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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 飛機終於在姑蘇機場降落。

黛玉去了行李,剛一走出來,就見到賈敏站在護欄外, 正一臉微笑地等待着她。“媽媽!”她歡喜地呼了一聲, 提着行李箱跑了過去, 一頭扎進母親懷裡。

“好了, 乖, 我的玉兒終於回家了!”賈敏摸了摸女兒的頭,聲音中也帶上了一些哭腔。但是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伸手接過女兒手中的行李大箱子, 又看着那個小箱子皺眉,“你這孩子, 家裡什麼東西沒有?怎麼還買這許多東西回來?”

對於母親的埋怨, 黛玉不以爲意, 只是笑着解釋,“這小箱子裡的東西都是姥姥給您準備的, 可不是我買的。”

一聽是自己的母親準備的,賈敏頓時就說不出什麼了,只剩下無奈。又問女兒,“你姥姥身體可好?家裡最近沒發生什麼事吧?”

“姥姥身體很硬朗,爬樓梯上二樓都不用鴛鴦在一旁扶着呢。”黛玉和賈敏一人拖着一個箱子往外走去。

“那就好。”聽說老母親身體尚好, 賈敏也就放下了心。她領着女兒朝着電梯走去, “咱們往到達廳去, 你爸爸派了賈秘書過來接咱們。”

母女兩個一道上了電梯, 賈敏又想到了之前黛玉尚未回答的那個問題, 又問了一遍,“你姥姥家裡最近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吧?前兩天我和你姥姥通電話的時候, 總覺得老人家情緒不是很好。”

賈母心情不好是因爲什麼黛玉其實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這事好不好和母親詳說,或是自己能不能說清楚。她沉吟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道:“別的沒什麼事,姥姥心情不好,恐怕還是因爲大表姐……”

一提元春,賈敏臉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點了點頭,“既然是因爲這事,那就回家再說好了。”

這樣說着,母女兩個已經走出了到達大廳的大門,林如海的秘書賈雨村正站在路邊,一輛黑色的三廂轎車停在身後。見賈敏和黛玉出來,他忙迎了過去,伸手接過行李,放到了轎車的後備箱內。

黛玉乖巧地喚了一聲“賈叔叔”,知道有外人在場,元春和太子的事不好多說,也就不再提了。

母女兩個上車,一路閒聊着回了林家的公寓。雖然不方便說元春和太子之間的事,但是別的事卻是無妨,黛玉挑着些有趣的事情說了,尤其是寶玉周圍的事——他是藝人,賈雨村都認得,偶爾也能搭上幾句話,讓車裡更爲熱鬧。

賈敏聽女兒說了一路,下車後卻嘆了一句,“我這位二嫂,這輩子都把兒女的親事看得很重。我聽說當年給珠兒選媳婦的時候,沒按照她的意思選,再加上珠兒英年早亡,這些年對珠兒媳婦都不怎麼搭理。我之前去帝都看你,在孃家住的那兩個星期裡冷眼看着,竟是連帶着對蘭兒都淡淡的——那可是她嫡親的孫子,待着還不如鳳丫頭家的巧兒親。”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還不知道以後爲了元春和寶玉的事,要怎麼鬧呢。”

說着,電梯已經到了樓層,兩人下樓開門進屋,把行李箱放到餐桌對面的牆邊立着。阿姨早就按照賈敏的吩咐準備好了食材,一一放在碟子裡,用保鮮膜封嚴了。此時阿姨已經下班,賈敏叫黛玉去換家居服好好歇歇,自己徑自走到廚房看了看準備好的東西,洗手準備做飯。

下午六點半,林如海準時下班回家,一進門就問女兒。黛玉正在自己屋裡捧着電腦碼字,聽到父親的聲音忙把電腦往旁邊一放,穿上拖鞋小跑了出來,“爸爸!”她好似乳燕投林一般地撲到林如海懷裡,環着父親的脖子,“爸爸,你回來啦!”

半年不見女兒,林如海也很想念黛玉,他摟了摟女兒,又讓黛玉站開一點,“讓爸爸看看,我的乖女兒瘦了沒有?”

