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琴緊張地盯着牀頭的電話。
那是一部紫檀手柄,下面還包着古銅色花邊的電話,同時下大富人家使用的沒什麼不同。
牆上的掛鐘鐺鐺鐺開始敲了起來,指針指向12點。肖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馬上就能吐出來。
她擔心極了。
能讓一個法醫這麼緊張這麼擔心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叮鈴鈴,電話響了起來。
肖琴渾身一激靈,眼睛盯着那部電話,手停在電話上方,像是怕下面的電話會咬她一口似的,她伸出手卻猶豫着。
叮鈴鈴……電話繼續響着。
電話響的四平八穩,肖琴總覺的那部電話在顫抖,自己的心也隨着電話顫抖的頻率一起抖。
七上八下,又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動脈,供血和供氧都在瞬間出現了問題,氣息憋悶,渾身青紫,眼看就要窒息。
她終於拿起了電話。
“呵呵呵,你接的晚了點啊。”
電話那頭是一個不辨男女、鬼魅一般的聲音。
“你還想怎麼樣?”
肖琴強自鎮定心神,冷冷地問。
“出門,往前走。在巨籟達路那個方向,有個醉漢馬上就要死了,被刺了三刀,你猜被刺到哪裡?”
“又是你乾的?”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來。晚了就什麼都沒了。”
那邊掛掉了電話,肖琴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將電話放下,接着盯着牆上的鐘表。
她看了有多久?十幾秒?一分鐘?她像是猛然從夢中驚醒,慌忙起身,套上一件大衣拎起醫藥箱就往外跑。
前幾天才下過雨,深冬的夜,陰冷滲入骨髓。她忍不住打個哆嗦,路燈不是很亮,但能看清這附近並沒有黃包車,肖琴想都沒想就跑了起來。
這樣的深夜,一個衣着考究的小姐在街上奔跑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肖琴從沒有這麼賣命的跑過,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她連運動會都不參加,她可不想傻乎乎的跑一身臭汗,或者坐在豔陽下曬傷自己嬌嫩的皮膚。
但是現在,爲了一個陌生的不知道情況的醉漢,她竟然在深夜的街頭狂奔。
肖琴跑到巨籟達路已經是氣喘吁吁,腿痠的幾乎走不動路,心臟狂跳,她扶着路燈的水泥柱子,大口地喘着氣,乾嘔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她舉目四望,看到前面地上有個黑影。
肖琴急忙踉蹌着跑過去,放下醫藥箱,將趴在地上的那個人正面翻了過來,酒氣熏天,周圍都瀰漫着臭味,地上還有嘔吐過的穢物,人一翻過來,血腥氣就彌散開來,肖琴什麼都顧不得,慌忙解開那人的衣服檢查傷口。
果然是三處刀傷,腹部一刀,胸腔兩刀,看着其中一刀的位置,肖琴的心都涼了,那正是心臟的部位。
不能死啊。
肖琴伸手去探那人脖頸處的動脈,隱隱有一點跳動,她急忙從醫藥箱取出繃帶和止血藥物給那人包上傷口,又用面紗口罩擦去那人嘴邊的令人作嘔的穢物,採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慢慢地幫他度着氣。
過了一會,那人的心臟跳動的稍微快了幾下,肖琴鬆口氣,伸手擦擦臉上的汗水。
冷得滲人的夜晚,她卻已經滿頭大汗。
“肖醫生,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肖琴忍不住嘆口氣:“怎麼這麼晚還能遇到你,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蘇三輕笑,指着前方的一棟公寓樓:“你這樣說話就不講道理了,我就住在那裡啊。”
蘇三看到地上躺着的人,驚訝地問:“肖醫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有個死人躺在這。”
肖琴站起身瞪了蘇三一眼:“什麼死人,我剛把他救活。”
“不,他已經死了,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又裝神弄鬼,你是醫生還是我……”
肖琴氣惱地蹲下身子俯耳去聽那人的心跳,她的臉色馬上變了,這個人真的死了。
死了?那剛纔動脈的跳顫動,心臟跳動,都是我的幻覺?
我並沒有將他救活!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來。晚了就什麼都沒了。”那個鬼魅一樣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迴盪。
肖琴嚇得坐到地上,嘴裡不住呢喃着:“怎麼會這樣,我又沒救活,怎麼會這樣。”
蘇三並不喜歡肖琴,但她明顯看出這會肖琴狀態不對,整個人像是着了魔,表情空洞而呆滯,嘴裡還不停嘟囔着什麼。
以蘇三遇到詭異事情的經驗,她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不會中邪了吧?可是直覺告訴我,這個死人並沒有什麼危險啊。”
“我沒有救活他,沒能追回他的命,這是第三個!已經是第三個了!”
肖琴忽然間徹底崩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蘇三蹲下身,輕輕抱住她的肩膀,小聲安慰道:“肖琴,出了什麼事,你講出來,大家一起幫你想辦法。這大半夜的,天又這麼冷,你是不會無緣無故跑出來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肖琴哭着搖頭:“沒有事,什麼事都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承認我不喜歡你,但我們還是朋友對嗎?講出來我也可以幫你啊。”
“沒人能幫得了我……”肖琴傷心地哭着。
這樣的深夜,哭聲很快就招來了巡邏的警察。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拎着警棍小心翼翼地靠近。
“這個人死了。這位小姐是醫生,她沒能救活死者,在傷心呢。你叫人來吧,將屍體運走。”
蘇三看着地上的男子,嘆口氣:“這大半夜的,這麼冷,他死在這裡家裡人怕是都不知道呢吧?”
第二天上午,羅隱翻完手裡的報告,看向局長:“您的意思是肖琴有嫌疑?”
“這已經是第三個,她接連出現在三個人的謀殺現場,這不是我覺得的問題,而是她不能解釋清楚就真要被起訴了。”
“時間都是半夜12點以後,而且肖琴也不認識這三個人,死者身上還有她搶救包紮過的痕跡,如果是她做的她怎麼可能殺完人再給人包紮呢?”
局長皺着眉頭喊道:“我還不知道這事情有蹊蹺?可她什麼都不說,只不停地嘀咕什麼追命,追命是什麼,你知道嗎?”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蘇三喊道:“羅隱,你知道肖琴……”
她看到局長站在裡面,急忙停住了話頭,尷尬地笑笑:“局長好。”
“嗯,蘇小姐,聽說昨晚你第一個發現肖琴的?”
“是啊,肖醫生昨晚在我家附近出現,我在樓上看到下面有異常,特意跑出來看,局長……”
蘇三見局長臉色不好,試探着問:“您不會懷疑肖琴殺人吧?”
“嗯,一個醫生,精神出了問題的話半夜跑到路上殺人也是有可能的。”
“頭兒,不好了,肖醫生買了去蘇州的火車票!她要跑了。”苗一興沖沖地進來。
“事情沒調查清楚,她怎麼可能跑掉?羅隱,這件事的影響很不好,你要馬上將肖琴給我抓回來!”局長大手一揮,“快去,晚了人就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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