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掌院神色古怪地離去,六百多人傻坐在教習大殿,沒有教員上課講解詩文經義,沒有人維持秩序,絕大部分人將目光投向嶽恆。
“嶽兄,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個面容英俊,眼泛桃花的高個子儒雅書生走過來,大冬天的搖着摺扇,靠近還可聞到一股香味,樣子要多騷包就有多騷包。
這能隨便說的嗎?
嶽恆故作未聞,神識進入到神宮內,想看看剛纔的共鳴有什麼收穫。
那個持扇書生見嶽恆不搭理他,身後有多位好友在起鬨,他心中慍怒,忍不住譏諷道:“看樣子,三篇勸學詩文是小意思,嶽兄隨隨便便就作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不識趣的人太多,自我感覺良好的更是不計其數。
很顯然,這位桃花眼儒雅書生就是這樣的人,張口就喊嶽兄,不知哪裡來的這麼親熱,好像大家很熟一樣。
而且打聽的還是個人隱私,嶽恆怎麼可能回答?
被打斷思路很不爽,他很想噴一句難道你沒見到是人家教員主動屏蔽視線,就是故意不想讓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這位兄臺,我好像不認識你吧?我們很熟嗎?”嶽恆問道。
桃花眼書生刷的打開摺扇,微笑道:“在下希沐生,歷縣人,乃是寒山社的正式成員,最喜歡結識嶽兄這樣文采橫溢的俊才。”
“久仰久仰!”寒山社是什麼鬼東西,嶽恆敷衍了一句,連再看一眼對方的興趣都沒有。
希沐生愕然,這人脾氣怎麼這麼古怪,油鹽不進,蒸煮不爛啊!
他略微側過臉,身後數人明白了,一起走上前來。
“嶽兄乃是洪縣頭名童生,作三篇文章當然是輕鬆之極,希兄你是拍馬都趕不上滴!”
“就是,人家可是頭名吶!咱們歷縣是小地方,有百年傳承,排名郡學府院前三的寒山社更是落寞無聞,人家對咱們愛理不理很正常吶!”
“哎,咱們這些精品之文的作者,還是都回去吧,別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咱們是沒資格與別人交流文章的,人家洪縣頭名出手就是共鳴之文!”
這幾人明顯站在希沐生那邊,陰陽怪氣說着話,用言語擠兌着嶽恆。
紀琮走了過來,他應該是全場唯一維護嶽恆臉面的熟人,而從洪縣過來的其餘幾位,此刻都變成縮頭烏龜,躲在人羣中不敢出聲。
“寒山社好歹也是百年老文社了,宗旨是以文會友,共同進步。你們幾個都是今年新晉童生,連寒山社核心成員都不是,什麼時候寒山社變成你們用來恐嚇新人的招牌了?”
紀琮嗤笑着,擋在嶽恆面前,看着希沐生冷冷說道:“我和你來比文章實力好了,嶽恆是洪縣頭名,我是洪縣第二名,若你們連我都比不過,那更沒有資格要求看他的文章。”
嶽恆心裡有點小觸動,紀家對他態度相當好好,想拉攏他,雖然他拒絕過數次,可紀家兄弟還是這麼持之以恆地偏向他,主動爲他分憂作文章,現在又主動站出來維護,只能說世家豪門的人都精明無比。
但是自打重生之後,懷疑論至上,嶽恆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掉到大坑裡,他還是喜歡一切由自己掌控的好。
嶽恆攔住紀琮,主動走出來說道:“多謝紀兄出言相助,不過這種小事很好解決。你們寒山社的人不是想比文章實力嗎?這樣好了,我昨日作了七八首詩文,現在隨便拿一首出來,你們文章的才氣若是高過於我,就算我輸。”
“哈哈,文比就該如此爽快直接,就比文章才氣!你是洪縣頭名,我也是歷縣頭名,你若輸,就別擺着這幅天下第一的臭臉,以後見到我們寒山社的人低頭繞着走就是!”
“我沒問題呀,這個賭注我接受!不過若是你輸,你能讓寒山社的人以後見着我,低頭繞着走嗎?”
“這……”
希沐生遲疑起來,嶽恆能代表自己,可他代表不了整個寒山社呀,他只是個新生!
嶽恆嗤笑一聲,直接拿出筆,攤開擱板,虛空沾了沾墨汁,不由分說,提筆就寫。
“擊石乃有火,
不擊元無煙。
人學始知道,
不學非自然。
萬事須己運,
他得非我賢。
青春須早爲,
豈能長少年!”
