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將我家老太婆去醫院吧,她已經穩定二十來年了,現在看情況怕是又犯病了。”
徐太太站起身,一隻手捂着被咬到的脖頸,手掌下有血跡蜿蜒而出,可見這徐老太太下口有多狠。
“徐太太,你的傷口也要處理下。”蘇三掏出帕子遞過去。
徐太太苦笑一下搖搖頭沒有接蘇三的手帕:“蘇小姐,你可能想象不到,當年我剛嫁進徐家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的老太婆,發起瘋了不管不顧下死手的,後來好不容易好了,看來現在是又完了,幸好她年歲也大了,也活不了多久,再也折磨不了人了。”
蘇三聽到她說徐老太穩定了二十來年,忽然想到徐佳音失蹤也是二十多年,按道理說,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女兒失蹤這件事不是會更加刺激她嗎?怎麼還會在女兒失蹤後狀況穩定了呢?
羅隱說:“徐太太,我們先將老人家送到醫院吧,不過,等會你必須和我去警察局把事情原原本本講清楚,否則我只能認定是你謀殺了徐佳音。”
徐太太垂下頭想了想,又點點頭,嘆口氣道:“好吧,我會將一切都說出來,這些年這件事壓在我心裡也是難受,如今都講出來,我這壓了多年的石頭也該搬開了。”
羅隱開車將昏迷的徐老太太送到醫院。他那一掌的力氣是算計好的,恰好打在穴位上,能保證徐老太太昏迷時間更長一些。
羅隱和蘇三坐在審訊室內,看着坐在對面的徐太太。她脖頸處已經被包紮過來,綁着白色的繃帶,神情鎮定。徐老太太躺在醫院,已經打了鎮靜劑,繼續呼呼大睡着,由徐家的孫媳婦暫時看護。
徐太太看看兩位,微笑一下,只是這一笑,動了一下,牽動了脖頸處的傷口,徐太太忍不住嘶的一聲,嘴裡恨恨地罵道:“死老太婆,真夠狠的,這些年跟好人似的,想不到一旦發病和過去一樣樣的。”
“你說徐佳音死了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死的?”羅隱問。
徐太太冷笑一下:“好吧,老太婆不在這裡,我就原原本本講出來,警官先生也給我做主,看看到底是誰的錯。”
蘇三想不到,徐太太要講的是一個如此悲慘的故事。
“我婆婆家族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蘇三聽到這第一句心裡就咯噔一下,她在孤兒院的時候,沒有孩子和她玩,實在太孤獨了,躲在嬤嬤的書房看了太多的書,其中就有精神方面的書籍,她記得這種病是會遺傳的。
徐太太繼續講道:“我婆婆發病的時候像只瘋狗,呶,就是你們剛纔看到這樣的,要吃人的,那時我才嫁到徐家沒幾年,兒子只有三歲,開始我並不知道她有病,有次抱着兒子在家裡玩,她忽然就衝過來抱起我兒子說他是魔鬼,要掐死他。當時把我嚇壞了,又是哭求又是喊人,我丈夫徐世偉過來纔將孩子搶過來,從那以後我才知道她有病。”
徐太太講起往事,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蘇三能感受到當時有多驚心動魄。三歲的孩子被徐老太太抱在懷裡腰掐死,簡直是太可怕了。
“到民國十三年的春天,小姑子徐佳音回來了。她在日本讀書每年花銷很大,這次回來我就想她也得出來工作了,這個家不能只靠世偉一個人支撐着,哪曉得世偉竟然不同意她出去工作。”
徐老太太講的是自己不希望徐佳音回來就馬上工作,說是怕她太累,看來徐家兒子當初也是反對的,蘇三驚道:“莫非徐佳音也遺傳了這種病?”
“是的,我當時很生氣,因爲當時軍閥混戰,全國一團糟,今天這個大帥明天那個將軍的,工廠裡還有工人每天鬧罷——工,我們家日子並不好過,我就想小姑子出去做點事,或者在家裡的紡織廠幫忙也好,沒想到我先生死活就是不同意,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說了實話,原來小姑子也有這個病的,當初送她去日本讀書其實是邊讀書邊看病,畢竟那邊醫學比我們要發達一些,這幾年精神比較穩定了纔回來。世偉說,畢竟佳音是在日本讀過書的,也算出去鍍鍍金,人長得又漂亮,精神狀態穩定就不要累到她刺激到她,讓她好好的出去交際,嫁給個有權有勢的人家才能幫到家裡,真放出去工作了,萬一受點刺激再犯病,被人知道了以後可嫁不到好人家的,搞不好會留在家成老姑娘。”
羅隱冷笑:“原來是因爲這個原因,你們家是打算用女兒來做投資的。”
徐太太據理力爭:“嫁到好人家也是她一生幸福不是嗎?你們看我婆婆,平時看着和好人似的,這一發病多嚇人,要命的來。小姑子如果也是這樣,將來可怎麼辦啊,不如嫁給好人家,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操心,可能就不會發病了呢?”蘇三搖搖頭說:“這麼嚴重的情況,將來一定會發病的,就算真的結婚了也是害別人啊。”
徐太太聞言砰的一下一拍桌子,大叫道:“小姐你說對了,就是害人啊!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那公公,哦,我先生十多歲時候公公就死了的,其實是被我婆婆給砍死的!”
蘇三和羅隱都大驚,羅隱問:“徐老太殺了人就沒人報警嗎?”
徐太太嘆氣道:“報什麼警啊,我那公公也是,據說整天花天酒地的,還在外面養戲子,最可恨的還得了髒病,回家就對妻子兒女吆五喝六,我婆婆本來有病,被他一刺激就發病了,有天晚上公公打了她,婆婆就在半夜拎着菜刀把他給砍了。那時我先生才十多歲,正好看到這一幕嚇得渾身發抖,不過爲了保護親媽,這事他就足足瞞了二十來年。”
蘇三聽完嘆息道:“她發病的時候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這個也不能算是蓄意謀殺。”
羅隱則皺着沒有道:“讓你講徐佳音的事情,怎麼囉嗦這麼多?”
“警官先生,我將這些都是有原因的,這些都是事情的起因,我記得民國十三年五月七號那天的深夜,我在家裡忽然接到我先生的電話,他說老太太那出事了,叫我趕緊過去,我嚇得什麼似的,急急忙忙趕過去,結果看到佳音她躺在地上,頭部一攤血。我先生嚇得六神無主,老太太則沒有出現,原來是老太太和佳音發生了爭執,她忽然發病,和佳音廝打在一起,佳音頭部撞到桌子角死了,正好我先生從杭州工廠回來看到。當時我們夫妻嚇得不行不知該怎麼辦?佳音回來是親戚朋友鄰居都知道的事情,不能輕易瞞過,就在我們倆想辦法時,我先生忽然想起一個道長講過的神藥,那藥能治我婆婆的病,只是那藥需要一味神奇的藥引子,不太好弄到,這些年就耽擱了。”徐太太說到這裡,忽然詭異地一笑:“你們猜,那藥引子是什麼?”
蘇三看她笑的這樣奇怪,心知一定不是好東西,便下意識地問:“不會……是親生女兒的肉吧。”蘇三心想古人不有什麼割股療親,莫非是用親生兒女肉做藥引子。
徐太太笑了一下,嘴角歪了一下:“是人的腦子,剛死的人熱乎乎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