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手機給莊巖打電話,關機。
所有人都急了,因爲莊巖不是這麼不靠譜的人,他如果有事要耽擱一會兒,肯定會跟誰說一聲,但在場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哪兒。
只有江陽,一邊撥着關了機的號碼,一邊嘟囔:“昨晚上還說今天能趕回來的,怎麼回事?”
人羣裡的小姑,忽然低聲說道:“不會出車禍了吧?昨晚不是下雪的嗎?高速上開的又快,要是……”
“你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奶奶氣得直哆嗦,“我大孫子好好的,纔不會出事!”
小姑鼓着腮幫子,有些不服氣地哼哼:“手機上不是有新聞,來我們家那截高速確實是出車禍了嘛!媽,你當我樂意出事啊,酒席什麼都弄好了,誰希望他在這個節骨眼上……”
“你還說!”奶奶年紀大了,血壓不太穩,這會兒情緒一上來,捂着額頭站都站不穩。
可小姑這番話卻聽得我心驚肉跳,趕緊找出手機翻了下新聞。
她沒說假話,那截高速確實有輛貨車打滑翻了,說是貨車的剎車不靈,滑出很長一截道,撞到了一輛私家車上後衝上了中間的綠化帶直接翻車,壓倒了旁邊一輛私家車,情況很慘。
新聞上只有一張翻到的貨車照,被連帶出事的私家車沒拍到。
樂樂最先哭出聲,她看到我們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那麼凝重就知道不對勁了,她一哭,康康也被帶着哇哇直哭。
我的眼淚差點也下來了,哪裡還管婚宴的事情,拉着江陽就求他帶我去出車禍的那截高速看情況。
“妹妹,你別嚇唬自己啊,莊子能在這種時候出事嗎?”他嘴裡這麼說,卻還是讓我穿上外套要帶我走。
我把兩個孩子交託給方姨後,噙着眼淚就走了。
小姑、大姑和莊巖的一個伯伯也都急得不行,紛紛驅車跟上了我們。
我一路上都在打莊巖的電話,始終保持關機狀態,我急得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砸:“誰讓他給我準備婚禮了,最近是不是偷偷準備婚宴的事情太累了?要是不辦酒席他就用不着大晚上的再往回趕了,疲勞駕駛再遇上下雪天……”
我一個勁地嘮叨着,嘴巴一刻也不得閒,不然心裡就慌得不行。
江陽被我的樣子弄得很是無奈:“妹妹,別急,不會出事的,不會出事的。”
他嘴上這麼說,語氣明顯也帶着焦慮。
他開得也很急,直到半路上忽然打了下滑才理智地減了速:“妹妹,搜一下那截高速在哪個轄區,打那邊派出所的電話問問情況。”
“哦。”我所有的鎮定都被那個新聞給勾走了,查電話時,手一直在抖,江陽嘆着氣拍了下我的肩膀,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勸我了。
我撥出電話後一直提着一口氣不敢喘,高興了一晚上,如果真的出了事我覺得我會發瘋。
派出所的電話很久纔有人接通,我詢問昨晚那截高速的出車禍情況,因爲事故發生在凌晨,所以處理事故的交警還沒回去,接電話的人不清楚出事的車牌號等情況,只說被撞的私家車是銀灰色,被壓的那輛是黑色。
黑色,江陽那輛車也是黑色的。
越把相似點往上湊,我心裡就越不淡定。
我們很快就遇到了堵車,那截高速被封了,但是有的車子沒注意到那個新聞以及繞道的通知,加上現在快過年了嘛,所以高速上的車子異常多。
我急着想下車去找,江陽有些猶豫:“莊子還不知道在不在這裡,看這車挪得這麼慢,前面肯定只有一條道通行,電臺剛說這條路堵了兩三公里……”
“江哥,我就過去看看,看不到他我就回來,你在車上等我。”
我提着喜服裙子就跑,江陽哪裡放心,無奈地追在了我後頭。我們下車一跑,小姑他們也下了車跟着跑過來。
被堵車的人們議論紛紛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很多人跟着下車看情況。
翻到的貨車還沒被運走,因爲堵車,消防車也沒辦法靠近,不過死傷的人已經被運走。我們行駛的方向被臨時隔出一條道供另一個方向的車輛通行,所以纔會堵得那麼厲害。
我爬上綠化帶去對面一輛輛車子地找,正當越來越崩潰時,我的手機響了:“喂?希希?”
