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署長帶人過來的時候是上午的十點多了,走到後院就看到和尚們在法堂前排着隊,在寒風中聳着肩膀,凍得哆哆嗦嗦。智慧和尚坐在法堂門口鐵青着臉,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風吹的。
“介爲嘛啊,一大早的。”金署長走進法堂,“呦,老方丈你也在啊。”
方丈苦着臉道:“昨晚有人要謀害這位先生,這寺內僧衆都要在此如實交代自己昨晚都做了什麼,互爲人證,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哎老和尚,你說是你們寺內的謀害我是罪過,還是我爲了查明此事讓大家排隊詢問是罪過?”
羅隱現在跟刺蝟一樣,看這寺內誰都不順眼。
“姓羅的,我忍你很久了,不要太過分!”
智慧氣的騰地站起來。老方丈急忙說:“智慧,戒怒戒嗔。”
智慧氣惱地坐下狠狠地瞪了羅隱一眼。
蘇三安靜地坐在那,只注意聽每個和尚的證言。
正如羅隱認爲的,那些住大通鋪的普通僧人晚上出去都能被人發現,一般做不了假,沒人能證明的只有幾個執事僧,分別是:知客智文、僧值智法、管理法堂的智慧以及方丈和他的侍者道濟。
方丈80來歲了,沒人扶着走路都氣喘吁吁,他的侍者睡在方丈室外,如果半夜離開不會有人知道。這名侍者道濟只有17歲,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據說是老方丈在寺外撿來的棄嬰。
知客智文和死去的智源住隔壁,而僧值智法住在智文的另一邊隔壁,兩個人互相作證說晚上沒有任何動靜,但是他們倆的話都有待商榷,若是他們兩個人合起夥來做的呢?
智慧就住在法堂隔壁的屋子,他每天苦修,據他說昨晚12點在寺院走了一圈後纔回房睡覺。
“你一直喜歡大半夜的滿寺院跑嗎?”羅隱言語挑釁。
“我是每夜都要巡夜,看看有沒有進盜賊,僧衆是否都安歇。”智慧強自按捺住內心的怒火。
“哦,你是個巡邏的。”羅隱冷笑,“那巡邏時可路過齋院?”
智慧搖頭:“齋院有您坐鎮,想必不會有事,小僧因此未曾到。”
這話也夠氣人的。
過了一會,排隊的僧衆也都問完了,僧人們紛紛散去,老方丈折騰到現在,精神不濟,也道聲抱歉告退。一時間法堂內只剩下蘇三和羅隱、智慧、以及金署長帶來的那幾個人。
“怎麼,那個賊找到了?”
羅隱看向金署長
。
“厲害啊,羅先生,你怎地知道他就是那個賊?”
金署長驚訝萬分。
“哼,看他長的那賊眉鼠眼的勁。”
原來今天早上在鬼市一帶摸查的警察回來報告說,打聽清楚了,昨天有人看到魏三鬼鬼祟祟夾着個包袱去了鬼市。
所謂人有人道鼠有鼠道,這天津地界的小毛賊也有自己的一套謀生方式,這個魏三就是在鬼市一帶活動的,也是個小角色,只能在苦哈哈的難民間下手,落點小錢兒,因此很容易被查到。
很快魏三就被金署長抓到了,直接給拎到了靈龍寺。
蘇三仔細一看,撲哧一聲笑了,魏三那長相,還真就像個大號的老鼠:尖嘴猴腮,兩顆大門牙支棱着,蘇三總擔心他會忽然捧着別人的腦袋啃一口。
“我真不知道那是人頭啊,賊不走空,我盯那花和尚好久了,那傢伙坑蒙拐騙準有錢。可是他僧房裡什麼都翻不到,錢都不知道藏在哪裡,後來我發現原來在這寺院後面有個獨立的小院,就在飯堂子對面。常年上鎖,其實是那花和尚和那些娘們那個的地方,我偷摸進去,正好那花和尚不在,桌上有一包女人的首飾,我又打開箱櫃,看到櫃子裡有個包袱,料子看着不錯就順手拎了來,哪知道,那是個人頭啊,我魏三是空手順點東西,就是借我倆膽子也不敢殺人啊。”
“那你爲嘛把那包袱給扔了?”
金署長瞪眼睛問。
“我沒轍啊,一進去就被麻四兒那傢伙盯上了,那小子可是有名的賴皮,油鍋裡的錢都能撈出來花的主兒,我這小身子板,又打不過他,不扔就等着捱揍吧。”
金署長想想,很有道理,就看向羅隱問:“羅先生怎麼看?”
“既然人頭就在後院,那咱們就一起去看看,沒準能發現點什麼好玩的東西。哦,那個智慧啊,他說的那後院是什麼地方?”
“就是你們住的齋院對面的靜心苑。”
智慧面色淡然。
“哎呦,你們靈龍寺了不得,那種地方還叫靜心苑?介要是不靜心該是個什麼樣兒呢?”金署長有些生氣。
智慧也不回答,垂下頭繼續唸經。
“既然如此,咱們就過去看看,智慧法師,一起去嗎?”
金署長吩咐警察將記錄本遞給魏三簽字畫押。
“呵呵,我睜眼瞎,它們認得我我可認不得它們。”魏三猥瑣地笑笑,按了手印。然後對金署長一抱拳說,“署長大人,帶你們過去後就能放了小的吧?”
“哼,你還討價還價了?”
“不能放,他是小偷
。”蘇三指着魏三道。
金署長呵呵一笑:“丫頭,你這就不懂了吧,這種小毛賊抓是抓不完的,況且也沒有苦主來告狀,關他進去還得管飯,這種人看到吃的沒命地塞,我纔不上當呢。”
羅隱也是一直高高在上,處理的案件都是大案要案,從不知道這底層警察接觸的情況竟然是這樣的,嘆口氣說:“我才知道原來底層是這般難,金署長你真是很能幹。”
“不敢當不敢當。”金署長抱拳笑的見牙不見眼。
智慧站在門口一甩袖子說:“你們到底去不去吧?”
衆人出了法堂,向後院走的路上羅隱向金署長講了半夜的經過,金署長大驚失色,連連說抱歉。
“哎呦都是我害的二位,那個今兒個晚上就去我家,我給兩位敬酒賠罪,我媳婦做的飯老好吃,咱們貼餅子,鬧小魚兒。”
“呶,那包袱就是在這個院拿的。”
魏三指着靜心苑。
羅隱問:“喂,和尚,鑰匙呢?”
智慧不說話,上前用力一擰,那鎖竟然開了。
“好功夫啊。”金署長特意看了智慧一眼。
靜心苑是個不大的四合院,因爲是華家修來供奉祖宗靈位的,修建的特別結實,外牆又高又厚,進門後院子裡一股陰冷直往人心裡鑽,是因爲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
“就是這間屋子。”
衆人進了魏三指認的房間,蘇三站在門口就聞到濃濃的檀香味和血腥味,蘇三嘆口氣,心道這一定是第一現場了。
屋子裡一張大牀,簾子半開着,牀上蓋着被子。金署長心驚膽戰一把掀開被子,只見裡面都是血,被單上凝了一層,已經都硬了。因爲天冷,到沒有臭味透出來。
牀裡面的牆壁上都是飛濺的血點子,看來那婦人是在這裡被割下了頭顱。
“媽呀……”
魏三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裡結結巴巴的說:“我當時沒看到這牀上是這樣,天啊,若是看到這樣,打死我也不敢進來順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