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太太,你的住處恐怕也會被記者找到,這樣吧,我送你去旅館住一段時間。”
羅隱說道。
許太太坐在後面小聲說:“沒事的,我不理他們。”
蘇三看着許太太面露難色,忽然明白過來,說道:“許太太,你放心吧,羅探長送你去旅館,費用都是警察局出的,你不用擔心這些。”
許太太睜大眼睛茫然地看向蘇三:“啊?警察局還管這些事?”
羅隱也點頭道:“是,都是警察局出錢,你不用擔心這些事。”
蘇三看到許太太穿着的藍色褂子已經洗得發白了,衣角和袖口還有磨出的毛邊,看來生活狀況很不好。就想着她一定是擔心錢的問題。果然,聽說費用警察局全都包了,許太太面色緩和下來。
這時蘇三聞到一股桃酥的香甜味道,忍不住問:“許太太,你隨身一直帶着桃酥嗎?”
許太太一愣:“咦,小姐,你怎麼知道的。”
“我聞到了桃酥的味道。”
“唉,這些年我總是隨身帶一塊桃酥,我的囡囡一直很想吃塊桃酥,可我說那是要給她哥哥拿去提親的,不捨得吃,那天晚上我就想給囡囡帶一塊去,囡囡每天上工掙錢養家,太辛苦了,哪裡想到,她再也沒法吃了。”
許太太嘆口氣。
“對不起,許太太,都是我不好,讓你想起了傷心的事情。”
“和你沒關係。現在這事已經翻出來,我不想說都不行,每天都要面對的,這幾天這些往事在我腦子裡嗖嗖嗖地過,像是看畫片一樣,那些人都說柳樹生可能是冤枉的,那和我們家囡囡有什麼關係?我們家囡囡纔是受害者啊。可憐的囡囡,再也不能說話,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麼胡亂寫的,唉,我的囡囡啊。”
蘇三握住許太太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許太太,不管那些人如何,我是要如實的報道出來,不能讓大家都被他們的胡言亂語誤導了。”
許太太點頭:“是,小姐,你也是記者?那好,你要問什麼我都會講,只要你將真相都寫出來,我可不許那些人敗壞我家囡囡的名聲,我昨天還聽人說,那些人寫什麼囡囡和柳樹生是有那個關係,是相好,後來囡囡又看上了別的男人,柳樹生來找囡囡鬧過,所以才下手害了囡囡。哪有這種事,我們囡囡清清白白的,從沒有和誰相好過,她只有十八歲,從小喜歡讀書,家裡窮讀不得,她還想着好好做工掙點錢去讀夜校呢,囡囡喜歡讀書人,不會和廠子裡的工人相好的。”
蘇三想起看到過的紗廠小姐妹的證言,提到過這件事,說是柳樹生單方面的追求許美娟,所以許美娟遇害後,警察就去柳家調查,結果發現,案發當時柳樹生也沒有在家,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自己去了哪裡,很快就成爲第一嫌疑人。
這樣看來,許太太說的是真話,許美娟並沒有和柳樹生談戀愛,柳樹生是一腔情願的。
蘇三和羅隱將許太太送到一家隱蔽些的旅館,羅隱去前臺預付了十天的費用,蘇三不好意思地說道:“又是我給你找麻煩了,這些錢本來該我出的。”
羅隱搖搖頭,低聲說:“經歷了那麼多事,我現在已經完全瞭解了受害者家屬的心情,不再像過去,面對什麼都是冰冷冷的客觀立場,我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還是不好。”
蘇三知道拍拍他的手,微笑示意他不要太擔心。
羅隱離開後還給許太太留下一些零花錢,自然也是聲稱是警察局出資的。
兩個人上了車,蘇三忽然問道:“當初給我的租房費用其實是你自己出錢的吧?”
羅隱一愣:“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是不是啊?”
“那個,事情過了這麼久,誰記得清楚。”
羅隱故意裝作不在意的口氣。
“呀,那時候還每天跟我繃着臉,好像多冷酷似的,其實心還是蠻善良的嘛。”
“哪有這種事。”羅隱哼了一聲,可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蘇三看着他脣角翹起,非誠真誠地說了一聲,“那時真是謝謝你了,我在報社備受排擠,住的公寓又出事情,沒有你幫忙我是不會那麼快擺脫困境的。”
“有什麼好謝的,你們女人真麻煩。”
羅隱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揭穿,有些不好意思,乾咳一聲,說了一句:“你打算去哪裡?”
蘇三想了想:“我想去當年的犯罪現場看看。”
車子在一個陳舊的弄堂前停下,十二年前許美娟就是在這巷子裡遇害的。
巷子太小,車子不能開進去,於是蘇三和羅隱走進巷子。
這個巷子的路都是青石板鋪就的,兩邊都是青苔,蘇三扶着牆走腳下一滑,羅隱手疾眼快,急忙扶住她的腰,蘇三晃了晃站住說:“這裡面好滑啊。”
“這巷子小,兩邊房子又高,整天不見陽光,青苔都比別的地方長得多些。”
蘇三想了想問:“我看驗屍報告,說許美娟是窒息死亡。”
“是,胸部被重壓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所以樊起說他用腿壓住許美娟,導致窒息,這說法的細節都對得上。不過……”羅隱想了下繼續說道,“許美娟後腦一個開放性的傷口,樊起說不清是怎麼形成的,倒是柳樹生當初的口供承認過,說是摔的,但他不承認是自己襲擊許美娟導致跌倒,最開始的口供說許美娟是自己跌倒的。”
原來這案子雖然法院重啓調查但是當時很多的第一手資料,也只有羅隱這個級別的人才能看到。蘇三隻是通過苗一看到一些不重要的卷宗。
“這條路一直這樣的話,自己摔倒真有可能,想想那天還下着雨,天又黑,自己走路摔破頭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年許美娟就是倒在這裡。”
兩個人往巷子裡走了幾步,羅隱指着一處說道。
蘇三低下頭看着腳下,心想十二年前的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許太太就是在這裡看到女兒的,她的內心一定是充滿了悲痛和驚恐吧。
蘇三站在這個位置,緩緩蹲下去,然後擡頭看向周圍。
羅隱知道她這是自己代入許美娟的角色,在考慮許美娟倒地後能看到什麼。
“不對,那晚雨夜,天是黑的,許美娟應該看不到什麼。”羅隱提醒她.
“不,如果當時還有閃電,許美娟能看到那裡,那裡的人也能看到她!”
蘇三指着一棟房子說道。
那是一棟三層的房子,最上面那層是個閣樓。
“不過當年樊起並不住在哪裡。他應該無法看到許美娟被害的現場。”
羅隱指着巷子口說道:“樊起當時租住在那裡,從那個方向,可看不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