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文的聲音不大,可全場震驚。
挖土的和尚們都停下手中的鍬,愣愣地看着他。
賊眉鼠眼的魏三滿臉驚喜,笑眯眯地盯着智文,等着他繼續往下講:桃色事件什麼最好玩了,尤其還是和尚的風流韻事,精彩刺激呀。
羅隱和金署長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智文,而智慧則是嘴角含着冷笑,蘇三發現他此刻卻又不念佛號了,只默默地捻着珠子。
智文知道,這話說了就不能往回縮,只能咬牙說道:“是,我們是相好,可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她還叫小秀,我們小時候是鄰居,青梅竹馬,可是當年那些大帥這個來那個走,路過我們縣,我爹被拉走當兵一去不回,我娘帶着我孤兒寡母,靠給人洗衣服活命。她爹嫌棄我太窮就把她嫁給了天津的甄家。我後來心灰意冷,但又有點放不下她,便來到靈龍寺出家。她婚後並不幸福,來寺裡燒香我們才又重逢,後來就……那個了,不過我們已經好些年沒有往來了。”
金署長嘖嘖裹着牙花子道:“你哄誰呢,男女那些事,皮挨皮,肉粘肉,知道了滋味就能馬上忘了?嘿嘿,這寺院裡的都是和尚,可不是太監,就那太監不還有娶媳婦的嗎?”
智慧的臉色很難看,重重哼了一聲。
金署長笑道:“你還別不服氣,智源怎麼惹來殺身之禍的,不還是爲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嗎?”
“好了,你們趕緊挖!”
智慧索性走到一邊從一個小沙彌手裡奪過鐵鍬,跑一邊挖起了土。
那小沙彌衝着蘇三笑笑,眨眨眼,正是大雄寶殿前面的道光。
“智文,你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講出來。你是怎麼殺的人。”
羅隱看了一眼智慧,冷冷地說。
他聲音很大,就是故意要讓智慧聽到,落他的臉面。
智文被金署長說的臉漲得通紅,訥訥地道:“真的斷了,她後來看上了智源。”
看上了智源!
這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只有智慧看都沒看,繼續挖土。
“看中智源是怎麼回事?快說。”羅隱面色嚴肅,金署長也喝道:“對,別跟擠屎橛子一樣,趕緊竹筒倒豆子,麻溜地往外倒。”
“是在五年前,她忽然不再和我往來了,每次來寺院都躲着我走,我當時覺得奇怪,暗中觀察發現她竟然和智源在一起廝會,我當時氣壞了,還和智源打了一架。”
一些和尚挖着土,卻都豎着耳朵在聽,聽到這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你們那次打架是爲這事啊。
金署長更是高興的鬍子都翹起來:“哈哈,這就對了,所以你因此生恨就殺了智源!”
“不!不!我沒有殺他!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怎會爲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殺他!”
這時聽着一個人咦了一聲,蘇三看過去,原來是小沙彌道光。他的鐵鍬被智慧拿走了,他本來在樹林邊上看螞蟻搬家,忽然蹲下撿起一個東西,喊道:“這是荷包呀!”
道光拿着荷包向蘇三晃了晃,金署長喊道:“小和尚,拿過來。”
道光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卻將荷包遞給了蘇三。
這是個鴛鴦戲水的荷包,繡活精緻,荷包下面的穗子上還吊着小珍珠。
蘇三接過荷包聞了聞說:“這應該不是陳家娘子的。”
“咦?蘇施主你怎麼知道呢這不是那個……的?”道光覺得奇怪,遠遠地指着那具無頭屍體問。
“因爲陳家開的是棺材店,陳娘子的頭髮上都有木頭味,這個荷包卻沒有,只是單純的香味,這個香味非常特別,我不懂香料,但覺得這香料應該很高檔的,不像陳娘子能用得起的。”
陳娘子的臉上搽着厚厚的脂粉,粉質很粗,還有些浮粉,氣味也燻人,一看就不是高級貨。這妝容是女人的臉面,她若用得起高檔香料,自然也會用高級脂粉,因此蘇三判定這荷包不是陳娘子的。
“不是陳娘子的?”
金署長接過仔細看看:“這荷包乾乾淨淨,是這幾天才掉的,難道有女人到這地裡來過?”
羅隱舉目四望,這塊地面積很大,但是這大冬天的,裡面什麼都沒有,這女人跑這附近做什麼?
想到這,羅隱指着那樹林說:“咱們進裡去看看呢?”
撿到荷包的樹林和地的邊緣接在一起,林子裡主要是松樹和楊樹,楊樹葉子落光了,枝椏支棱着向天伸展。松樹黑綠色,偶爾能看到松鼠跳來跳去。
金署長指着倆警察說:“你們倆走,跟我進去看看。你們幾個守在這看着這幫人幹活。”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智慧還是像什麼都聽不到似的,低着頭挖地,
有好事的僧人也緊緊跟在羅隱他們後面,想看看樹林裡會有什麼。
道光跟在蘇三身後,魏三是能不幹活就不幹活,也裝模做樣地跟上來,於是衆人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林子裡走。
地上的草和苔蘚都枯了,加上還有些殘枝敗葉,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
走了一小會兒,金署長忽然從一片帶刺的灌木上拽下一小塊錦緞條說:“看,這是什麼!”
這錦緞是寶藍色的,上面織着着蓮花的暗紋。
“關正說他老婆離家的時候穿着就是寶藍色的皮袍子!”
金署長得意洋洋向羅隱展示自己的發現。
羅隱點點頭,拍拍他肩膀道:“不錯,不錯,老金你做的很好。”
金署長面有喜色,洋洋得意。過後看着羅隱指揮警察好好搜查這一塊,金署長這纔回過味來:我纔是署長啊,怎麼他又反客爲主了。
大家圍着這一片灌木叢搜索着。忽然看着那道光叫道:“啊,烏鴉呀!”
大家順着他手指看過去,原來一大堆樹枝堆在不遠處的大松樹下,上面落着幾隻烏鴉。
“烏鴉而已,看你一驚一乍的。”一個和尚笑道。
羅隱指着那堆樹枝說:“翻!”
就這一個字,那倆警察直接衝過去就翻動樹枝,剛抱起一堆樹枝,就聽着圍觀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那樹枝下面露出兩隻腳!腳上穿着錦緞的棉鞋,這明顯是個女人!
金署長大叫:“這是誰!莫非是……”
蘇三將那荷包拎起晃了晃說:“應該就是關老闆的妻子——齊蓮香,我聞到香味了,與這個荷包是一樣的。”
警察七手八腳將上面一層樹枝推開,一具女屍露了出來,外面是寶藍色的皮袍子,領子和袖子口都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因爲天冷,屍體幾乎像是睡過去一樣,看得出是個美人,一個警察將屍體翻過來,這麼一看不要緊,那警察叫道:“我的老天爺,這下面還有屍體!”
蘇三嘆口氣:“原來他們不是私奔,是一起死在這裡了。”
金署長皺着眉頭說:“趕緊都擡出來。”
跟着來的和尚們面面相覷,道光則默默地回頭看了樹林另一邊的田地一樣,嘴角隱隱有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