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上課時,教務處沒再找我談話。
蘇倩文週末沒回宿舍,週一在教室裡看到她後,發現她的臉白得跟紙一樣。包媛媛說蘇倩文週五離開教務處就沒再回宿舍,估計做人流去了。
我看得心頭突突直跳,忍不住慶幸自己遇到的是莊巖。
我曾想過,如果莊巖根本就沒這麼好,我會不會愛上他?答案依舊偏向於肯定。只要代孕期間他對我足夠溫暖,我肯定會不可避免地陷入那段見不得光的感情裡。
如果他是個玩弄感情的人,我肯定也會落得蘇倩文這樣的下場吧?瞞着所有人偷偷去打胎,再假裝若無其事地回來繼續上課。
“媛媛,他對我真好。”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包媛媛卻衝我翻了個白眼,說我沒救了。
當時上的是毛概課,大家都聽得昏昏欲睡,我跟包媛媛一早就坐在了角落裡。
因爲我心裡頭有一種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好的衝動,所以一直在跟包媛媛咬耳朵說莊巖有多優秀。她聽了小半節課後開始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一聲不吭地把她手機推到了我面前。
是微信的一個對話框,聯繫人的名字是:猥瑣男。
我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卻示意我自己看聊天記錄。
我沒聽語音,單看文字記錄也沒發現對方有什麼猥瑣的地方,不過對方隔三差五會約包媛媛出去,不過包媛媛很少搭理他。
“是你那個哥,叫什麼江河的。”包媛媛冷冷的表情下掩着一絲無奈,“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哥的份上,我早就把他拉黑了。他不是在跟佳佳談戀愛嗎?也不知道從哪弄到了我的號碼,已經騷擾很久了。”
我尷尬地張大了眼,愣了半天后忍不住捂住嘴巴開始竊笑。
她非但沒記住江陽的名字,還給他備註了一個“猥瑣男”的稱呼,江陽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氣個半死。但我真佩服包媛媛,居然過了這麼久才告訴我實情,她是不想我夾在中間爲難吧?
包媛媛以爲我在笑她,惱火地掐了我一把:“你也看到了,他這幾天一直嚷嚷着要來學校找我,我不想見他,你幫我跟他說說。我是不會喜歡他這種人的,一看就是那種玩玩之後就甩手走人的男人,那天跟你在校門口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很反感他的眼神。”
我斂起笑,歉疚地跟她道了歉:“江哥雖然花心,但人挺好的。我會勸他別再騷擾你,你別生氣了。”
她板着臉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爲難地跟我說道:“你也知道倩倩喜歡他,他這麼騷擾我不是成心想挑撥我們宿舍的感情嗎?我現在就把他拉黑,他不會難爲你吧?”
“不會,不用顧忌我。”我憋着笑親眼看着她把江陽的各種聯繫方式都拉進了黑名單,然後我們倆都鬆了一口氣。
下午前兩節沒課,班長召集大家開會。
當時我們都以爲是普通的班會,沒想到輔導員過來的時候臉色憔悴得跟土灰一樣。
他第一眼就朝我看過來,目光停留了兩秒才挪開。
我心裡“咯噔”了下,突然開始不安。他的眼神挺哀傷的,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家快升大四了,我本來想親眼看着你們畢業的……今天上午,我帶的第一屆學生已經開始張羅拍畢業照的事情了,他們讓我必須得跟他們一起拍照留念……”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眼神在教室的各個角落裡飄忽,最後又落在了我跟包媛媛這邊。
教室裡鴉雀無聲,沉寂了一會兒後,不知道誰小聲地問了一句:“老師,你要走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講臺上那個文質彬彬的人,特別希望他搖頭否認。可他卻沉重地點了頭,還順勢埋着腦袋看了一會兒講臺。
等他在擡頭時,臉上已經扯出一個笑:“嗯,我因爲個人發展原因準備換工作了。不過還在一個城市,大家以後有空了可以找我玩。等你們畢業的時候,只要還記得我這個曾經的輔導員,可以叫我跟你們一起拍個畢業合照。”
他沒太能藏得住情緒,我看到他扶着講臺的那隻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是個很認真很盡職的輔導員,加上跟大家年紀相差不是特別大,所以班裡男生全都跟他稱兄道弟。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突然帶頭哭了:“宋老師,我們捨不得你走……不能等我們畢業了再換工作嗎?”
