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仰頭看聳立夜空的高崖,明月柔光照下,崖下雲氣漫如輕紗,從裡面浮起來,似乎也能感覺到如絲綢滑過肌膚似的輕柔。
陡立如削的崖壁,讓他有點兒感慨,有點兒回憶,很自然,翻涌起來的定然都是當年天裂谷的畫面。
依稀記得,也是高崖、雲霧,雖不是這片天空,這種氣象,也不見那個愛哭鼻子的少年,還有那緲然莫測的女仙,但由於即將見面的那位,與前二者有着極其密切的關係,餘慈總能從中獲得一些近乎於錯覺的感受。這讓他覺得,自己都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末了也只有哈哈一笑,飛身上了高崖。
見面地點距離海商會的坊市並不太遠,時間更是非常接近,由此可見,葉池的風格應該也是非常明快的,不準備再耽擱什麼。
而且也她對海商會也是有一定的的戒心。若非如此,直接在坊市裡見面,豈不更省功夫?
無聲無息上了高崖,由於三方元氣的特質,對方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纖瘦的人影背對着他,迎風獨立,月下有出塵之姿,且削肩負劍,身上數處血跡殷然而視若等閒,又給人以清絕孤傲之意,不與俗流相類。
餘慈在她身上幾處血跡上掃了一眼,目光的刺激等若是宣告自己的到來。
葉池緩緩轉身,風儀嫺靜,並不顯得如何吃驚,不過她玉瓷般光潔的俏臉上,自左額角至眉心,卻有一道淺淺血痕,看上去有些刺眼。
餘慈盯着她的臉看,葉池也是如此,大約是和認知裡的“九煙”進行比對,不多時,她便欠身一禮:“半山島葉池,見過九煙大師。”
這個時候,餘慈也只能明知故問:“葉池,是葉島主的弟子嗎?”
“正是。”
“怎麼,剛有一番苦戰?可無礙麼?”
“謝大師關心,不礙的。”
看得出來,葉池當真是沒把身上的傷勢當一回事兒,將此事一筆帶過,又向餘慈施了一禮:“多前年之事,煩勞大師專門赴約,本應該迎大師登島,用心款待,到頭來如此倉促,是我們的不對,還忘大師見諒。”
餘慈嘿地一聲笑:“沒必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說正事。”
葉池淺淺一笑,順着餘慈的意思道;“過海香的事情,大師應該已經知道了。蘇雨師姐沒有提及此事,是想着大師抵達之後,再行解釋。而如今……”
“如今還沒正式知會我,就先惹來一身麻煩。”
被餘慈搶白一句,葉池神色依舊淡定,只是再度頷首致歉:“給大師帶來的麻煩,是我們照應不周之緣故。”
顯然,葉池還是對他這邊有些顧忌的,還有試探之心,這雖是人之常情,但有限的時間,何必浪費到這上面?況且,他能看出來,這一位雖是性情很好,但在人際交往的技巧上,並不是特別出色的樣子。
他就搖頭:“若只是聽道歉,我就沒必要過來。也罷,我問你,葉島主如今已經沒有過海香可用了?”
葉池預設的節奏被他打亂,靜默片刻,方道:“是。”
“用不用得上我?直接說就好。”
“……用得上。”
“很好。”
餘慈上前一步,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可信我麼?”
葉池被他連續的逼問弄得有些迷惑,但最終選擇說實話,笑着微微搖頭:“大師莫怪,這事情不好講的。”
餘慈半點兒都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想來也是,來吧,跟我去個地方。”
葉池聞言愕然,看了餘慈半晌,但最終還是點頭。
餘慈和葉池從崖上飛起的時候,鬼厭正揹着手,慢悠悠走在雲氣之間,這裡也是一處斷崖,與數百里外不甚相同的是,沒那麼安靜,雲氣中還有埋怨爭執聲傳出來。
裡面多是說哪個出手慢了,那個畏死後退之類,爭爭吵吵,便如蚊蠅一般。
當然,也就是他這樣的層次,由於有陣勢遮擋,正常人聽來,除了風聲、鳥蟲聲,也不會有任何雜音。
聽了幾句就覺得厭,鬼厭咳了一聲,雲氣中倏地安靜下來。
下一刻,數道凌厲的氣機穿雲破霧,遙空將他鎖定,但一碰觸到他身外自發凝就的無形魔火,便是一個個劇震回縮,都吃了不小的虧。
越是這樣,裡面越是安靜,近乎死寂。
見狀,鬼厭冷笑一聲,拿出個牌子,在手心裡拋了拋。半晌,終於有神識在上面掃過,牌子震動一下,放出某個相契合的反應。
那邊卻是沒有絲毫放鬆,還有個反應過激的失聲叫道;“鬼厭!你來這兒幹什麼?”
“呸,哪個腦子沒長全的,見了前輩,連個尊稱都不會講麼?”
雲氣中又窒了一窒,卻又換了個聲音:“魔君勿怪,是下邊的人不懂事……還不放開了陣勢,迎魔君進來。”
“那倒也不必。”
鬼厭哼了一聲,不待裡面修士動作,徑直邁步,與之同時,前方雲翻霧卷,連帶着雲霧中的陣勢,都給開闢出一條通途,他就那麼緩步走進去,慘綠魔瞳如點名一般,依次在十多個修士臉上掃過。
早通過魔種得知,這些修士都是四海社中人,到此就是爲了圍殺或擒捉葉池,但修爲最高也就是步虛中階,且是一盤散沙——至今四海社高層並沒有下過任何一條圍殺半山島弟子的明確諭令,所有的一切,都是通過功勳消息發佈出來,組織上先天就有弱勢。
也幸虧如此,否則今夜早時,五個步虛強者,再有近二十名還丹修士組成的圍殺陣勢,便是葉池還能衝出來,也不可能再有和餘慈交談的力氣。
與他目光接觸,衆修士無不噤若寒蟬,餘慈也把這些人的根底盡入眼中。末了,倒是露齒而笑,森白的光芒刺在每個修士眼中:
“四海社好啊,加入之後才知道,日子過得霸氣,東華山之大,只許你們來,旁人都不能來……”
這一句還可以說是對前面發生事情的不滿,而緊接着,他就擡擡下巴,指向一人:“你!”
鬼厭對他森森地笑:“見了我,跑什麼?難道我沒有入社?還是時間太短,資歷不夠,輪不到你們搭理?”
被鬼厭的下巴衝着,那修士臉色發青又發白,他正是之前盯梢葉池的那人,身植魔種而不自知。如今被鬼厭擠兌,又是憋悶又是恐懼,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汗,竟然沒發上來,趁有空跑回家再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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