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來了啊,快請進,老劉也是,竟然不直接請客人進來。”
韓美玉帶着小翠將蘇三和羅隱迎進客廳。
王媽端上茶來,蘇三敏銳地發現,這三個人竟然都面色平靜,和那天劍拔弩張的氣氛截然不同。
蘇三端起茶,揭開蓋碗撥了撥茶梗子,笑眯眯地看着韓美玉說:“昨天晚上睡不着,看了會兒《紅樓夢》,韓姐姐也喜歡看《紅樓夢》吧。”
韓美玉不明白怎麼她來了就說什麼看書的事,乾笑幾聲應對道“是的呀,當然是喜歡看的,只是這些天家裡事情多,也很久沒翻書了。”
“是吧,我昨天讀到黛玉和寶釵關係忽然好了,寶玉在那感慨呢,問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
話音剛落,羅隱哈哈哈大笑三聲,笑的韓美玉和王媽面面相覷,倆人心裡都有鬼,韓美玉一時也不知怎麼接下這話茬,也只能跟着乾笑幾聲,將葡萄往蘇三那遞過去說:“來,蘇蘇,吃點水果。”
蘇三捏起一個葡萄,聞了聞說:“美玉姐,你可知道我鼻子是最靈的了,能聞出各種氣味。”
韓美玉看着她,還是有點摸不清她的意思。
“比如今天吧,美玉姐你用的是一貫使用的香水,淡淡的百合香,很淡雅也很清幽。”
韓美玉解釋道:“我家先生去世可日子還得過,再說先生在本城生意上朋友也不少,要是人家來弔唁,我也總得打扮的像個樣子。”
蘇三笑道:“姐姐說的很對,我發現美玉姐一直喜歡用這種香水。”
“一個人的口味是很難改變的,也許這就是習慣吧,這種淡淡百合香我很喜歡,百合百合,百年好合,誰能想到最後竟然落得我形影單隻。”
“是啊,那天在方先生的臥室,準確的說在方先生的頭髮上我就聞到了這種香水味。這真是令人傷感的事情,百年好合的香水,也可能隱藏了一個陰謀。”
韓美玉聽到這話,聲音有點微微發抖:“妹妹說的什麼意思,我沒聽懂呢。”
“意思就是,那天我聞到了屍體頭髮上的香水味,而當天美玉姐你,並沒有噴香水。那就說明香水味是當天晚上染上的,爲何頭髮上有香水味,是因爲方達生死去時有人將他的頭抱在懷裡,這樣他的頭髮上才染上了香水味。美玉姐,你對方達生還是有感情的啊,可是既然真的愛他爲什麼又要害死他呢?看着他在你面前嚥氣。”
韓美玉睜大眼睛,滿臉驚愕,想要開口解釋,蘇三揮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繼續講道:“我那天就覺得那裡不對,現在想來是因爲你每天都喜歡用百合花的香水,只有那天沒有,這說明什麼?你知道方達生死了!你用不噴香水錶示內心的哀悼情緒!美玉姐你也可以說方達生是被你嚇到的,看到夢遊的你心臟病發作嚇死了,然後你摟住他的頭,將他的頭放在你膝蓋上,你當時害怕極了所以不敢喊叫,第二天裝做什麼都沒發生,早上還洗個澡,洗去了身上的香水味,同時也沒有噴香水,可是我真的懷疑你極有可能將自己抗抑鬱的藥物摻入方達生的心臟病藥瓶中,他長期服用後心髒問題越來越嚴重。我一直不明白,你生活很好,方達生對你也很好,你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愛意,可是你爲什麼會抑鬱呢?我去聖瑪麗醫院問過了,你得抑鬱症已經有一年多了,並非搬來本城才如此,也不是王媽陷害你的原因,生活這麼好的人爲什麼會抑鬱呢?”
韓美玉冷笑:“我精神病啊,精神病無意嚇死了人,上法庭我也會得到法官諒解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夢遊嚇死人。人得精神病需要什麼理由?再說你說了這半天誰能證明我把自己的藥混進了我先生的藥瓶,這一切不過是你猜測罷了,證據呢?拿證據出來。哦,你們……”
她看着羅隱:“我看過偵探小說,你們這些新式偵探會用什麼科學儀器檢測的對吧?指紋,你去那藥瓶檢查好了,拿證據出來,嚇唬人誰不會啊。”
王媽在一邊怒罵道:“果然是你這賤人嚇死了老爺,警官先生,我求你將這個精神病抓走吧,她就是殺人兇手。”小翠着急的大叫:“王媽,你……”話沒說完就被韓美玉阻止道:“你閉嘴,沒你說話地方。”
望着眼前一幕,羅隱明白了,蘇三進門後的預感是對的。
王媽和韓美玉在某些程度上已經結成了聯盟。王媽表面上是在罵韓美玉,口口聲聲叫人將她抓走,但她有夢遊症,夢遊時候嚇死人是誰都不能控制的,王媽這是在暗中幫助韓美玉。
他只覺得奇怪,這倆人明明是仇敵,是怎麼結成同盟的,她倆的利益共同點在哪裡。
“美玉姐,你認識韓鳳山嗎?”