是莊巖略帶沙啞的嗓音:“我要晚一會兒,小姑在不在你身邊,讓……”
“你在哪兒?你沒事啊?”我頓住腳,整個人忽然就虛脫了。江陽跟小姑他們紛紛追了上來,全都氣喘吁吁地看着我。
莊巖有些茫然,過了半晌才狀似摸不着頭腦地喃道:“酒席不是要十一點零八分纔開席嗎?高速上堵車,我走不了。”
“那你剛纔一直關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氣得大神衝着話筒就吼。
離我們大概十米遠的地方,有個人從車裡下來,挺拔的身形不是莊巖又是誰?
他擡手朝我們揮了揮:“我走不了就在車裡睡了一覺,醒過來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們全都匆匆忙忙地朝他跑過去。
一幫人,尤其是我,穿着一身紅豔豔的中式喜服在高速上奔跑的情況,真的特別怪異,不知情的肯定以爲我們在拍什麼逃亡電影。
我沒控制速度,一下子撞進莊巖懷裡,再也不顧他的肋骨會不會疼了,擡手就用力地捶,一邊捶一邊哭:“你要是把自己折騰出了事,我恨你一輩子!”
莊巖的腰撞到車上,發出一聲悶響。
江陽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調侃了一句:“妹妹,可別把莊子的腰給撞壞,事關你以後的性福啊。”
小姑嘮嘮叨叨地扯着嗓子罵莊巖,說害得我們所有人都急得不行:“希希你以前是不是當過運動員,我們這麼多人都追不上你一個。”
莊巖說他沒想到堵車會持續這麼久,他剛開始並不知道前面出了車禍,後來知道出車禍後實在太困了,就準備睡一小會兒再繼續趕路。他本來預計堵兩三個小時就能通車,沒想到會堵這麼久,更沒想到他會一覺睡到剛剛纔醒。
“呵呵,要不是後面有人敲車窗喊我,我可能還在睡着。”他哭笑不得地幫我擦眼淚,當着大家的面親了下我的額頭,“快回去吧,奶奶他們要急壞了,你們怎麼都瞎擔心呢。”
我知道,他最近確實太累了。
他以前出過車禍,那麼多人都在驚慌,我淡定不了。而且我昨晚沒怎麼睡覺,腦子實在沒辦法好好思考。
上了莊巖的車後,我的呼吸還一抽一抽的,他從駕駛位越過來幫我係安全帶的時候,我就腫着眼睛瞪他。
他無奈地苦笑,捧住我的臉親了上來:“好了好了,彆氣了。我真沒想到會睡這麼久,昨晚實在太困了,不然……”
“這婚我不結了。”我撇開頭,眼淚又涌了出來。誰都不知道我剛纔有多害怕,極度的喜悅過後如果換來的是悲劇,我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他張嘴就咬住了我的脣瓣,一點點地攫取着我的溫度,不過我半晌都沒回應,眼淚還滑到了嘴邊。他無奈地改由親吻我的淚痕,嘴裡時不時地抽空喊我名字。
最後我整顆心都被他的溫柔融化了:“以後別嚇我了,我說過這個婚禮隨便辦不辦的,樂樂都那麼大了,就是個形式,不辦也沒所謂。”
“說過要給你辦的,已經拖了這麼久,不能省。”
等他撤開身子看我時,我“噗嗤”一聲就笑了。我的嘴巴上有口紅,他親到現在沾了一大半過去,嘴巴紅豔豔的十分妖冶。
然而我笑出聲的同時他也笑了,而且那股笑容越來越大,我甚至看到他的眼角浮起一縷小褶子。副駕駛位上面不是有個鏡子嗎?他掰下來讓我自己照。
