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卿出了醫院,隨手將手裡的粥給了路邊的流浪漢,便招了輛出租車回家了。
她上了車,便將手機關了機。
應付言家那攤子事已經讓她勞心勞力了一天,她不想在接下來的自由時間還要被隨時召喚。
寧嫣兒出了事,需要休養生息,張媛短時間也不需要對付她,那她也就派不上用場了。
而言司遠找她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陪着寧嫣兒,能想起她纔怪,更別說找她。
呵,寧嫣兒好似還是她的福星一樣,一下子幫襯了她不少。
初卿鬆了口氣,心裡又隱隱覺得煩躁,索性閉目養神。
到了家門口,初卿敲了敲房門,這個時點,雲清華自然是在家的。
她去陽臺晾完衣服,聽着敲門聲還納悶是誰,往貓眼一瞧,乍然一驚。
急忙開了門,拉着初卿的手臂,“卿卿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又往後張望了一眼,“就你一個人嗎?”
初卿抿了抿脣,眼裡閃過一抹複雜情緒,知道雲清華想問什麼,索性關上門,攬着她的肩往回走。
“媽,司遠有工作呢。”
雲清華聞言,一拍腦袋,笑了,“瞧我,這腦子不好使了,都忘記今天還是工作日。司遠管那麼大企業,工作肯定很忙吧。”
初卿應付式地點了點頭,眼裡劃過冷嘲,那個男人是挺忙的,丟下這麼大企業,忙前忙後的照顧寧嫣兒呢。
雲清華摸了摸初卿的手,皺了眉,不滿地嘟囔了聲,“穿這麼少,不冷嗎!”
她年紀大了,受了打擊後這身子骨也越發殘敗了,沒有以前養尊處優,也沒有了知根知底悉心照料的人,轉秋的季節還滲着悶意,溫差變化大,她卻早晚穿着長袖,怕生病了拖累初卿。
初卿聽着喉嚨發澀,帶着母親坐下,目光流轉間又看到她鬢上新增的白髮,心裡越發痠軟下去。
她微微一笑,藏了眼裡的悲涼,“媽,我不冷,要換季了,您自己多注意點身體。”
雲清華點點頭應下了,但這心事沒擱下,面上現出了幾分猶豫,爲難地看了初卿幾眼。
初卿察覺,“媽,怎麼了?”又突然警覺起來,“還是爸那邊出事了?”
雲清華握着她的手搖搖頭,嘆息了聲,面上帶了黯然,“你以前從來沒有不打電話就往這邊跑的,而且還大清早的過來,你告訴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初卿面色一僵,她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也有這麼敏銳的時候。
“媽,真沒事,就是我想您了纔過來的,手機沒電了就沒給您打了。”說着還將手裡黑屏的手機朝雲清華晃了晃。
雲清華的神色這才鬆懈下來,她理了理初卿的碎髮,又覺得坐立不安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在言家呆得怎麼樣,司遠的家人沒爲難你吧?你這大清早的過來,言家沒說什麼吧?”
初卿抿了抿脣,看着母親戰戰兢兢事事以言家爲先的態度,心裡頭蔓延上一層悲哀,又煩躁又厭倦。
可是看着雲清華微紅的眼角,想着她又偷偷爲家裡的事以淚洗面,她整個人便泄了氣。
初卿將下頜枕在母親瘦弱的肩上,故作欣喜地扯着謊,“媽,我跟他們家相處得挺好的,司遠的母親很喜歡我,您就放心吧,我過來,他們也知道的。”
雲清華被初卿臉上的歡喜感染了,也不住笑着點頭,她伸手颳了刮初卿挺翹的鼻尖,還是細聲囑咐着。
“當人家媳婦了,就別像姑娘那會兒那麼莽撞了,咱們家也不比從前了,要是言家給你立規矩了,那也是爲你好,你也別犯倔,跟他們對着幹……”
她到底還是擔心,畢竟言家家大勢大,他們家如今這個地步,也算高攀了。
初卿看着雲清華說着說着又要抹淚了,連忙拉着她的手撒嬌着,“媽,我餓了,我想吃你煮的粥……”
雲清華多久沒見女兒這副嬌氣的模樣了,自從家裡發生了變故,初卿就彷彿一夜長大,成了家裡的頂樑柱。
她是個沒用的,在丈夫的寵溺下也沒見過多少世面,遇到事了也淨會掉眼淚,若不是這個女兒,她恐怕早就沒了主心骨倒下去了。
此刻看着初卿難得露出些孩子氣來,哪還有不應的道理,忙不迭地便轉身去廚房淘米煮粥了。
雲清華一腔愛意洶涌,平時都覺得愧對女兒許多,此刻便想多做些好吃的讓初卿補補身體。
初卿看着母親歡天喜地的去忙活了,長長吁了口氣,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上。
昨晚一夜沒睡好,她的頭有點痛,腦子裡漲得發疼,初卿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驀然想起這個動作也經常在言司遠身上看到。
她哼了哼,那個男人看着身壯力健,沒想到也是個不把身體當回事的,活該痛死他。
陽光灑在室內,伴隨着母親輕輕的哼唱,初卿被溫暖得有些微醺,嘴角噙着輕淺的笑意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雲清華將幾樣小菜端出餐桌,擡頭一望,就看到初卿閉着眼安睡了。
她的動作一頓,將碟子輕放下,輕手輕腳地走到初卿身旁。
半蹲下身,怕打擾到她,連呼吸都是輕的。
她就這樣在安靜中無聲無息地打量着初卿。
她的女兒瘦了,以前還帶着些嬰兒肥的臉頰此刻都瘦出了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臉越發嬌小,就那雙眼還是那麼大,沒有情緒時看着空空的讓人心慌。
初卿已經不是那個情緒外露遇到什麼高興或不開心都會向她傾訴的孩子。
她已經會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只跟雲清華報喜不報憂。
可是這世上怎麼可能全都是歡喜的事而沒有一絲半分的煩惱,這道理連雲清華都懂。
她看着自己被迫着懂事的孩子,心裡疼得無以復加,仿若有千萬只鋼針紮在心頭上。
雲清華抽噎了一聲,手便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瞬間便淚流滿面。
她整個身體因爲止不住的哭泣而聳動着,可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默默的掉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