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飄飄的蘇季玄擠在人羣裡,望向吊在北城頭的嚴明雪。
城樓上方,江長老端坐在椅子上,正守株待兔地等蘇季玄出手。
啪!
一記長鞭揮打而過,血霧瞬間揮散開去。
嚴明雪咬着牙,忍痛盯着滿城的百姓。
她很小的時候,曾想過持劍成爲天瀾聖女,要沐浴在家族的榮光之下,保護全城的人。
“殺了她!”
“求江仙人出手殺了此魔人。”
“不錯,女魔頭不死,我心難安。”
城下烏壓壓的百姓個個大義凌然,他們朝着嚴明雪擲石子以及臭雞蛋,在風崖谷的江長老面前表現出對魔道宗人的厭惡之色。
石子砸在嚴明雪身上,她沒有覺得太疼,只是心寒。
她想保護的人,如今都想殺了她。
一瞬間,她覺得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她握劍的意志有所鬆動。
站在城頭被衆人按住肩頭的嚴長歌同樣心寒。
她們姐妹二人握劍的意念相同,年少時皆想成爲天瀾聖女,只是蒼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盡是悲。
滿城的百姓卻想要嚴明雪死在天瀾。
她覺得可笑又可恨。
人命易救,人心難懂。
她救不了天瀾城的百姓,嚴明雪也救不了。
另外一側的嚴宣則是老臉發寒,他恨不得一劍殺死嚴明雪,衆目睽睽下,身爲魔道宗人的嚴明雪讓祖上蒙羞。
他拔劍。
“嚴家主,稍安勿躁,讓滿城的百姓發泄一會兒吧。”風崖谷的江長老笑着說道。
“發泄?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痛恨我這個妹妹,可唯獨天瀾城的百姓不能。”
嚴長歌含淚發笑道:
“四百年前,我和她立志要成爲天瀾聖女,爲天瀾立心,爲滿城生民立命,她做錯了什麼?可傷害過天瀾的人?她沒有,不該受到滿城人這樣的對待。”
“呵呵,你想知道,那可以去問一下天瀾的百姓。”
江長老發出冷笑,讓手下鬆開嚴長歌,輕描淡寫地說道:
“凡是踏入仙途的劍客都該明白,天道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一切順其自然就可,世人的生死不該存在你的劍道之中。”
嚴長歌深擰眉頭,往前走了數步,盯着拋擲石子的百姓,顫聲發問,“你們真想殺了我的妹妹?”
“嚴小姐,請你出手大義滅親。”
“我等與魔道宗人勢不兩立。”
“還望嚴小姐出手,誅殺女魔頭。”
聲浪振聾發聵,衆人扯着嗓子吼道。
擠在人羣中的蘇季玄笑着道:
“哎喲,我這弟子可真慘,她想要保護的人都恨她,巴不得她早點死。”
宋小伊幾人面面相覷。
“師父,還不是因爲你,如果嚴師姐不是你的弟子,也不用被人唾棄。”
許槿瑤小聲地說。
蘇季玄面容一窘,關他屁事。
“師父,你還不出手救嚴師姐?”許槿瑤瞅了眼傷痕累累的嚴明雪。
“不可,城樓上的那位灰衣男子乃是風崖谷的大長老江遜,實力深不可測。”
南宮宛急忙開口說道。
“我聽說江遜在六甲三境下無敵手,師父還是別出去送死。”
宋小伊也是提醒道。
“哦?”
蘇季玄急忙從商城裡購買一些保命手段。
他現在擁有六萬七千正義點、兩張六甲小黃庭境的巔峰體驗卡以及五瓶藥劑。
誅殺江遜,不可用六甲小黃庭境的巔峰體驗卡,太過大材小用。
蘇季玄花費五千正義點,購買了六甲小黃庭境修士的一擊殺。
“乖徒兒,你們也小看我的實力了。”
蘇季玄淡淡說道。
“....”
南宮宛三人看向蘇季玄,一時無言以對。
老魔絕沒有大乘後期的實力。
“師父,江遜乃是大乘境後期的修士。”南宮宛小聲地提醒。
“爲師知道,彈指間就能讓他飛灰湮滅。”蘇季玄說道。
“呵呵。”
南宮宛三人皆是笑出聲,蘇季玄真要是有這種本事,還需藏身在人羣裡,任由弟子被他人鞭打。
死鴨子嘴硬,她們只是不敢去揭穿蘇季玄撒的謊。
蘇季玄很有耐心地看着嚴明雪,心死方知人情冷暖。
這世間有情皆孽,無人不冤,喜歡一個人就已經是件很需要膽量的事情,可嚴明雪偏偏要心繫一城的人。
他也只能佩服嚴明雪的勇氣。
其實,當魔頭沒什麼不好。
在他的注視下,吊在城頭上的嚴明雪緊咬着嘴脣,一遍又一遍地掃視滿城的人。
嚴明雪心漸死,冷眼看世人,瞳孔裡的天瀾只是千里孤墳罷了。
她仰頭看向上邊的長歌,整個天瀾也就長歌一人可行,她低聲請求道:
“殺了我吧,今生志,唯死可解,我心已死,不可救。”
句句割心,沉滿面的嚴長歌也已心死。
天底下的人難救。
縱使她成了握住劍的英雄,也只能在仙途裡冷眼看蒼生。
大道終是不仁,也只能不仁,人心本就不仁。
她救不了任何人。
“要是你們都想殺我的這個妹妹,那我嚴長歌也就不做天瀾的聖女了。”
嚴長歌面向全城的百姓後,又是看向自己的族人,“還有你們,如果要用族人的血去灌溉所謂的家族榮耀,我長歌從今以後就是無姓之人。”
滿城人皆驚。
滿族人皆怒。
“嚴長歌,你在說什麼?”
嚴宣發狠道:“你也想遁入魔道嗎?”
“哈哈!”
城頭上的嚴長歌大笑,拔出劍喝問滿城的人,“你們告訴我,難道我的妹妹真該死嗎?”
滿城人在一瞬的沉寂後,他們看向修爲最高的江遜。
風崖谷能護天瀾城。
嚴家可爲棄子。
“殺,魔女不可活!”
“請聖女出手除魔,護我天瀾平安。”
“我等請聖女出手除魔!”
滿城的百姓發出亢奮的聲音,更加用力的將石子砸向嚴明雪。
“我護佑你們,可你們卻讓我一個女人去殺自己的妹妹。”
嚴長歌大笑,一頭青絲在悲楚中變白,她握住劍,尖聲道:
“天底下沒這個理兒,我長歌不欠你們,也不想繼續保護你們。”
“放肆。”
嚴宣氣急,怒不可遏的持劍刺向嚴長歌。
一劍刺中嚴長歌的肩。
嚴長歌擡手握住劍,逼視着嚴宣的雙眼,心寒道:“你也想殺我,長歌當立,世間再無嚴家女。”
“你在說什麼?”嚴宣惡狠狠地責問道。
嚴長歌轉過身,當着滿城的人,仰天道:“我長歌求魔,願蒼天垂憐。”
“孽徒,你想成魔?”
江遜猛然起身。
蘇季玄見後,一聲咳嗽滿城顫,白衣飄飄的他緩步走出,笑着說道:
“蒼天憐你,我蘇季玄持劍領你魔前三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