓壓低身子,尾巴豎起來翹得老高,緩緩的向萬航走來。
——媽蛋,鴿子怎麼威脅人來着?
——不對,鴿子就直接飛走了啊!
說時遲那時快,橘貓向萬航撲過來,萬航拍打着翅膀,凌空飛起,躲過飛撲,空中掉頭,落回窗臺,一氣呵成。
橘貓也轉過身,這麼窄的窗臺它居然能把那肥胖的身體給擰回來,也真難爲它了。
萬航思考着怎麼對付這意外的情況,顯然這貓就是開密會這家人的,一個鴿子把他家貓給打了什麼的,肯定會讓他們起疑,懷疑是鴿子型機器人什麼的。
乾脆,嚇唬一下這貓吧。
正好這時候小巷裡有摩托車開過,大燈的光照亮了巷子,萬航靠着這一閃而過的光的掩護,發動能力化作螞蟻——這樣光相的光就不會照亮窗簾驚動裡面的人了。
橘貓一看鴿子嘩啦一下變成一堆螞蟻,驚悚的景象讓它身體後縮,背高高的弓起來。
萬航見狀,控制蟻羣衝向貓咪,嚇得橘貓嗷的一聲扭頭就跳到後面樓道窗戶的窗臺上了。
接着橘貓一頭扎進樓道窗戶那開啓的一點點縫隙裡,結果被卡住了,小短腿拼命的蹬啊蹬。
要不是萬航現在是一羣螞蟻,早就爆笑起來了。
然後他不再管橘貓,把螞蟻分成兩羣,其中一羣從窗戶的縫隙鑽了進去。
一進去他就聽見與會者之一在發言:“今天晚上林氏突然調整了生產序列,工廠正在生產一批有瑕疵的試驗品,這太奇怪了,是不是外面已經動手了?”
萬航心想:中獎了!不過好像不是大獎,這些人連外面的情況都瞭解不了的樣子,難道還有更高層?
這時候把萬航引過來的目標說:“我這邊可能出問題了,我本來都不想過來找你們。”
“怎麼了?”看起來像是會議主持人的人皺着眉頭問道。
一位大媽拿着個搪瓷杯放到目標面前:“喝點水,慢慢說。”
目標拿起杯子,咕咚咕咚一通猛喝,然後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巴,這時候萬航注意到那其貌不揚的搪瓷杯上用紅字寫着“獸潮迎擊紀念”。
目標說:“我手下的那批有問題的鐵人出事了,今天有個三級權限的傢伙先是調取了編號115514的鐵人的維修記錄,然後又調取了任務指派記錄。這絕對是注意到這個鐵人有問題。‘戴角的’不是說這批鐵人只要不被摧毀就一定不會出問題嗎?”
——戴角的?
——侍鬼?
——這些人和侍鬼合作?
不等萬航細想,主持會議的人說:“我們也私下檢查過那些鐵人,確實沒有問題,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戴角的’到底做了什麼手腳。是不是你神經過敏了?”
“我們看不出來這些鐵人有什麼問題,但是你怎麼肯定月之民和我們一樣?”目標看起來十分的焦慮,“月之民可是一直和火星人打到了現在,對火星人知根知底!這些戴角的,不過就是火星人制造出來的兵器……”
“冷靜一點,阿春給他點酒,要烈酒。”會議主持人說着推了推眼鏡。
萬航期待着這個叫阿春的妹子登場,結果出來的是剛剛那個大媽。
大媽拿着一瓶酒,倒進那個獸潮迎擊紀念的搪瓷杯裡,目標抓起杯子一仰脖都喝光了。
看起來,酒精確實讓他一下子冷靜了不少。
主持會議的大叔說:“你現在還沒有被抓,說明沒出什麼大問題。”
“可是我來的路上有個鐵人形跡可疑的跟在我後面!”
“別瞎想了,憲兵要出手抓你,怎麼會派鐵人來。衛戎部隊的鐵人憲兵一直信不過,而衛戎部隊大概也不願意自己的鐵人被憲兵調用,然後功勞還被憲兵都搶走。”一名尖嘴猴腮的與會者揶揄道,“你就是神經過敏了。那些鐵人,要是會出問題,早就出了,事實就是這幾年我們幫着戴角的安插了那麼多鐵人,沒有一個出問題,有些甚至在維修的時候換了一半的零件,結果月之民的工程師和技術員都沒發現有什麼問題,綠海出身的技師也一樣。我作爲一個工程師,也傾向於這批鐵人可能就是普通的鐵人,戴角的襲擊他們只是爲了獲取鐵人身上的元件,然後騙我們說要安插釘子進上海的安保部門。”
萬航聽到這大體上明白了,這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弄進來的鐵人是食鐵獸變的,那些委託他們的侍鬼沒有說實話。
既然知道這點,也就沒有必要滅口了。
萬航放棄了潛入進去的螞蟻,回到外面變回了鴿子,飛回剛剛用來變鐵人的角落,切換回了鐵人狀態。
馬上小貓咪的通訊就來了:“怎麼樣了?”
