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氣小跑了數十步後,粘稠的鮮血就從鼻子裡流了出來,沉悶的氣流在他耳邊嗡嗡作響,他擡手將血跡抹去,注意到手背已經發紫。
武極寒池的確不俗。
蘇季玄仰頭瞥了眼正上空的葵陰辰石,想要將此物煉化,絕非易事。
他深吸數口氣,咽喉隱隱發疼。
在於九鳶四人的注視下,他雙手扶腰,顫顫巍巍地向前,視線逐漸模糊。
“他到底行不行?還不用紫陽雷篆。”少年低聲說道。
“五百內外是兩個地方。”男子緩緩地說道:
“當年許淳罡師叔佈下武極雷池時,我派不少弟子瞬間慘死在裡邊兒,你我就算沒有身死,想要進入裡邊兒,也是非常難的事情。”
“是呀,當年之事,歷歷在目。”
於九鳶咬着牙,盯着蘇季玄的背影,漸漸沉默下去。
蘇季玄微微勾起嘴角,瘋狂運轉體內的靈力,嘗試着驅散積鬱在各大靈脈裡的寒氣,他艱難的擡起左腿,一腳踩在地面的符文之上。
如雷擊般的感覺,他渾身抽搐,猛地癱坐在地上,緩緩地挪開腳,看向古樸的符文。
上面有血跡。
還有細小的雷芒閃爍而過。
蘇季玄端詳着符文,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丹鼎閣那一頂鼎爐,上面似乎也刻畫着差不多的符文,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兩派的功法不同。
照理說,不會如此碰巧。
蘇季玄覺得詫異,默默記下符文之印,繼續往前走去。
五百零一步。
他喘息數口粗氣,一隻腳踩入武極寒池的禁區以後,他感受到一股令人發狂的力量。
冰寒的氣息,還裹挾着一股令人神魂發狂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可名狀。
他險些直接發瘋。
噗嗤!
紫陽雷篆立即被烈焰所吞噬,他在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不久以後,額頭正中出現一道紫陽印記。
“他...怎麼了?”
於九鳶支吾道。
“前些年,有人走到那個位置,也是忽然這樣。”少年的臉色凝重起來。
“可能是魂海遭受到了寒氣入侵吧,他快喪失理智了。”男子揣測道。
嘶吼聲依舊迴盪在他們的耳畔。
蘇季玄雙手捂着腦袋,眼球瞬間漲紅,他看見了一些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可怕畫面。
一個男人端坐在半空之中,形同神祗,無邊無際的蒼穹似乎都幻化爲男人的面龐。
這是主宰人心的力量。
武極寒池透着詭異和不祥。
同於九鳶四人說得有些不一樣。
蘇季玄依靠着紫陽雷篆得以喘息,漸漸停止嘶吼,他垂下將臉頰抓得鮮血淋漓的雙手,擡眼看向前方。
視線逐漸模糊,蜃樓近在咫尺。
人間煉爐一片。
有人在爐中泣;亦有人添油加火;更有甚者,端坐在高臺之上,盯着爐火裡的人化作肉羹,撫掌暢笑間大快朵頤,聲色犬馬。
世俗的喧囂,令人不安,再次縈繞在他的耳側。
“德之邪,道之錯。”
恍惚間,蘇季玄想起丹玄子和於庚說過的話,他深鎖着眉頭,打直背脊,將另外一隻腳踩入進去。
於九鳶四人見後,不由鬆了口氣。
背對着他們的蘇季玄微微沉吟,這武極寒池能夠封印修士的部分修爲,還在一定程度上會讓修士變得更加瘋狂。
昔年,仙萊道觀的於庚本就神志不清,許淳罡等人真想喚醒對方,又怎會佈下武極寒池。
真是奇怪。
此事有貓膩。
蘇季玄揉着眉心,輕聲默唸清心咒,不敢有所耽擱,他必須藉助着紫陽父雷篆之力,迅速地跑向武極寒池的內部。
咻!
原地留下數道殘影。
於九鳶幾人都被蘇季玄嚇了一大跳。
這也太快了!
他們都受驚了!
可怕!
他們剛覺得蘇季玄超級猛的時候,蘇季玄又是放緩腳步。
真男人,只有數妙。
蘇季玄覺得好累。
縱使他有紫陽雷篆,可越是靠近武極寒池裡邊兒,越是覺得步履維艱,他喘息數聲後,雙手撐着老腰朝着裡變走去。
地面上散落着屍骨和鏽跡斑斑的利刃,這些死者,多半是仙萊道觀的人,而非於九鳶逼入絕境的修士。
他從屍骨上跨過,恍惚感逐漸加重,他咬破舌尖,使勁地晃動腦袋,嘗試着減輕外界帶來的錯亂感。
不消一會兒,他依靠着紫陽雷篆之力,成功走入武極寒池裡邊。
明亮而幽冷。
在正中是一個巨大祭壇,一具猶如翡玉的屍骨盤膝而立,身邊隔着灰暗下去的拂塵,無數的塵埃在明亮的光柱裡朝着半空徐徐飄升,而在祭壇四周,則是插着數萬柄飛劍,充斥着森冷的氣息。
蘇季玄凝視着祭壇上邊的屍骨,緊握着狹長的刀鋒。如果,他沒有猜測,那正是於庚的屍骨,對方的修爲高深莫測,連屍骨都散發着一股強悍的靈力,讓他有些垂涎。
“於前輩,在下受九鳶等人的囑託,特意前來見你一面。”
蘇季玄環視一番四周後,他朝着屍身微微鞠身,小心翼翼地攤開掌心。
他手中的香囊飄向祭壇。
霎那,數縷白霧從屍身裡緩緩地溢出,於半空之中,匯聚成一具背對着蘇季玄的人影。
“九鳶...”
男子發出近乎夢喃的話。
祭壇四周的利劍隱隱顫動,無形而龐大的劍氣朝着蘇季玄席捲過去。
噗嗤!
僅是一息劍氣。
蘇季玄就是重傷,吐血不止,他迅速向後退了數步,忌憚地看着於庚的背影,揣測此人在生前的實力恐怕已達真仙境,算是俗塵中的一位陸地神仙了。
可哪怕如此,也是身消道殞。
蘇季玄不禁喟嘆修道之難。
“於前輩,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家人...”
蘇季玄打量着於庚的背影,更想知道當年之事。
丹玄子發瘋的原因,可能和於庚相同。
“還有你入魔...”
話講到一半,他立即意識到不妥,急忙閉上嘴,忐忑無比地盯着丹玄子。
“家人?”
於庚仰頭,目光似透過九厄的蒼穹,看到了過去,他愴然大笑,“天道茫茫,飲血噬骨。”
話落,寒風驟起,劍氣磅礴。
蘇季玄的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地按住青鬼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