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
在這個本該充滿了過節氛圍的日子裡,勐能有一股肅殺之氣蘊藏其中。
手掌粗糙的男人手握兩把柯爾特出現在了棚戶區,他就這麼低着頭,站在路邊等待着。
直到前面那個房間內,有穿着勐能警察制服的工作人員走出,並用噴漆塗料在門口輕輕噴了一下做了個標識後,這才伸手往旁邊的車頂棚敲了敲。
那一刻,車內又下來兩個人。
一個,是又黑又壯端着霰彈槍的男人,緊了緊嘴上的菸袋鍋;另一個,是個半張臉不會動的傢伙。
這三個人奔着那間標記好的房屋走了過去,到了門口,面癱擡腿直接踹向了房門——嘡!
房門一開,端着霰彈槍的男人第一個就衝了進去,根本不管房間內是否昏暗,也不管自己進來以後第一眼看見的是男是女,端起槍直接扣動了扳機——嗵!
房間內,站在屋子裡的男人還在愣神,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崩飛了,下一秒,手掌粗糙的漢子雙手握着柯爾特,進屋見人就打——砰、砰、砰、砰!
幾槍之後,三人一聲不吭,轉身便走。
只留下房間內一地死屍……
啪啪啪啪啪啪。
在他們從棚戶區走出來時,鞭炮聲、二踢腳、竄天猴等等聲音此起彼伏,剛纔的槍響好像在這東西掩蓋下根本不算什麼,人們都沒怎麼在意似的,任由他們離開。
而這幾個人上了車以後,面癱才問了一句:“下一家上哪啊?”
開車的魚頭都沒給車打火,就這麼坐在車裡說道:“聽於老師的,讓去哪去哪唄。”
魚頭回來了。
不光魚頭回來了,老煙槍也回來了。
自打西亞人那邊沒了消息,他們也就沒了走貨的最大進項,自然要回來。
又趕上了肅正局正在清理整個勐能,這種事又不好讓警察局出手,這幫隱藏在角落裡的人,纔算是再次過起了刀頭舔血的日子。
“這於老師,還真從黑獄回來了哈?”老煙槍在無聊時,嘀咕了這麼一句。
魚頭回應道:“誰說不是呢。”
“咱們苦哈哈的雙手染血,倒換了她平步青雲,這他媽上哪講理去?”
面癱反問了一句:“黑道也講理?”
哈哈哈哈哈……
車內這才徹底轟笑了起來,好像他們剛纔根本沒殺人,宛如上誰家打了聲招呼似的,聊的是那麼開心。
此刻,棚戶區的門口,才緩緩流出一股子鮮血,鮮血在門口的土地上,變成了黑色,血與沙,混合成了泥,味道刺鼻。
……
肅正局。
下午三點。
關冒拿着文件夾走進了於老師的辦公室,當他對着文件夾念道:“於局,勐能大部分難民撤離以後,警察局、肅正局、司法委在再次巡查過程中對身份不清晰的人進行了覈實,一共有一百二十七個,其中,願意去警察局協助調查,並堅稱自己不是難民的,共九十八人。”
“找各種理由推脫的、躲避的,二十九人,已經被我們清理掉的,十七個,目前依然在清理之中,天黑應該可以結束。”
於老師低着頭,在奮筆疾書當中笑了一下:“結束?”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記着,明面上的永遠是最好清理的,這僅僅是個開始,只要緬北的戰爭不停止,這件事就永遠沒有結束。”
關冒愣了一下:“那,接下來我們的工作重點是把這些人挖出來麼?”
於老師把筆放下了:“挖他們幹什麼?”
“費挺大力氣,最後挖出幾個什麼都不說的間諜?”
“你打算一直加班到正月十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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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冒沉吟着發出了感嘆音:“那……”
“經過這次的清理,這些隱藏在暗地裡的人,估計是不敢輕舉妄動了,咱們就沒有必要非得把他們挖出來,更沒有必要耗費這個精力。沒準啊,以後有什麼假情報還要借他們的嘴傳遞一下,等今天的事情結束,你們所有人開始正式補休春節時候的假期,咱也不是鐵人吶。”
關冒興奮的已經舉起了雙手,這纔想起來自己的頂頭上司:“於局,您也休麼?”
“我不能休,得有個人和咱們許爺彙報整個進度,你們休你們的。”關冒再看向於老師的時候,發現這個女人和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女人不太一樣了。
之前,她和所有人完全相同,會端着酒杯坐在桌面上暢談理想,在大醉一場之後,忘卻一切;如今,她什麼都不說,卻總是把每一件事都想的面面俱到,宛如一座山,擋在了所有人面前,替他們遮風擋雨。
關冒忽然有點心疼她。
慢慢拉開了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於局……”
“還有事啊?”
於老師看着他坐了下去,很官方的問了這麼一句,隨即坐直了身體,雙手抱着胳膊往後靠。
那時,關冒根本沒敢往下坐,只坐到了一半就站了起來,彷彿看見了‘威嚴’。
“沒,沒有。”
他走出了這件辦公室,很奇怪的用手撓着後腦勺,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又像是這本就理所應當。
……
夜秀。
在全城所有人都忙碌不堪的時候,布熱阿一個人坐在了最大包間裡,音響裡播放着一首火了很久的老歌,音響讓他調到了最大。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布熱阿就這麼坐在房間裡,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往杯子裡倒整個夜秀最貴的洋酒。
他早沒了對這段感情失望的疼,就是……有點失落,好像不找個什麼地方這麼喝點,就覺着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似的。
特別像是一個失戀後,還沒完沒了給前任發信息的男人,哪怕被罵了,也不覺着多難過,只是有點尷尬,但,就是想喝點。
還會偶爾愣神兒……
……
筱筱家。
她穿着浴袍用浴巾裹着頭髮剛剛洗完澡,一邊和閨蜜在視頻裡聊天一邊用腳蹬住了化妝臺,再往腳指甲上抹指甲油。
“哎,你什麼時候喜歡這種深紅的顏色了?”
視頻裡的閨蜜如此問着。
筱筱直接說了一句:“哪是我喜歡啊?”
“是我們家老許喜歡。”
“你都不知道,過年那天,人家給我扔牀上以後,和之前的方式都不一樣了,以前都是扛着,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頓擺弄啊……那天我就塗的這種指甲油,我估計,他可能是喜歡這個?”
閨蜜:“這個老許到底有什麼魔力?給你迷的這麼神魂顛倒?”
“那沒有。”筱筱特意思考了一下,非常確定的搖頭:“真沒有,一點沒有。”
“那你這是幹嘛啊?”
筱筱想了半天,自己突然笑了:“估計是愛了。”
閨蜜:“臭!不要臉!”
……
2016來了,所有人都在以各種方式向過去的一年告別,有人滿不在乎,有人過得糊塗,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這個維度上,誰也有沒有能力去抓住時間。
青春不行、漂亮不行、愛情不行、金錢不行、殺戮不行、權力也不行。
所有人都只能順着時間的長河欣賞沿途風景,既不能拒絕,也無法阻擋。
而再回首,那些回不去的才叫往昔,在往昔裡痛快了的歲月,才叫酣暢淋漓,這些東西我們都會拿出來放在酒桌上不斷重複的描述着……
但那些讓我們受傷的委屈、尷尬的不羈、挫敗的頹廢,都被深深藏在心裡。
我們以爲自己都已經忘了,我們騙自己說我們已經忘了,然後,才某個睡不着的夜晚、在某個發呆的瞬間,它們會突然跳出來,噁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