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滑過兩月。
尤記得暖席那日, 代表告別成人貞血的白布一展示,真正宣誓着成人之禮正式——圓滿結束,新的生活即將開始。
接下來我和子昭一起出現在人們眼前, 所引起的震撼, 至今未消。族人的訝異、母親的憤怒、亞興的惶惶、井兒的氣恨都集結凝固。
而今天所有的聲音都瞬間靜止了。母親一反往日對子昭暖席掉包的種種不滿, 雨過天晴。亞興和井兒憤而出走歸國掀開了新一輪的風暴……而這些統統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我終將擁有自己的後嗣:姚長老正式公佈——我——懷孕了。這對於熱衷後嗣的母親無疑是最大的福音。
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子昭, 他年過十八,尋常人家到了這個年紀,孩子都已經五六歲, 而他卻至今沒有任何子息。
“巧兒——”子昭洋溢着說不出來的幸福笑容走了進來。自從懷孕消息確定以來,母親欣喜之下, 默認子昭和我半偶婚的狀態生活。
自從懷孕之後, 母親就安排我在軍帳中熟悉公務。經過這些年在外的歷練, 使我對於戰爭的戰略戰術有了明顯的進步。甚至徹底推翻了幼時的一些戰略言論,那時雖然依葫蘆畫瓢, 有一些見地,大都還是受到知識高度的限制,如今看來當初實在是有井底之蛙之嫌。
按了按頭部,舒緩經脈,我緩慢站了起來, 正看見子昭進屋, 柔聲道:“子昭——”
“巧兒——我給孩子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子昭興奮的眼眉都在跳躍。
我正待發言, 子昭將食指放在我的脣間, 笑道:“我知道, 你們子方重視女子——若是女兒就依你,若是兒子依我可好?——”
子昭自然明白若懷的是女兒對於我母親和族人的重大意義。子方以前對男子不重視, 並不表示母親這次不重視。依照母親盼望子嗣的急切願望,女兒最佳,男兒恐怕也會得到她的疼愛。
“那你取是是什麼名字?”看着子昭如此高興模樣,實在不忍讓他失望,輕輕的問道。
“子漁如何?我想了好久!”
“子漁啊——?”我喃喃的隨口唸道。
“是啊——我父親叫子斂,我叫子昭,我的兒子叫子漁多好!”子昭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看着子昭激動的樣子,我心中微微的感動。罷了,他說好就好罷,自來我對名字並不計較,就如我母親本姓姒,名列,按理我的名字應該是姒巧,可自我出生至今一直都喚的是阿巧,而母親一直被稱呼爲達步數十年,而她真正的本名少有人提及。
想到此我說道:“好,你說怎樣就怎樣罷,名字不都是一個符號麼。”
“即便是符號也要打上我的烙印,證明我的存在——”子昭的語氣陡的急轉,有了些驗明正身的意味。
“子昭——我不在你身邊麼?”我知道子昭對於子方的生活習俗有些擔憂,主動上前將頭靠在子昭肩上,安慰道。
子昭悄悄攬在我,共同沐浴在初升的陽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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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剛過一旬,井兒再次入境,帶來了驚天動地的消息——子昭父親病危,確定回程日期。
子昭這些年若是沒有他父親暗中的維護,當年那六歲的子昭說不定早就會在權利的陰暗交會中遭到嚴酷的淘汰。那容他在經年的漂泊中還能順利完成學業,何況配的護衛、請的師傅又都全是人上之人?
“巧兒——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若是男兒喚着‘子漁’,若是——”子昭輕咬下脣,仍道:“若是女兒,取名爲‘妥’,就‘子妥’可好?”
子昭這一別不知幾何才能歸來,聽他依依惜別的萬分不捨,我心中難受異常,默默的點點頭,答應下來。
初春的黑夜裡,室外雨聲潤物,室內燭光閃閃,我和子昭相互依靠,訴說依依話語……
“哥哥——”夜深人靜,井兒推門進來,端來一小壺熱茶,還沒有開爐,香氣已經宜滿室間。
“哦——阿巧也在?——”見到子昭拉着我,井兒眉目輕挑笑道。
井兒昨日來了就知道我和子昭住在一起,還如此明知故問。我微微側頭看了看她,沒有接話。
見我不理她,井兒也不生氣,對着子昭,上前一步道:“哥哥——這是我專門爲你沏的香茶,配料十分的難得,效果出奇的——好!”
說完井兒乖巧的斟了一杯茶,親自遞到子昭手裡,順勢隔開了我和子昭的距離,嘻嘻看着子昭,一臉希翼。
子昭看着手中熱騰騰的香茶,靜靜無語。井兒見狀,撇了撇嘴角,不像往日般糾纏便退了下去。
聽到井兒遠去的腳步聲,我知道她並未走遠,仍悄悄的立在門口相候。
井兒走開,子昭又恢復了些笑容,從壺裡倒了一杯茶水,端到我的面前,道:“巧兒——。”
接過熱茶,溫度傳遞過來,整個人都舒展了些。井兒跟隨子昭糾纏了這麼些年,一直不離不棄。那壺大約僅僅能容兩三杯茶水大小,還親自送來,這等細心、對於子昭的深情也是用心良苦。
想到還躲在門口的井兒,我暗暗嘆了口氣。
耐不住子昭的期望,我輕輕抿了一小口,將茶水含在脣間,感覺茶水入口,脣齒留香,似乎比聞起來還要好些,不禁多喝了幾口。
門口躲着的井兒看到我喝茶,立馬走了進來,又見我手中的茶杯,眉目頓顯陰霾——但轉瞬即逝,快到我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井兒殷勤的給子昭添加茶水,叮囑子昭:“哥哥——你若是將我的茶水獨自喝完,今晚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了——”子昭無奈,索性井兒沏的茶並不多,子昭三兩口就將剩餘的茶盡數喝完。
那井兒親眼看着他將茶喝的一滴不剩,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重新恢復高傲的態度,極度滿意的,以一股幾乎勝利的瀟灑走出了房間。
她今天一別往日的憤怒乖張,耐心服侍子昭喝茶實在是一個不小的創舉。
殊不知那看似正常的一壺熱茶几乎斬斷了我和子昭所有的緣分。將我們仁慈的遺忘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