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葉潤的反應,看到主任的反應,李夢蘇整個人如同處在夢幻中一般,如果說她以前只是停留在大膽的猜測階段?
那麼現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確定盧安就是新聞報道中的那位神秘大畫家。
而且她明悟,昨天盧安在圖書館是得到了某種靈感,然後昨晚沒回寢室,躲到哪裡畫畫去了。
要不然人丟了,主任不會這般淡定。
要不然人丟了,葉潤第一時間不會是回教室找鑰匙。
想到鑰匙,李夢蘇心裡生出一種渴望,像葉潤一樣跟盧安走得這般近的渴望,像葉潤一樣能幫着保管鑰匙的渴望。
像葉潤一樣能自由進出他個人生活空間的渴望。
如果自己的關係能跟他達到葉潤這種程度,她有把握把盧安變成自己男朋友,變成自己一生的男人。
想到“男人”這個詞彙,李夢蘇心裡的渴望急速退卻,取而代之地是一抹羞意,羞意映照在臉上,映照在脖頸間,映照整個身子骨,是如此地癡迷,是如此的醉人。
旁邊的向秀注意到了異樣,忍不住問:“夢蘇,你是喝酒了嗎?怎麼臉和脖子這般紅?”
“啊?”
啊一聲,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李夢蘇驟然被打斷,着着實實被嚇了一跳。
蘇覓其實一早就注意到閨蜜的反常現象了,通過剛纔的這聲“啊”,她隱隱已經知道夢蘇爲什麼會臉紅?
只是她沒搞懂,夢蘇無論是個人條件還是家庭條件,都挺好的,平日裡說話做事思維敏捷、有自己的主見、有分辯心,不會盲目從人,偏偏爲什麼會對盧安沉淪地如此快?
爲什麼會陷得這麼深?
她算了下,從認識到相處,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中間連個緩坡都沒有,夢蘇就直接把全部感情押進去了,這讓蘇覓百思不得其解?
回想起圖書館初次見面時盧安看自己的眼神,以及後來每次相遇時會精準地、第一時間把視線落到自己身上,雖然盧安做得很隱秘,可能也是無意識的,但身爲當事人,蘇覓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情況。
思及此,她心緒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
也不禁有些爲好友擔憂。
因爲結合葉潤以前的種種說辭來看,盧安雖然多才多藝,但絕非良配,她通過自身的感受可以百分百斷定他是個花心蘿蔔。
北大一個,滬市醫科大學一個,這還是明面上的。
背後說不定還有不少.
蘇覓想想都爲好友感到提心吊膽,這雖是一條通往深淵的路,卻競爭者衆多,並不好走。
不過她猜測歸猜測,但不會去點破,也不會去阻止。
因爲理智告訴蘇覓,已然投入進去全部感情的夢蘇沒給她自己留後路了,在這種關鍵當口,絕對不想聽到任何泄氣話,不想聽到動搖她決心的話,畢竟忠言逆耳,也逆心。
更何況感情這東西很玄妙,要是不去試一試,不去爭一爭,那必定會後悔終生。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如果就此放棄,那將來回憶時肯定會覺得自己當初如果拼一拼,肯定能成。
這是人性在情感中不對稱的想法,非常偏執,非常可怕。
所以,她不敢勸,怕搞不好兩人就此反目成仇。
只是她還是困惑,那盧安到底是施了什麼魔法,能隔空把條件如此好的夢蘇迷得七暈八轉?
見周邊人都望着自己,李夢蘇啊一聲後整理思緒說:“我皮膚有點癢,可能是今天中午吃魚過敏了。”
蘇覓淺笑一下,假裝沒聽到這拙劣的謊言。
另一邊。
奔跑在校園路上的葉潤腦子一片空白,她此時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做?
心裡除了着急,還是着急。
她都想好了,要是那混蛋在畫室還活着,在畫室畫了一天一夜的畫,肯定要臭罵他一頓,飯也不吃,也不跟人吱個聲,你想成仙嗎?
