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四個化妖,一起向炫月撲來。
他們身上全是猙獰的傷口,流着血,其中一些深可見骨。
而最慘重的,是那雪狼,他全身上下已沒有一處完整,但此刻依然兇狠地殺上來。想剛纔他們還互相廝殺呢,現在卻合力攻敵,一切,不過在公孫遠一念之間。四個化妖都由他控制着,他們做任何事,都是他的意思。
雖然四個化妖身體殘缺不全,但是他們的攻擊卻依然兇狠凌厲。
炫月靜靜地站着,身上紅色的妖炎卻越來越盛。
只是瞬息之間,四個化妖已撲向他。
正在此刻,炫月身上的妖炎突然暴漲而出,強橫的氣勢,使得四個化妖彷彿被一道牆擋住一般,在他身子兩尺之外停住,再無法前進分毫。
公孫遠的臉色一變,鐵青下來。
炫月身上暴漲出的妖炎,似強橫,又似柔和,顯得十分詭異,竟將四個化妖禁錮住,讓他們既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彷彿被吸在了淡紅妖炎之上。
看到這一幕,公孫遠的臉色更難看了。
而不遠處,已逃到一邊的那些正道小門派的掌門和宗主們,此刻完全是一副看客的心態,在旁議論紛紛。現在是炫月和公孫遠相鬥,按理來說,他們就要和公孫遠結盟了,做爲盟友,他們應該出手幫助公孫遠。但是他們又怎會忘記剛纔被公孫遠脅迫不得不交出本派功法的場景,想來他們本就是機靈之輩,最喜歡看鷸蚌相爭了。他們心裡都在做着漁翁的打算,想等公孫遠和炫月兩敗俱傷後,他們要從公孫遠手中搶回各自的功法。甚至或許,爲了能儘快實現這個目的,他們還應該出手幫炫月一把。
雲龍教掌教蕭槐自視甚高,此刻和這些人站在一起,覺得自己平白降了身份,不時冷笑一聲,十分不屑。高手過招,小嘍囉也幫不上忙。所以此處聖宗雖然人多勢衆,但沒有公孫遠的命令,其他人也只是在外圍看着,凝神戒備,隨時待命。
炫月和雪狼正面相對,看着雖被妖炎禁錮住但還兇狠地呲牙咧嘴的雪狼,他的眼中透出異樣的痛楚,隱泛淚光。微微顫抖着,他向前伸出手,掌心聚出一團柔和溫暖的妖元,摸在雪狼頭上。
“嚳罕拉……”炫月神色悽然地看着雪狼,口中喃喃出聲。
掌心的那一團柔和的妖元,融化在雪狼殘損不堪的頭上。
只見雪狼眼中那一縷猩紅,漸漸暗下去,原本兇狠猙獰的表情,也緩緩平靜下來,透出一絲迷茫。
妖族有秘術,可以讓族類完全化成人形。比如炫月的爺爺、妹妹洪欣、洪大叔等就是如此,若不是身上還留着妖氣,他們都與人類無異。不過這一點,在妖族中也有爭議,有一部分妖族並不贊同妖族完全化人,這部分妖族的外表便是半人半妖狀,就像這四個化妖那樣,獸頭人身。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因爲即便是完全化人的那些妖族,在某些情況下,也會顯出原形。此刻,便見那雪狼的狼頭忽然一變,變成了一個壯年男子的模樣,不過臉上依然是傷口滿布,慘不忍睹。
炫月和他悽然相對,嘴脣翕動着,似乎正用妖族語言和他說着什麼話。
雪狼化成的壯年男子,此刻已脫離了化妖陣的控制,他認出了炫月,認出了他們妖族的第一天才,他的神情顯得很激動,但同時又有憤恨、不甘。
太遲了,他此刻雖已擺脫化妖陣,但生命也快到了盡頭。他把他們的這一切遭遇告訴了炫月,並讓炫月答應了他一件事後,便憤恨不甘地死去了。
看着他死去,炫月的心中霎時一片悲涼,更有一股沖天的怒恨之氣,在胸膛裡激烈地翻涌、衝蕩。
“啊!!!”炫月忽然仰天長嘯出聲,聲音悲慨而蒼涼。
王者不出,獸神難現,但妖族豈能任人宰割?
千年前,王者統領邪道,曾爲身份和生存而戰!
千年後,妖族陷入水深火熱,最後的天才要爲同胞和命運而戰!
天道既然不公,那就用自己的拳頭打出一片!