落筆提名《勸學之四》,嶽恆收起狼毫筆,心中默唸一句,感謝孟郊大詩人。
“好一個‘青春須早爲,豈能長少年’!此句與‘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嶽兄當真領悟了《長歌行》的真諦!”紀琮大讚,尤愛這一句。
旁邊不少人也看到了詩文全貌,紛紛點評起來。
“前四句用兩個對比,深刻體現出做與不做截然不同的結局,有強烈的衝擊感!”
“萬事需己運,他得非我賢,說的太深刻了!文書典籍中就記載過兩位文聖世家的後人,一位出身陶家,一位是方家後人。因爲先祖成聖著書,這兩家的後人自認爲血脈中流着聖血,世上沒人比他們更瞭解先祖的思想,結果最終多次錯過關鍵的晉升點,年近五十也纔是四級儒士,遠遠比不上先祖風采!”
“誠然,學習來不得半點虛假,而且青春苦短,我們年輕人應該將其當做警言,銘記於心,時刻提醒自己,這也是嶽兄《勸學》之意!”
“咦,此詩名爲《勸學之四》,莫非前面還有三篇大作?”
不少人都注意到標題,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原來嶽恆剛纔所說七八篇詩文真的不假,這都已經排到第四篇了!
希沐生面紅耳赤,身邊其他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們準備的文章拿出來絕對沒有這麼高的水平,在他們自己看來,可能連嶽恆詩文的一半都不如,還比什麼呀,拿出來丟人現眼嗎?
寫出四篇勸學詩文應該完了吧?嶽恆以爲沒事了,將筆墨重新收回到乾坤袋中,靜等對方表態。
可希沐生的內心在經過一番掙扎鬥爭後,還是不想放棄,咬牙說道:“你這隻能算作‘惜時’,並不能代表‘勸學’,所以你這篇詩文不符合文比規則,無效!”
“放屁放屁!臭不可聞!”
“寒山社的人你們有完沒完?輸不起耍賴是吧?”
“天哪,想當初寒山社的幾位學長和老鄉還求着我加入,幸虧我沒答應,否則就與這幫言而無信之輩同流合污了,這豈不是我人生的奇恥大辱?”
“希沐生你這是雞蛋裡面挑骨頭!輸不起就別文比,你以爲伏羲星辰看不到你們的所作所爲嗎?”
“人家嶽公子寫的那麼好,‘勸學’和‘惜時’又有什麼差別?”
這下引起衆怒,不少人忘記嶽恆“兇童生”的惡名,站在他這邊說起話來。
寒山社諸人騎虎難下,各個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只能硬着頭皮緊抓文比內容說事。
紀琮正準備詰難,嶽恆擡起胳膊攔住他。
“不服是吧,反正我還準備了其他幾首!今天就寫死你們!”
嶽恆一言不發,再次從乾坤袋中招出狼毫筆,在面前紙板上寫下《勸學之五》這四個大字。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像看妖怪一樣看着嶽恆。
這人真的是與我們一屆的新晉童生嗎?
這人靈感無限,文章隨手就作?
昨日大家一同聽讀荀子的《勸學》,他還呼呼大睡,這一夜過去,他真有那麼多的感悟?
嶽恆身上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沒人看得透他究竟是怎麼想,希沐生等人更是閉上嘴,緊張地盯着嶽恆的筆尖。
“學問勤中得,
螢窗萬卷書。
三冬今足用,
誰笑腹空虛。”
宋代汪洙的這首《勤學》躍然紙上,嶽恆卻遲遲不肯落下最後一個句號,因爲他心中突然一驚,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這四句話,單獨拿出來是汪洙的《勤學》,不過他記得在另外一首長詩裡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句子段落,那首長詩名叫《神童詩》。
昨日杜教員給出勸學文章的任務,他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與雷胖子聊天時提到的“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兩句都是出自《神童詩》,這首詩並非汪洙一人一蹴而就,而是歷經多個朝代,被多位文人增刪改之後形成。
此刻落筆,就意味着詩文落定,伏羲星辰光芒照射,不可更改。
至於那首《神童詩》,嶽恆想了很久,心中暗歎一聲,還是打算埋在心裡深處,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拿出來了。
最後一個圈圈勾完,《勸學之五》紙張光芒四射,滿堂學子睜不開眼,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強烈的光芒。
可是異象再起,彷彿黑夜中的流星一樣,光芒來的快,消失的更快,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再次消失地無影無蹤。
“怎麼回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哪,莫非……莫非……這是‘共鳴之文’?”
“不可能呀,你們有誰共鳴了?沒人共鳴呀!”
只有嶽恆隱隱約約知道爲什麼,他從《神童詩》中節選,能有這等光芒閃爍就不錯了,要想真正共鳴,很可能必須寫出全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