不知道跑了多久,葉潤來教師公寓次數也不少了,但這次絕對是速度最快的一回。
上樓道,左拐,急速來到最左邊房門口。
立定身子,葉潤被動地呼吸好幾口氣後,不敢耽擱,把手裡的鑰匙插進鑰匙孔,她現在內心莫名地慪火,要罵他出口氣。
鑰匙進去了,到位右擰一下,門開。
右手推開門,視線急速往裡掠去,幾乎不用尋找,一下子就看到了客廳中央站着的身影。
頭髮略微蓬鬆,臉色有點發白,眼睛佈滿了血絲。但人很精神,目光定在畫布上,炯炯有神。
看到這個人好好的,不知怎麼的,葉潤心裡的氣瞬間沒了,凝視他幾秒後,她輕輕拔出鑰匙,輕輕把房門掩好,輕輕走進了屋內。
之所以沒關緊門,是因爲她知曉主任就在後面,等會怕對方敲門打斷了他的創作。
輕手輕腳來到他身側,先是看了會他作畫,隨後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個男人身上,不得不說,專注做事的他很有魅力,難怪能迷倒一片女生。
眼神像紅外線在他身上掃一遍,確認他沒問題後,葉潤一路緊繃的弦驟然鬆弛下來,接着又移到了畫布上。
她看不出作品好歹,只是覺得這幅油畫好真實,彷彿就是把現實世界圈在了畫框上一般。
幾分鐘後,主任來了。
他好像是預知到了什麼,走路比葉潤還小心。
進門,先是笑着對葉潤點了點頭後,隨即很自覺地站在了盧安身後,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也不敢出現他視線裡。
主任先是觀看《夜雨》。
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畫布裡的神韻,栩栩如生。這個畫中世界好像活過來似的,能聽到雨聲,能聽到打雷聲,能感受到黑夜中一切都是那麼有活力。
畫明明是死物,但偏偏讓觀看的人不由自主沉浸了進去,好似真實地活在了裡面。
良久過後,主任暗吸一口氣,他是一介凡夫俗子,也不是專業畫家,卻從這幅畫裡頭一次領教到了什麼叫魅力?
不得了!
主任腦海中飄過這三個字眼。
他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眼力見或多或少還是有些的,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幅畫帶來的震撼,他以前看到的畫真就是一張畫,而眼前的油畫是一個活靈活現的現實世界,這就老牛逼了。
了不起!
再看一遍後,主任在腦海裡換了三個字。
《夜雨》還沒完成,盧安正在收尾。
主任觀看一會兒後,他把精力放到了旁邊的另一幅畫作上,先是驚奇,接着用只有自個才能聽到的聲音“咦”一聲,然後湊頭盯着《無題》油畫忘了神。
大千世界,同源同根,文能栽道,畫能傳神。
當一件作品達到它的極致時,普通人一樣能感受到它的情緒。
《無題》就是這樣的存在。
主任望着眼前這幅油畫,整個人都陷入進去了,好比自己在絕望世界中走了一遭,但隨着黑夜中那聲雷擊,吶喊、黎明、破曉一一而足,人有了力量,有了希望。
好!
10多分鐘後,主任直起身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的感悟,只能用一個“好”字簡單概括。
畫看完了,看人,主任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渾身是寶,不僅是商學院的寶,也是南大的寶,將來更有可能是國家的寶。
主任在觀盧安,葉潤卻在悄悄觀察主任,見到後者臉上都是讚賞的神色後,她有些開心,然後不聲不響離開了屋子。
這混蛋看樣子是餓一天了。
去往菜市場的路上,葉潤又把混蛋兩個字提上了日程,反正該罵得罵,這樣氣順些。
他愛吃鴨,買了半邊鴨,他無肉不歡,又買了點瘦肉,他還喜歡喝湯,想了想,買了最簡易的紫菜和雞蛋,這樣能快一點出菜。
最後買了幾種辣椒。
要回去時,她考慮到主任在,又去旁邊雜貨店買了幾瓶啤酒和一瓶二鍋頭,回過頭來,她再次進入菜市場,買了一些生花生米,臨走時讓師傅稱一斤滷菜。
滷菜各式各樣,但她只要了最下酒的豬耳朵和豬頭肉。
回到教師公寓時,她發現盧安還在畫,主任好似一個孩童,乖乖地站在後面觀摩,前前後後一個多小時了,也不覺得累。
沒驚動兩人,葉潤提着菜獨自進了廚房,爲了不影響他,不喜歡關廚房門的她這次關上了。
不過她沒敢發出聲響,也沒敢炒菜,只是做些前期準備工作。
比如洗菜,比如切菜。
而且切菜都不敢用力剁,採取了鈍刀方式,刀刃先放在肉上,然後按壓切片,全程下來沒點動靜。
15分鐘左右,一切準備工作完畢,葉潤拉開廚房門回到客廳,一邊看他收尾,一邊等待。
靜靜地等待中,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半小時。
某一刻,盧安終於停筆了,板了一天的臉隨之有了表情。
等了好會,見他不再動筆後,主任忽然發生問:“作品的靈感是昨天那場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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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盧安說一聲對,好像現在才察覺到身後有人一般,轉頭問主任:“老師你覺得這畫怎麼樣?”