那剎那間,炫月的眼中閃爍出痛烈而灼熱的光芒。
見識到炫月漸漸露出的狂態,公孫遠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此刻,他已經別無選擇,身爲聖宗護法,作爲此地的總統領,他只能奮力一戰。
“血殺陣!”公孫遠驚喝一聲,身上元氣涌動,揮手間,原本插在外圍的聖宗宗旗,忽然嗖嗖地飛起,旗面上,血紅的鬼面刺繡迎風招展。
數十根宗旗,在公孫遠的操縱下,刷刷地飛向炫月四周,懸浮虛空,圍成一圈,旋轉起來,旗杆上閃爍出暗紅的光芒。
看到這一幕,原本還打算對公孫遠出手的那些掌門宗主,都出現了猶豫。
顯然此刻還不是出手的時候。
公孫遠渾身透發出凜凜的元氣鋒芒,雙手扣印掐訣,霎時間,只見從那些懸浮旋轉的宗旗之間,出現一個血色的氣罩。
哧哧連響聲中,數十根原本懸浮的宗旗,牽引着那個血色氣罩,重新插入炫月身子一丈之外的地中,形成了一個方圓一丈的密閉陣圈,血色氣罩隨即將炫月徹底籠罩其中。
氣罩之上,不時地浮現出一些古老的惡魂,顯得十分詭異。
這個氣罩比先前小了許多,但其中的殺力卻也更強大緊密。
炫月只覺眼前一片血色,一股強大冰冷的威壓,從四周上下瀰漫而來。
他的神色卻平靜,接着又陸續將黑熊、金錢豹和老山羊從化妖陣中解放出來。從化妖陣中解放後,他們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恢復了片刻清醒的他們,都帶着強烈的憤恨,他們不甘心地嘶叫着,眼望着遙遠的妖族部落方向,直到死去,才從眼角流出淚水。
“炫月……”夏傾城怔怔地看着下方,因爲擔憂,臉色漸顯悽然。
旁邊,魔主嗜血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笑意,好整以暇地說道:“炫月,就讓我們看看你真正的實力吧。”
藍雨神情似乎很沉靜,眼中卻不時閃過異樣,只是靜靜地看着,沒有說話。
公孫遠站在血殺陣之外,渾身元氣鋒芒凜凜閃爍,他扣印於胸前,一個個神秘的法印不停地迸閃而出,加持到血殺陣之上,血殺陣的氣罩激烈地向裡壓縮,結陣的旗杆都嗡嗡顫抖起來,顯得聲勢驚人。
手心處,淡淡冰涼的感覺傳來,神秘印記閃現,晶瑩剔透,水光熠熠。
炫月擡起頭,渾身淡紅的妖炎卻忽而內斂,使得他全身頓時黯淡下來,不過卻顫動着,彷彿有什麼正要噴薄而出。
與之同時,血殺陣氣罩劇烈收縮,四面八方,古老的惡魂鬼影厲叫着,蜂擁而來。強大的兇壓,彷彿凜凜鋒利的刀鋒,要將人絞殺成碎片。
炫月的身子詭異地內陷,眼中卻燃燒起最灼熱的光芒,帶着憤恨和不甘。
他的身子顫動着,在惡魂鬼影將他淹沒之際,他忽然猛喝一聲,陡地,砰然一聲,紅色妖炎從他身上噴薄而出,彷彿熊熊火焰。凜凜妖炎,強猛地迸發,瞬間和千百惡魂鬼影激鬥在一起,尖利的怪叫聲響成一片,惡魂鬼影接連潰散。但惡魂鬼影剛一潰散,血殺陣便劇烈地嗡嗡顫鳴,透出兇壓,一波一波席捲而來,彷彿血色的螺旋。
一時間,炫月只覺耳中滿是嗡嗡顫鳴之聲,強大的兇威向他的身子蠻橫地擠壓而來,使得他的呼吸也爲之一窒。
眼見血殺陣試圖將他強行困殺,炫月心中恨意頓生,怒氣衝出,被壓制的鋒芒又頓時隨之暴漲,神秘印記閃現。
血殺陣外,公孫遠只覺身上壓力越來越大,扣印的手不住顫抖,額頭上冒汗,臉色漲紅,艱苦地支撐着。此刻若有人衝他出手,他必定立時就落敗。外圍有些人似乎發現這個機會,蠢蠢欲動。但上官雄、李坤等頭目似乎也料到這一點,趕緊帶人圍到他四周,神色凜然地看着那些宗主掌門。
這樣一來,那些掌門宗主倒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要等一個更好的機會。此刻,他們已然忘記了自己來此的初衷,只想着等一下趁火打劫,搶回自己門派的功法。
雲龍教掌教蕭槐如何猜不到這些人的心思?對此,他也只是不屑地嗤笑一聲,他壓根不信這些掌門等一下真能搶回功法。至於他,能不能搶回功法並不重要。見識了先前化妖的兇悍,此刻又見血殺陣十分不凡,蕭槐對和聖宗合作充滿了興趣,心裡暗想,若能將化妖陣和其他一些陣法學到手,必然可使自己實力大增。所以,他是不會像其他那些草包一樣自作聰明,擅自行動的。
神秘印記,彷彿一個通道,爲深藏體內的隱秘力量提供了宣泄的出口。
一股霸絕的意念出現在炫月心中,不甘憤恨的怒氣,他胸中激烈地衝蕩着。
炫月狠狠攥緊拳頭,喀喀作響,紅色拳芒浮現,飛快地膨脹着。
冷光閃爍,炫月擡起頭,看向血紅的蒼穹,渾身妖元之氣瘋狂涌動,身子顫動着,整個人都彷彿一個蓄勢待發的拳頭,就待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