“這幫人把有問題的鐵人帶進了上海。”
“帶進來?難道是用回收戰鬥中損壞的鐵人這種方式帶進來的?”
“對。”
“我查查看……嗯,最近幾年確實有發生一些負責清理黃區的少量時霾的巡邏隊和荒獸衝突的事件,損失了一些鐵人,隨後這些鐵人大部分都由回收隊進行了回收。”
元穹罩內是沒有時霾的,這是普通人可以安全的生活、機械設備可以完全正常運轉的“綠區”。而在大型元穹罩外部,還存在黃區,需要不間斷的派遣天選者對時霾進行驅散,讓時霾維持在不影響生產生活的程度。這個區域大部分機器設備可以正常運轉,可以進行近距離的電波通訊,普通人只要呆的時間不超過12小時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有些倒黴蛋會突然遇到時霾流。
上海這邊,平民出身的天選者,在晉升精英之前,最主要的獲得晶體的途徑,就是在黃區巡邏。
新秀天選者在遇到荒獸的時候戰力不強,所以會配備鐵人之類的戰鬥機器人作爲輔助。
“像這樣在元穹罩之外損失鐵人然後回收回來修復的情況,還挺常見的。”小貓咪繼續說,“當然還有開拓隊、考察隊在紅區損失的戰鬥機器人,這個基本就回收不了了,因爲只要天選者離開,鐵人的殘骸會迅速被高濃度的時霾破壞,變成只有回爐價值的廢銅爛鐵。”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確實是把已經變成了鐵人的食鐵獸運了回來。”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這些鐵人是荒獸?”
“沒錯,原本計劃的滅口行動,根本不需要執行。滅口之後沒人給那些食鐵獸指派任務了,萬一掛了一個,我反而會露餡。”
“拿又是誰指示他們這樣做的呢?如果他們和更高層沒有直接聯繫的渠道,那我們可以封了他們高層的口嘛。”
萬航頓了頓,才發出了肯定會讓小貓咪感到衝擊的信息:“是侍鬼。”
“啥?”
“是生活在元穹罩之外的侍鬼。”
“他們瘋了?”小貓咪驚呼,“侍鬼是敵人啊!”
萬航想聳肩,只是鐵人沒這個功能。
“另外,我還得到一個消息,林氏的工廠臨時調整生產計劃,正在生產一批有缺陷的試驗性裝備。”
小貓咪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難不成,這裝備是打算給先遣隊的?”
“我覺得就是這麼回事了,明天看看情況吧。我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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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萬航一大早就來到養心書院,拜訪林光達。
林光達正在自己的小院裡打太極,一看萬航進來,直接說:“我知道你爲什麼來的。”
萬航雖然纔在林光達名下學了半個多月,但對這老頭的性格已經十分了解,一看他這麼說,就馬上在旁邊小馬紮上坐下,等老師繼續講。
老頭一面慢悠悠的打拳,一面繼續:“林星豪肯定沒有告訴你,大師境界的天選者受到的掣肘也很多。舉個例子,如果上海突然有個大師境界的天選者不見了,你猜會怎麼樣?”
“呃……全城找人?”
“錯,是全城戒嚴。再舉個例子,現在在綠海中鎮守各個重要開拓區的魔都七曜,如果各個家族突然發現自己聯繫不上安排在某一曜周圍的間諜了,四大家族和月之民的衛戎司令部會怎麼判斷?”
“這……會判斷他反了?”
“聰明!就是這麼回事。等你進入大師境界你就懂了,你必須忍受所有人的監視,一旦你做了什麼擺脫監視,各方各派就一定會瞎想,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之所以退下來不幹了,就是爲了維持這個小院的一畝三分自留地,在這裡我不會受到監視,這可是我退下來過了近百年‘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才換來的。上次我出去幫你,騎着自行車在城裡瞎轉,直到你那邊打起來我才往你那邊趕,就是不想各家想太多,以爲我去外環要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
“這種時候,大師境界的人不能隨便動的,林星豪懂這個道理,林作棟也懂。那些要對你不利的人,也不會不懂。真有人來暗算你,也就是精英境界。退一步講,一旦這大上海有大師行蹤不明,林星豪一定會把舟先生扔到你那邊去,然後把樑先生派去找他女兒,或者反過來。”
萬航豁然開朗,心想這個林星豪,繞着圈子跟小貓咪說了那麼一大堆,看起來誠懇,卻沒有把這最後一層點破,也是個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