給我化妝的化妝師雖然用了很好的化妝品,可我還是把妝哭花了,眼線有些暈開,淚水把下眼瞼的妝沖走後露出了我的黑眼圈。臉上還有好幾處不太完整的口紅印,因爲莊巖在我臉上親過嘛。
結婚這天我哭成狗,雖然是因爲誤會他出車禍才哭成那樣,好在老天沒有收走我的幸福。
那天的酒席推遲了一個小時,江陽跟小姑他們的車子行駛方向跟城市相背,因爲在原地停久了還被交警逮住問了話,最後倒是沒有扣分罰款,因爲本來就堵車,不止我們把車留在那裡人卻不見了的。
匆匆地趕回酒店重新補妝迎親時,秦守誠夫婦也趕過來了。他們跟江陽算是我的孃家人,說是要給我送親。
乾媽還笑眯眯地說:“我們家離這裡太遠,不然希希是應該從我們家裡迎出來的。”
婚宴所有的流程都按照剛出嫁時候的程序來,莊巖沒有因爲我們早就領了證而省一點事。
我挽着秦守誠的手臂穿過花門,一步步朝莊巖走過去時,很多往事在我腦海裡一一劃拉過去,最後定格在他捧着我的臉溫柔看着我的畫面上。他經常那樣看我,正如此時此刻的他,嘴角噙着淺笑,眼神緊緊地黏在我臉上,好像眼裡只有我,一如我,眼裡只有他。
宣誓時,莊巖拿着話筒很認真地看着我:“希希,謝謝你陪我一路顛沛淋漓,謝謝你陪我度過人生最艱難的歲月,謝謝你給我生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很久之前我就跟自己說過,我莊巖這輩子什麼都能錯,就是不能錯過你。”
他說到這裡,擡手用指腹在我眼角婆娑:“你的眼睛很美,笑起來更美,以後再也不惹你哭了。”
他把什麼話都說了,他把我說得那麼好,好到似乎是我拯救了他的一生。等司儀讓我表白時,我卻緊緊咬着嘴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爲一張口肯定會激動得哭出來。
謝謝你,莊巖,沒有你,我這輩子過得肯定特別卑微,更不會知道姨夫姨媽壓根不是我爸媽,也不會遇到秦守誠這麼好的乾爸爸,更不會有樂樂和康康這兩個可愛乖巧的孩子。
那天的遊戲環節,樂樂跟康康兩個小傢伙玩得最開心。
給親戚們敬酒時,我抱着康康,莊巖抱着樂樂,目的是爲了擋酒。因爲每次有長輩敬酒,樂樂就合着小手掌說:“爸爸會喝醉的,爸爸喝醉了媽媽會很辛苦,能不能不喝酒?”
康康有樣學樣,也合着小手掌奶聲奶氣地嚷嚷:“媽媽不會喝酒,媽媽不喝酒。”
本來那天莊巖肯定是要被灌醉的,就因爲這兩個小傢伙一打岔,少喝了起碼一半的酒。
晚上我倆單獨住在酒店,我洗完澡出來時,莊巖正皺着眉頭手捂後腰,看到我穿着睡衣的樣子雖然眼底冒火,可嘴裡卻唉聲嘆氣:“希希,腰被你撞壞了,今晚可怎麼洞房?”
“啊?嚴重嗎?”他一下午都沒有表現出來,真能忍,男人的腰多重要。
我急忙扒他衣服檢查他的後腰,確實有一小塊淤青,按上去的時候他輕輕抽了一聲,沙啞着說道:“衣服都被你扒了一半,乾脆幫我都脫了。”
他喝了酒,迷離的眼神有些醉人,我這才知道他剛纔是在騙我幫他脫衣服,笑着幫他一粒粒地解起釦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