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想,士矩的迴歸,讓柳嫂的胡言亂語不攻自破,家族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和諧與團結。士矩雖沒說什麼,但處處表現出他對我尊重與敬畏,而我以快刀斬亂麻之勢處理了以前對二奶奶不恭敬的惡奴也爲我取得了賢惠的美名。我用事實告訴每一個人,溫和不代表軟弱,我從不軟弱。
柳嫂和一批僕婦的掃地出門讓府里人手上出現暫時的混亂,在忙碌了幾天之後,我終於可以安靜的坐在帳房裡喘一口氣,故意對媚娘和強兒撒嬌道:“唉,好累。”
強兒嘴中哦哦的,還晃着拳頭,像是在爲我加油,我大笑起來,坐在圍欄邊的地上拉過他使勁的親了一下,轉頭看媚娘,“要我親你嗎?”
“你坐地上了。”她打開圍欄的栓子,出來站在我面前,我注意到,她順手把栓子又栓好讓強兒還能老實的在圍欄裡待着。
“地上很乾淨。”我懶得起來,知道有楊氏了,有時心境都會輕鬆起來,也許往後的日子對她有影響的是那個女子,我懶散就懶散一些吧。
她看看地面,想了一下,搖頭。我笑,我不勉強她,拉過她也使勁的親了一下,看她使勁的擦臉的樣子我又哈哈大笑。
“二弟!”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我馬上回頭,士矩正站在門外看着我們,我無可奈何的站起,點點媚孃的鼻子。
“你真無趣。”
“娘很有趣!”她馬上說道,我又大笑,是啊,輕鬆、達觀是我想給她的,不過如果她真是武則天,那麼在她八十幾年的人生中好像就沒這個優點。
“二弟進來坐,媚娘是不是越來越不可愛了,真不知道像誰。”
“想跟我換強兒嗎?”他木然的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瞟了強兒和媚娘一眼,看着我。
“知道了,媚娘像你。”我點頭,那木然的神情真是如出一轍。我抱起媚娘讓她坐在我膝上再次使勁的親親媚孃的臉蛋,“我不換,這是我的,強兒也是我的,對吧,強兒?”
我對圍欄裡急切想出來的強兒說道。強兒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他想出來,急得直叫喚,聽上去就像是同意我的說法一般,我得意的看着士矩,士矩無可奈何的笑着搖頭,伸手抱出了強兒,強兒對他沒印象,但強兒是萬人迷,誰抱他都高興,一臉傻笑。我和媚娘一臉唾棄。士矩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笑我們還是笑兒子。
突然我有一種家的感覺,雖然都沒說話,可是我抱着女兒,他抱着兒子,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共享午後休閒的愜意。
“謝謝你!”我輕輕的說道。我感激他的歸來,但這幾天,他同我一樣忙碌,鋪子的生意要重新整理,還有些外面的事務要應付,都沒機會坐下來好好的聊聊。
“是武家對不起你。”他沒看我,低頭逗着強兒,沉聲說道。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看來,他並不接受我的謝意,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爲士彠贖罪。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和士彠之間其實是不存在誰對不起誰的。想想士彠的所作所爲如果說是一個正常的大唐女子嫁過來的話,也許是很苦,可對我來說似乎也不說上,也許正是我想要的。我想想搖搖頭。
“我跟他本來就不像你和弟妹青梅竹馬,我都沒認真看過他的臉,所以他再娶我其實是不能說什麼的。爹孃和你對我都很好,所以這幾年我過得真的很好,很快樂。現在也是,我有媚娘了,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充實、快樂。”我看着他微笑。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推了過來,我只手打開,是那天我給他的首飾,其中還有那隻只傳長媳的玉簪,我笑了笑,拿起那隻髮簪看了看,“你大哥那天看我隨手亂放這隻簪子都心疼了半天,說這是隻傳給長媳的傳家寶。後來我隨手就扔進了包袱裡,事後想想,萬一真的滿門抄斬了至少傳家寶還在,武家還有人在,想那是定數。”
“那些金子不是給我準備的吧?”
我點頭,看看強兒,笑了笑:“是給孩子們預備的,他說他會想辦法安排孩子們走,我便想着,他們還這麼小,到別人家去,錢總是第一位的。現在纔想明白,我多慮了,也許那只是你大哥的一種手段,想逼我離開的手段,他不知道怎麼讓我自己離開吧。”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媚娘:“媚娘,娘要是離開了,你要不要跟娘一起回外婆家?”
“當然,外婆家好。”她很乾脆。我想她並不知道什麼叫離開吧,我笑。
“我沒告訴爹孃那個女人的事,也許會有轉機。”
“我不要轉機,一個心從來就不在我身上的男子我要什麼轉機?”我看着他的眼睛憤然說道,我都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說轉機這麼生氣。他默然,媚娘一直看着我們,默默無語,我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明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如果累了,就回去歇幾天吧。”他提意,我想他是注意到我派人回府送信的事了,也許想着我想家了,我點點頭,晚飯時跟公婆報備後第二天一早便帶着媚娘回孃家了。本來也想帶着強兒,卻被公婆和士矩攔下了,大意是,如果兩個都帶着,還歇什麼?我也就沒堅持。
剛到孃家,還沒坐穩,便接到了君家的請帖,請我過府一敘,想想還是弟妹七七過後見過面,這一轉眼就是大半年,期間也只是互送些禮品,想想,我抱上媚娘又去了君家。
還是那個小院,君夫人與傲雪小姐還站在那兒等着,半年未見,傲雪小姐倒更加標緻了,神態也溫婉起來,但看到媚娘仍舊跳了過來:“寶寶,你想我嗎?”
“我叫媚娘了。”媚娘不奈的糾正着她,但也看得出她還記得這個姐姐。我笑,君夫人也跟着笑起,媚娘被傲雪帶走了,我隨君夫人進小偏廳,以爲和上次一樣,等喝茶都得一個小時,沒想到茶已經煎好了,看來君夫人真是早有準備。
“少夫人清減了。”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輕輕的說道。
我笑,無言以對。這半年發生了太多事,如果還能心寬體胖就不是人了。
“老爺在長安有些店面,日常會有往來。”她在遲疑,我又笑。唉,她也是來告訴我武大在外另有妻小的事,怎麼全都湊在了一起。她看我笑了,也苦笑搖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少夫人可有打算?”
“夫人是等着妾歸寧方纔請我過府嗎?”我答非所問,但這對我很重要。
“是啊,當知道大少爺在長安後,老爺便着意打聽了一下,他也是聽我日常提及少夫人的德行頗爲感佩,便也倍加關切了。”她小心翼翼的說道,也就是說,她知道很久了,只是沒機會說。
“夫人覺我該如何自處?”我反問,但我也知道她不能說什麼,總不能讓婆婆家的人以爲她在挑撥離間吧,我繼續說下去,“難不成像文君所寫‘聞君有二意,乃敢與君決?’”
她深深的看着我,好一會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爲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