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趙乙從破舊的沙發上緩緩睜開眼眸。
他目光掃到牆上的掛鐘,緩慢而艱難的坐起,年代久遠的沙發架發出吱嘎嗡鳴,當趙乙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時,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雙手脫下上衣,走到狹長的落地鏡前,鏡面倒影中一道猙獰的鞭撻傷口,正盤踞在他的後背之上,綻開的皮肉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反倒是傷口周圍的漆黑咒文,越發深入皮肉。
趙乙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疼的直咧嘴,與此同時,玲兒脆生生的聲音從門後傳出:
“趙乙哥哥,你醒了嗎?”
趙乙將上衣重新套了回去,打開房門,便看到玲兒已經換好衣服站在門外,眨着眼睛望着他。
“怎麼了?”趙乙的聲音儘可能溫和。
“趙乙哥哥,你不是說今天要去旁聽法庭,得早起嗎?我已經準備好了。”
“好,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就來。”
趙乙關上房門,迅速的換上衣服,灰色的舊棉衣套在最外側,他正欲離開,目光瞥到桌邊的一截抽屜,突然停下腳步。
他眯起眼睛,眼眸中光芒閃爍,內心掙扎無比。
片刻後,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裡掏出一截東西,快速塞入棉衣的口袋之中……
那是一柄寒芒閃爍的短刀。
做完這一切之後,趙乙宛若無事的推開房門,微笑的牽起玲兒的手,“我們走吧。”
三區的其他居民都已經準備妥當,有人拿着橫幅,有人拎着喇叭,見趙乙二人下來,便清點了一下人數,一羣人嗚嗚泱泱的往法庭的方向走去。
“你們這是準備做什麼?”趙乙不解的問道。
“一會要是那幫人再誣陷韓蒙長官,我們就提着喇叭跟他們對罵!看看誰嗓門大!”
“就是,白的還能讓他們說成黑的?真當我們是死人不成?”
“小乙,我們都計劃好了,到時候就算被趕出去無所謂,大傢伙一個一個喊,總能有點效果……”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趙乙的表情有些無奈,他塞在口袋裡的右手觸碰到一抹冰涼,目光逐漸凝重起來。
他們徒步穿過一條條街道,終於來到了法庭之前,他們輕車熟路的完成了登記,正欲走進旁聽席,卻一個接着一個的被攔了下來。
“喇叭屬於違禁物品,禁止入內。”執法者的一句話直接擊碎了衆人的幻想。
“這……這怎麼能算違禁物品呢……”
“是啊,這又不傷人……我們保證不說話行不?”
“誰說這是喇叭的?這是老子的圍脖!不信我戴給你看……”
執法者早就記住了這幫人,任憑他們如何耍賴,都拒絕將喇叭入內。
衆人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妥協,將喇叭暫存在了外面,可緊接着就是一陣嚴密至極的搜身,執法者從一個居民身上摸出了橫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橫幅也禁止入內。”
“???可我們上次來沒這規矩!”
“你猜這個規矩是爲什麼設置的?”
衆人:……
趙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這次的安保如此嚴密,一隻手緊緊握着口袋中的刀柄,沉默不語。
“小乙,你怎麼了?”許崇國看到他臉色不對,走上前問道。
趙乙沒有說話,只是暗中掏出口袋中的一截刀柄,給許崇國看了一眼,然後迅速又塞了回去。
許崇國看清那東西,臉色一變,立刻將趙乙拖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
“你帶刀幹嘛??”
“丁老漢那個白眼狼,今天要是再在法庭上放屁,我就上去捅死他!”趙乙目光中寒芒閃爍,“沒了證人,他們就沒法給韓蒙定罪了……”
“荒唐!!”許崇國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刀,環顧四下無人,將其埋入了臺階邊的花壇泥土裡。
“小乙,我知道你重情義,要替三區清掃叛徒……但你要是這麼做,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玲兒怎麼辦?她現在可就你一個親人了!”
趙乙張了張嘴還欲說些什麼,許崇國緊接着開口:
“別說我們能照顧她!在那孩子心裡,你已經是她不可替代的哥哥了,就跟你爹在你心中的地位一樣……她已經失去一次奶奶了,你還想讓她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嗎?”
趙乙怔住了,他沉默許久,緩緩低下頭。
許崇國深吸一口氣,拉着趙乙就往法庭內走去,交出橫幅,通過安檢之後,衆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
就在他們進去後不久,一個披着棕色大衣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踏上階梯。
他徑直走到登記的執法者面前,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與慌張。
“那個……”
“林記者?”執法者見過陳伶一次,看到他臉色不太好,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我剛纔從你們後面經過,看到……看到好像有個人暈倒在那了。”
“什麼?”
執法者一愣,立刻帶上幾個同伴,往後門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個矮小黝黑的身影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這不是證人丁老漢嗎?”一位執法者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詫異的開口。
“丁老漢??”
另一位執法者臉色一喜,匆匆往一個方向跑去,片刻後,披着黑色風衣的方立昌快步走來。
“找到他了?他在哪??”
“不知道怎麼,就暈倒在這了……看着好像是餓暈了?”
“要不要送醫院去看一眼?”
“沒時間了,馬上開庭。”方立昌確認是丁老漢,且體徵一切正常,心中頓時狂喜,這下連最後一絲勝率也補齊了,這次的法庭判決,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他當即開口,“他沒什麼大礙,給我把他弄醒,準備上庭做證!”
說完,他便匆匆往內部人員進入法庭的入口走去。
法庭門口,陳伶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
他輕車熟路的經過安檢,拿着一隻相機,回到自己原本的旁聽席位,周圍還是那圈三區的倖存者,只是文仕林因爲有別的事情要忙,暫時無法到場。
隨着衆人全部落座,法官孤淵緩緩從入口走來,旁聽席上的陳伶輕輕推了下鼻樑上的半框眼鏡,喃喃自語:
“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