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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雖說是個混蛋,但是胸襟卻不小,被罵毀了千年讀書人中國的科舉制度,就是由他所創。而這項制度後被西方稱爲中國對世界歷史最偉大的貢獻;還有當時他的東征西討,被當時的人稱爲好大喜功,可是千百年後再看,中國的版圖其實最初是由他而奠定;再就是運河,不管他修運河是爲了什麼,但貫通南北繁榮了南北的貿易卻是不爭的事實。只不過是他是亡國之君,是不可能被說得太好的,不然反叛者豈不是師出無名?這就是歷史與人開的玩笑。

運河兩岸風光旖旎,而士彠就像他說的,的確是位好的導遊,與我同站在船頭指着塊石頭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有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騙我。船艙再大也是船艙,孩子們呆兩天就煩悶了,在甲板上亂跳亂跑,我便做了幾個沙包教兩人踢,一邊鍛鍊了身體,一方面總好過萬一掉入河中好。媚娘總是踢一會兒就過來聽我和士彠說會子話,她很少插嘴,但似乎對我們的話題很感興趣。

我正好想到了科舉,便隨口問道,“楊廣設立科舉,與漢的孝廉制度很不相同,你覺得哪種方式更好?”

“本就不存在好與壞。”他淡淡的搖頭,“孝廉之制在於鄉里之舉,但凡小爲善行,便可爲官。沒有統一的標準,無端的多了些沽名釣譽之徒;楊廣的科舉之措志在剷除門閥,廣開官門,卻不知,這卻爲門閥添磚加瓦,廣招賢能之輩。制度不在好壞,而在於因時制宜。”

我真的對士彠刮目相看,我心目中士彠其實和投機者沒多大的區別,爲破門閥而先委身門閥,不曾想他真的有遠見卓識。他見我看在看他,長揖笑道,“爲夫有何不妥,望夫人不吝賜教。”

“非也非也,夫君讓妾佩服之至。”我還了一禮,語帶戲謔,但眼神真摯,他看出來了,微笑的扶起我,

“世間之事本就有利有弊,楊廣雖胸懷大志,但不修私德,最終敗亡。”他惋惜地搖搖頭。

我也搖頭,但不是同爲楊廣惋惜,媚娘似乎看出來了,仰頭問道,神情專注執着:”爹說錯了嗎?”

這還是媚娘第一次在聽我們說話時插嘴,我正想要不要說她一下,士彠卻已經抱起了她,讓她不用仰頭聽我們說話那麼辛苦。我白了士彠一眼,看着媚娘。

“大人說話時你想聽就乖乖的在一邊聽,不可以亂問。”

“可是我想知道。”

“想知道可以私下再問,等爹孃不說話時,你單獨問爹,或者單獨問娘都可以。對別人也是如此。”

“是!”她垂頭認錯,我摸了摸她的小臉,想想說道:“嗯,爹說得沒錯,但娘想,治理國家其實跟咱們管家一樣,不外呼錢與人。楊廣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至使對內無生產之人,對外無可用之兵,致使民怨沸騰。這直接造成的結果就是因無人生產,國庫無錢,沒錢只能用於強迫民衆當兵,軍心便不穩,人心背離,這樣纔給了門閥們機會壯大自立;其二也是人,楊廣身邊有兩種大臣,一爲佞臣,遮其耳目報喜不報憂,讓楊廣完全不知民間何事,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二爲二臣,知道什麼叫二臣嗎?就是門閥們,他們擁兵自立,劃地爲王,使楊廣迴天無力。所以其實一個朝代的消失與帝王的私德是沒有多大的關係的,私德再差,只要手中握有強有力的軍隊,國庫充盈,有幾個忠誠、有才幹的大臣,也亡不了國。”

“娘子讓爲夫汗顏了!”士彠哈哈大笑,他不以爲媚娘聽得懂,他以爲我是說給他聽的,認真的想了想,點點頭,“娘子所言極是,無論治國還是管家,無非錢、人二字,有錢才能讓下人吃飽穿暖,下人才會用心做事,不惹事生非。國家有錢才能擁有強大的軍隊,讓四海臣服,國內方能努力生產,製造更多的財富,國富民強便是這個道理。”

“我懂什麼,不過是多唸了幾本書,空想而已。”我搖頭微笑,心道,我剛剛那翻話可是凝結了幾代人的心血研究,總結了千百年的歷史所得,一個古代人,資訊的限制,文化普及率的低下,怎麼可能有機會來總結深想?

“娘我可以說話嗎?”媚娘小聲問我,士彠一愣,似乎差點忘記了她的存在,我點頭,也想聽聽這位未來的皇帝會有什麼高論。

“那是不是說,就像娘管家一樣,溫和但不軟弱,讓祥嫂,孔媽乖乖的聽話,而娘也不吝嗇,對府中上下人等都盡責盡力。”

“對!祥嫂和孔媽她們都是孃的臣,她們要替娘管理下人,幫着娘去管理佃戶,但他們也只有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於是他們就各房的管事,各房管事來負責專門的事。”

“柳嫂就是佞臣。”

“是啊。”我眼神一暗。

一個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撫摸着我的臉,過了一會兒,媚孃的小手撫摸着我臉頰的另一邊,我過抱住了他們兩人,眼淚無聲的滑下,在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他們一個幾年後的某一天要永遠的離開我;另一個長大了將永住九重深宮,也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

“夫人!”孔媽乾巴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忙放開了他們,抹去了臉上的淚,看着孔媽擠出一點笑容。

“有事嗎?”

“小小姐醒了。”

“哦,謝謝。”我回頭看看媚娘,“跟爹在這兒玩還是跟娘回去看妹妹?”

媚娘想了一下,似乎覺得坐在一個強壯的手臂上很舒服決定跟士彠在外面,我搖搖頭跟着孔媽進艙。在艙門口看到了麗娘孤零零的站在那兒,我順手牽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冰的,我忙蹲下看着她,“你冷嗎?爲什麼手這麼涼?”

“大小姐一個人站在這兒很久了。”孔媽冷冷說道。

我心念一動,孔媽應該是知道所有事的,她知道麗娘和薔兒其實是和武家沒什麼關係的,而在她看來,媚娘纔是我和士彠的親生女兒,我們三個剛剛一起說話,一起相擁完全忘記了還有麗娘,還有薔兒。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麗娘,“你一直在這兒看爹孃與妹妹說話嗎?”

“是!”

“爲什麼不過去?”

她垂頭看着腳尖,沒說話。我輕輕擡起她的頭,“麗娘,你也是爹孃的女兒,你應該和我們在一起,有時你在覺得我們在排斥你的時候是不是其實是你在排斥我們呢?”

她還是不說話,我嘆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麗娘,你是長女,也許娘老了,還得依靠你,你總把娘當外人,娘怎麼依靠你?”

“我會一直讓娘依靠。”

“謝謝你!”我抱緊她。

我不知道這樣對麗娘能有多大的作用,但也知道麗孃的隨和與溫柔底下也有個敏感纖細的心,也就是說,以後我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