蘇三忽然問道。
“不認識!”韓美玉脫口而出。
“想都不想,回答的這麼快?”羅隱一拍桌子:“聽到一個人的名字難道不需要回憶一下嗎?方太太,你這脫口而出着實太快。”
“真是不認識的人,怎麼想都不認識。”
王媽卻在聽到韓鳳山這個名字後,臉色大變,狐疑地眼神在韓美玉臉上掃來掃去。
羅隱看出這倆人之間有種叫信任的東西在漸漸瓦解,便繼續裝出憤怒的樣子說:“韓美玉,你現在不說想必關上你幾天就能說了。這次可沒蘇小姐作保,不會有單間牢房給你享受了,在牢房和暗娼小偷共處一室,看看你還有什麼體面。”
他和蘇三先到的,隨後幾個警員也來到方家正站在門外等候命令。
苗一見頭兒發威,立馬帶人進來,一個立正問:“頭兒,要把人帶回去嗎?”
“帶走。”
兩名警察上前架着韓美玉就走。小翠見警察要抓走太太,哭喊着來攔截,被苗一一把推開。
羅隱看着王媽:“你知道韓鳳山嗎?”
王媽一個哆嗦連連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一個鄉下老婆子,哪認識那種人。”
那種人?
羅隱和蘇三相視一笑。
“那種人是哪種人呀。”蘇三問。
“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呵呵。”王媽尷尬地笑笑。
“韓美玉,你是韓鳳山的女兒吧?嫁給方達生只是爲了報仇,卻不想你在和他生活的這三年裡已經漸漸愛上了他,所以看着他在你眼前死去,你纔會那麼傷心,扶着他的頭枕在你膝蓋上,也許當時還流下了眼淚。”蘇三嘆息着:“你這是何苦呢?爲了仇恨,失去那麼多。”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的感受?”
聽到蘇三剖析自己的心路歷程,韓美玉的精神要崩潰了,兩行眼淚流了下來:“你們把我抓走吧,是我夢遊嚇死的人。”
說這話時她又看了王媽一眼:“我都認下了,一切都和小翠沒關係,她什麼都不知道,王媽,你答應我的不能忘記了,你要是對不起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王媽躲閃開她的淚眼,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什麼。
小翠大哭:“小姐,是他們誣陷你的,你只是夢遊,這算什麼證據!”
羅隱這次真的惱火了,這麼說還不承認自己換藥,一口咬定夢遊,那就真抓她進牢房嚇唬嚇唬再說。
警察將韓美玉帶走,小翠哭着癱倒在地,只有王媽。一個人站在客廳,若有所思。
深夜整個方宅都罩在花園裡夏蟲的叫聲中,一點人的聲音都沒有,似乎一切都在沉睡。
王媽打着手電,手裡還拎着鐵鍬,悄然走進方家花園。
荷塘裡的泥土被挖出大半,方達生死之曾找人來修補荷塘的,工人將過去的水泥汀撬開,又往下挖了一陣,後來方達生一死,這項工程就停下來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工作現場。
“死鬼,我終於明白你之前要做的事是什麼意思,原來秘密就在這裡。”
王媽笑着將手電掛在一邊,拎着鐵鍬打算走下去開挖。
忽然後腦一疼,她想要轉身看是誰襲擊的她,沒等轉過去已經昏倒在地。
“老東西,想把我藥翻了?”老劉踢了王媽一腳。
“爹,別和她囉嗦,趁那小賤人被藥倒了趕緊挖吧。”
東子先跳進荷塘,父子倆用力挖了起來。
一時間只聽着鐵鍬鏟泥土的聲音,嘁嘁喳喳。
挖了很久,有鐺的一聲傳來,接着是東子的叫聲:“哈哈,爹,果然有寶貝。”
“寶貝啊,那就挖出來看看唄。”
羅隱瀟灑地從牆頭上跳下來,接着苗一等人也跳了下來。
老劉頭嚇得哎呦一聲,扔下鐵鍬就想跑,被一個警察一把按住。
東子扔下鐵鍬,笑嘻嘻地說:“警官先生,我們這晚上在荷塘幹活也犯法啊。”
羅隱剛要說話,就聽着牆頭上一個哀怨的女聲幽幽嘆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趕緊幫我一把,我下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