輔導員的眼眶微微泛紅,咬着牙搖了好幾下頭:“不能呢,這幾天應該就會走了。”
後面的氣氛很壓抑,大家都被帶動了淚點,好多女生哭作了一團,我跟包媛媛也忍不住流了眼淚。
我一想起輔導員對我的種種關照,心裡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我隱約感覺他要離開這件事可能跟我有關,畢竟教務處剛調查過我跟他的關係。
包媛媛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皺着眉頭看看我之後什麼也沒說,只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寬慰。
後面兩節課我們都沒心思上,熬到晚飯時間後我心不在焉地發了消息問莊巖簽約簽得怎麼樣了。他很快回話說籤成了,但客戶臨時改變主意把大單變成了小單。
因爲他還在跟客戶一起吃飯,所以我安慰了他兩句並沒有說其他的話。
回宿舍時,林文佳她們都在談論輔導員的事,她當着我的面問這件事是不是跟我有關係:“我聽學長說當年那場師生戀鬧得轟轟烈烈,學校花了很長時間才把事情壓下來,宋老師肯定是爲了你才走的。他走了就沒有師生戀這一說,學校也不會爲難你……”
其他人附和的同時,隱約帶上了怨懟的語氣。
我心裡很憋悶,被包媛媛拉到操場上跑了一圈纔有所緩解。
我猶豫着該不該約輔導員見一面時,他主動給我打了電話:“沈希,你在哪呢?能見見嗎?”
“老師,我在操場。”
輔導員過來時,包媛媛提前走了。
輔導員擔心我們走太近的畫面被人看到,所以讓我跟着他去了學校北面的一片小樹林。我跟他一前一後地走着,心虛得跟做賊一樣。
“沈希,你成績好,人又踏實,以後畢業了肯定能出人頭地。我希望你不要再跟莊巖糾纏不清,你要爲你的前途着想,你外婆肯定也不希望你跟一個有婦之夫……”
“老師,他已經離婚了。”我心裡悶悶的,不喜歡他跟我談論這個問題。
輔導員怔怔地看着我,長嘆了一聲:“好吧,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他毀了。你還沒踏出校園,很多事情都看得比較片面。我就是擔心你……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是個好學生,你別誤會……”
他說得有些慌亂,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老師,教務處是不是誤會我跟你的關係了?我們之間沒什麼,等他們查清楚了就沒事了,你根本就不用辭職走人。”
他微微張大眼睛看我,很快就否認了:“不是,跟你沒關係,你別有負擔。我就是……就是覺得一直做輔導員沒前途,我想換個工作挑戰一下自己。我就知道你會瞎想,所以才找你聊聊的,你……沈希,你以後要好好讀書,你外婆巴望着你出人頭地呢。”
“嗯,謝謝老師關心。”我悶悶的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束手電光朝這邊打過來,緊接着,保安大叔粗糲的聲音傳了過來:“天黑了啊,去教室自習回宿舍睡覺,不準在這兒待。”
我跟輔導員都下意識地蹲下去躲在了樹後,我還以爲保安大叔發現我們了,緊張到連呼吸都屏住了,沒想到手電光胡亂地掃了幾下後,保安大叔就走了。
我尷尬地看看輔導員,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沒發現。”
但是我倆也不敢再多待了,想往外面走時,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奇怪的聲音。
輔導員以爲哪個同學在小樹林裡轉悠遇到了危險,急匆匆地循聲去看情況,我也緊張地跟在身後,可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我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差點跟他一起摔倒。
我接着手機屏幕的光亮看到他的臉紅成了熟透的蘋果,然後他什麼也沒說,不由分說地拉着我就出了樹林。我當時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吟哦聲,原來是有情侶在小樹林裡打野。
他一出樹林就鬆開了我的手臂,我本來想跟他道別的,可他突然要求我陪他走走。
我當時覺得心裡愧疚,就答應了。我們一前一後地挑着光線弱的地方走,等路過東門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一看,是莊巖打電話來了。
當時輔導員就在我側面走着,一撇頭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你們還在聯繫呢?沈希啊,你……”
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纔好,匆匆地接通了電話往旁邊走遠了幾步。
“希希,我在東門。”莊巖的聲音悶悶的,似乎不太高興。
“我也在這邊,我馬上去找你。”
我掛了電話就跟輔導員道別,正說話間,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走到我身後停了下來:“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