黛玉鬆開父親的脖子,往後挪了兩步,吐了吐舌頭,“沒有,我還胖了兩斤呢。”

林如海滿意地笑着,“胖了好,胖些才健康。”

這時晚餐也準備得差不多了,賈敏又看了看竈臺上燉着的湯,捧着兩個菜擺到了桌子上,又回身準備炒最後一道青菜。黛玉伴着父親換了鞋和外衣,父女兩個又一起走到餐桌旁坐下,等賈敏把最後一湯一菜做好端上桌,才動筷開吃。

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地吃過飯,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黛玉拖回來的兩個箱子已經被打開,因此這時喝的是賈母讓黛玉帶回來的上好的金駿眉。

賈敏呷了一口茶,又重新想起下午未說完的話題來,又問黛玉,“下午的時候你說你姥姥心情不好是因爲你大表姐的事?你詳細給我和你爸爸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是岳家的事,林如海也端正了臉色,不再那樣放鬆,“對啊,玉兒,前些日子你媽媽給你姥姥打電話,聽着老人家的聲音情緒似有些不對,非常擔心。你把事情說清楚些,別讓你媽太擔心了。”

父親都開口詢問,黛玉自然更不敢怠慢,她先說了說自己剛到帝都的時候,發現大表姐在和當今太子殿下談戀愛,似乎姥姥和二舅母都有意把大表姐嫁進皇家。後來又說到了元旦皇家舉辦的跨年派對,還有派對上發生的事。自然,吳萌說的那些話也沒有被落下,還有在元旦派對之後黛玉偶然聽到的賈母和王夫人的談話,也被一一轉述給了林如海和賈敏知道。

賈敏和林如海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而他們眼底隱含的擔憂,也沒有被黛玉錯過。

“我媽怎麼會動這個念頭……”賈敏緊蹙着雙眉,“就算二嫂一意如此,母親和二哥也應該阻止纔是……”她求助似的瞥了一眼丈夫。

林如海的脣角緊緊抿着,黛玉知道這表示父親正在深思,不能輕易打擾。過了半晌,林如海纔開口,斬釘截鐵地說:“看來我要親自給二舅哥打個電話了。”

在黛玉的記憶中,林如海和賈家的兩位舅舅有些聯繫,卻很少主動聯繫兩人。這次的事情在黛玉看來只是很小的一件八卦,沒想到父母聽了之後卻如臨大敵,父親甚至打算親自打電話給二舅……顯然,這件事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之外。

“黛玉。”自然,林如海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既然是你告訴我們的,我自然要告訴你爸媽如此重視這件事的緣由。只是這些話今天你聽了,回帝都之後可千萬不要告訴你姥姥家的人。”

“爸爸,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說。”

林如海點了點頭,很信任自己的女兒。他又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周家的那位姑娘……聽你說是叫周依依的,你已經見過了吧?”

黛玉一怔,只聽林如海的話音,就已經猜到了大半——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在皇家面前,賈家和吳家能有多大區別?如果賈元春的不足,是因爲她在皇上、皇后眼中分量不夠,那麼吳萌的分量自然也不會夠。不是元春,自然也不會是吳萌——只有周依依,纔是那個“分量夠”的人。

果然,只聽林如海繼續說道:“我聽說……也是從某位在帝都打拼的故交那裡聽來的,這幾年皇室和首相間的嫌隙越來越大,皇室中人,有些想要加重自己在政/府中說話的分量了——想在議會要一個位置。而周家,這幾年的影響力也有些弱了,所以周家的家長和皇室已經有了默契,打算拴在一起,加重砝碼了。”

這些事,原本林如海是不會和黛玉說的。但是在黛玉考上大學之後,林如海也漸漸正視了女兒的成長,家裡的大小事也會想着告訴女兒一句。

“爸爸是說,太子和周依依的事要成了?”

“沒有十分準,總也有七、八分準了。”林如海沉吟着搖了搖頭,“剩下的那幾分,主要還是要看兩位年輕人自己的意思。若真的按照你說的那樣,周家那姑娘顯然對太子還是很滿意的,而太子對這門婚事也並不抗拒——如果真的是情根深種或許還好,但是如果連太子自己都並不堅定,你大表姐還有什麼勝算可言?既然這樣,與其一門心思地在一棵樹上吊死,不如早些放手來得好些。”

他沉厚的話音停頓了一下,又說:“不然再這樣下去,早晚會礙到皇上、皇后、還有周家的眼,到時候如果沒有太子護着,你姥姥家裡可就坐蠟了,或許連帶着別人都要受連累。”

會受到連累的人裡有沒有林家,林如海沒有細說,黛玉也不敢深想。但是林如海表達的大致意思她都已經瞭解,甚至因爲最近在寫小說,還發散思維出了很多別的事來。她知道這件事有多重,所以不敢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就連林如海和賈敏問她,也只是搖頭,“這件事我也沒什麼想頭,只是覺得,如果太子待大表姐是真心的,能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好。如果太子並不是真心,那大表姐一片真心錯付,也太可憐了。”

雖然賈母和王夫人或許抱着別樣的目的,但是黛玉看得出來,元春是真的喜愛太子的——無論是她的眼神,還是動作,那份蘊含其中的愛慕都是假裝不出來的。

聽到這話,賈敏和林如海也只能無奈嘆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