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市民晚報頭版就是柳老太太向蘇三下跪的大幅照片,照片上的蘇三繃着臉,神情冷峻,和卑微跪在地上的柳老太太形成鮮明對比,再加上李主任堪稱刀筆吏,含沙射影寫着這位蘇記者是著名記者,長袖善舞和上層社會多有接觸,特別是和警察局某位探長是交情甚好,這位探長出身名門,權勢通天,這蘇記者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宋主編氣呼呼地報紙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嘴裡嘟囔着:“臭氣熏天,姓李的換了地方文筆還是這麼臭,寫的這都是什麼啊,胡說八道,含沙射影。”
蘇三笑道:“我看把我寫的很神啊,跟大交際花似的,就差給我貼上禍水標籤了。”
宋主編感嘆:“你還笑呢,姓李的這是一箭雙鵰啊。抓住了柳老太太做噱頭,又故意激怒你拍下照片,這是要藉着柳樹生的案子出個大名順便坑你一把。”
蘇三點頭:“他還真是用心良苦,看來是恨死我了,嗯,也許還記恨咱們滬江晚報,不過應該對你宋主編沒有什麼威脅吧,畢竟你是莫名其妙的人。”
宋主編這段時間和蘇三一直是心照不宣,此刻被她徹底捅破,未免有些尷尬,嘿嘿笑了幾聲,搓着手說:“那個,那件事情,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的嘛,沒有辦法,莫處長,他……”
蘇三揮揮手,不想在再下去。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和李主任半斤八兩,上次坑了我一把,現在又想借着這件事讓我找羅隱收拾一下姓李的,對不起,這種把戲我可不想玩。
大家都是聰明人,說開了就沒意思了。蘇三拎起公文包,裝作還有事情的樣子先告辭。走出報社,蘇三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一時間不知自己該去做什麼。忽然想到羅隱這段時間情緒很不好,便想時候還早去警察局看看他好了。
蘇三來到警察局,離很遠就看圍着很多人。
蘇三心裡咯噔一下,心道,天啊,難道又發生了什麼案子?
她幾步走到人羣中,發現原來都是掛着相機的各報社記者。有認識的蘇三的走過來搭訕,一聽她就是滬江晚報的蘇小姐,有些人臉上就帶着意味深長的表情,很明顯,他們都看過今天市民晚報的報道。
蘇三也不搭理這些人,剛要問一個認識的記者你們在這等什麼新聞呢,忽然就聽着有人喊:“來了來了出來了。”
只見一個頭發全白了普通老婦人從警察局大門走了出來。
記者們嘩啦啦都圍了上去。
老婦人顯然嚇了一跳,她哪裡經過這麼大陣勢,神情呆滯,被這些記者嚇得動也不敢動。
“許太太,你對現在真兇自首有什麼看法?”
“你對案件重啓有什麼想法嗎?你現在心情是怎麼樣的?”
“許太太,你不覺得愧對柳樹生嗎?”
“許太太,對於同樣是喪子之痛的柳太太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聽說許美娟的屍體是你發現的,現場是怎麼樣的?還記得嗎?”
“咦,聽說許美娟死的時候是赤身裸體的呀,真的是這樣嗎?大晚上的你怎麼能看到那就是你女兒?”
……各種問題蜂擁而至,老婦人開始聽了幾個,臉上露出憤然神色,接着聽到有些記者竟然將問題向下流方向引。氣的罵道:“胡說八道!你們長沒長心,你們還是人嗎?”
蘇三也氣的說不出話來,這些記者爲了搶獨家新聞博人眼球,一點道德都沒有了,這是對死者家屬的二次傷害。
蘇三在人羣外面喊道:“大家冷靜一下,許太太是受害者家屬,你們不能再往傷口上撒鹽了。”
但是記者們各個興奮地摩拳擦掌,尋找最好角度嘩嘩譁對着雙手捂着臉,渾身顫抖的許太太不停拍照。蘇三的喊聲很快被快門聲和鎂光燈咔咔咔的聲音壓了下去,根本沒人在乎。
羅隱從二樓辦公室看到樓下發生的事情,皺着頭走到大廳,氣勢洶洶地問:“是誰將許太太來局裡簽字的事情告訴記者的?是誰?”
大廳的所有警察都嚇一跳,羅隱罵道:“那些記者給了你什麼好處,泄漏這種消息,看看外面,一個失去女兒的老婦人正在被記者圍攻,問她女兒死了是什麼心情,一羣狗屁不如的東西1”
警察們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羅隱環視衆人,見沒人敢吭聲,便大步走到門口,先是用力將圍着許太太的記者一推,那記者回頭敢要罵人,一看是羅隱立馬換上滿臉堆笑。羅隱接着又拽出一個記者,連拽帶推,幾步走到記者們中間,伸出胳膊摟住許太太不住顫抖的身體,將這老婦人護在懷裡,然後看向人羣大喝一聲:“安靜一下,都給我閉嘴!”
記者們當然認識這可是羅公子,惹不起的人物,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現在讓開道路,我要帶許太太去執行公務,你們要是再圍着就以妨礙公務罪抓起來,聽明白了嗎?”
羅隱環視衆人,看到人羣外踮着腳滿臉焦慮的蘇三,兩個人對視一眼,羅隱對蘇三點點頭,意思是你別擔心。
有記者問:“還有什麼公務?”
“我有什麼公務是不是要對你彙報啊?”羅隱不軟不硬來了一句。
那記者吐吐舌頭,自嘲地嘿嘿笑笑。
“現在都給我散開,我看誰敢圍上來問話?”羅隱眼睛一瞪,護着許太太往外走。
記者們不敢繼續包圍,嘩啦啦給羅隱讓開一條路。
只見羅隱護着許太太來到車子前,拉開車門低聲道:“許太太,我送你回去。”
許太太點點頭,哽咽着說道:“謝謝你了,羅探長。你真是好人。”
這時蘇三跑過來說:“我也去。”
蘇三扶着許太太上了車,記者們眼瞅着羅隱發動車子揚長而去。有人憤憤地跺了一腳罵道:“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有人指着遠去的車子道:“咦,不對呀,憑什麼蘇小姐就能跟着走!這不公平。”
“憑什麼,人家年輕貌美人家能和羅公子吊膀子啊,你不服你也去嘛。”
這個記者的話引起鬨堂大笑。
“我們這位蘇小姐,也許真能完成嫁入豪門的夢想呢,那也是咱們報界同仁的驕傲嘛。哈哈哈。”
這些記者,因爲採訪不到受害者的母親,開始用各種難聽話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
一個老警察從他們身邊路過,搖搖頭嘆息一聲:“這些人真可憐,從小吃大糞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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