主任沒有打官腔敷衍,而是心悅誠服地開口:“這是我見過最好的畫。”
盧安又問葉潤:“伱呢,你看後是什麼感覺?”
葉潤如實說了心裡話:“真實。”
盧安點頭,開始把畫搬到一邊,對主任說:“老師,今天心情不錯,等會我們喝一杯。”
“奉陪。”
通過今天這兩幅畫,盧安的地位在他心裡再一次拔高,當然答應的十分豪爽。
聽到兩人對話,葉潤把桌子收拾一下,把滷菜和啤酒、二鍋頭擺桌上,又去廚房拿了兩個碗和兩個杯子出來,輕聲招呼:
“老師,你們先將就着喝,其它菜馬上就好。”
主任問:“要不要幫忙?”
葉潤說不用,“菜我已經洗好切好了,很快。”
等到她鑽進廚房,主任收回視線說:“這閨女不錯。”
“閨女”二字,是主任對葉潤的一種認可。
盧安接話:“不錯是不錯,瞪起白眼來也是蠻兇的。”
主任聽得哈哈大笑,也不問兩人是什麼關係,一人拿一瓶啤酒說:“先喝這個漱漱口,等會還是喝二鍋頭,那個夠味。”
“成。”盧安心態很自然,壓根沒把對方當主任,只當酒桌中人。
不一會兒,一疊鮮香脆爽的花生米出爐了,兩人伸筷子夾一粒,咬嘴裡全是粉末,芳香四溢。
“這火候把握到位,花生米炒出了水平。”主任誇讚。
盧安說:“我喜歡這種乾脆的,油少還香。”
這時葉潤端了兩碗飯出來,一碗放主任面前,一碗遞給他。
囑咐道:“你餓了這麼久了,先吃點飯墊墊肚子,別把腸胃喝壞了。”
“哦,好。”
這可是大實話啊,前生飽受腸胃疼痛之苦的盧安不敢有半點任性,捧起米飯就一連吃了好幾大口。
兩人有意放慢吃食節奏,一是聊天,二是爲了等葉潤一起吃飯。
辣椒炒肉幾分鐘就好,紫菜蛋湯更快,倒是幹鍋鴨花了些時間,但還是比較快。
今天的葉潤讓主任刮目相看,主動拿一瓶啤酒給她,“來,你也陪我們喝點。”
他知道寶慶人男女老少都能喝點,所以省去了問“會不會喝酒”的環節。
“嗯。”
葉潤不習慣吹瓶,那樣不雅觀,也透不過氣。
這頓飯,主任前所未有地熱情,跟盧安聊到晚上8點才走,要不是擔心對方身體垮了,還能嘮嗑。
這頓飯,盧安先是幹了兩碗米飯,接着纔敢肆無忌憚地喝酒。
葉潤倒是沒多喝,只陪着喝了兩杯啤酒就收了性子,坐在一旁聽兩人聊天,偶爾搭一句。
中間想起什麼,她還特意去了趟教學樓,告訴孟建林他們:盧安沒事,正和主任在一起。
劉嘉泉問:“那老盧一天一夜不見人,在幹什麼?”
看到周邊許多人望着自己,葉潤沒有心慌,輕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主任可能知道一些。”
守口如瓶,黃婷和姜晚對望一眼,給葉潤貼了個標籤。
龍燕這時走了過來:“班長沒事就好,你們該上課上課,別影響課堂紀律。”
自從知道了團支書是大佬的女兒後,這些人很給面。
本來嘛,以前就很給面,只是現在更給面了,衆人紛紛回頭,看起了書。
龍燕來到外邊,單獨問葉潤:“你和盧安在處朋友嗎?”
葉潤笑着反問:“你覺得他會看上我麼?”
龍燕跟着笑了,“我知道我這態度有問題,向你道歉,我這是關心則亂。”
葉潤問:“你幫誰問?”
都是聰明人,龍燕沒去耍低級趣味,很光棍地說:“我表姐。”
葉潤勾勾嘴,道:“我跟你透露一個小道消息,他只喜歡美女,而且是大美女。”
這算是她的一種反擊,也算一種態度,目的是告訴龍燕,管你們誰喜歡他,別來影響我。
葉潤走了。
目送她離去,龍燕心道盧安身邊的女人都挺有個性嘛,爾後琢磨“只喜歡大美女”,這是什麼標準?
表姐是美女,這毋容置疑。
但美到什麼程度纔算大美女?
黃婷這樣的算不算?
是不是得如同蘇覓那樣,長相和氣質都頂好的纔算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