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從宮中離開,一路上細思康熙到底什麼意思?爲什麼要讓公主提出給女子放腳的事情來?莫不是,想要打壓一下漢臣了。
話說,朝中滿人越來越沒有什麼作爲了,那些八旗子弟整天就知道溜鳥玩樂,或是打架滋事,全都擠一窩裡亂去了,而漢人裡精幹的官員也慢慢的出頭露面,以至於現在漢人官員有隱隱壓過滿官的跡象了。
莫不是,皇上要藉此削弱一部分漢官的實力?
張英心裡思量着,也就回了府,一進家門洗漱好了換了一身便裝之後,就朝後院走去,這還沒有進後院呢,就聽到一聲一聲的慘叫,張英一驚,迅速走了幾步,順着聲音進了正院的的一間耳房內,就看到他的夫人吳氏正緊張的站在一旁,看着幾個婆子拿着藍色的漿洗過的布條往他的小女兒玉姐兒腳上纏繞。
而玉姐兒因爲纏到腳趾時,那婆子硬是把她四個腳趾往腳心的方向按下,疼的受不住了,這才哭喊出聲。
看到玉姐兒疼的這樣,張英耳邊又響起天瑞那擲地有聲的話來:“爲人父母,在女兒剛勝衣之時,就讓女兒受那斷骨爛肉之痛,當爲不仁不義……”
“父親,父親,玉姐兒疼……”
玉姐兒是小女兒,張英從小就對她很是疼寵,所以,看到張英進來,忍不住的向張英看過去,嘴裡說着求情的話。
張英看着自家寶貝女兒這麼痛苦,又想到在宮裡康熙的一番表現,就忍不住了,看向吳氏大聲問:“這是做什麼?好好的,爲何折騰玉姐兒?”
吳氏趕緊笑着過去,先向張英道了辛苦,問了好之後才笑道:“玉姐兒今年也有六歲了,是到了纏足的年紀,妾身便請了人來幫她纏足,以期能纏個形狀好的小腳,將來,也好……”
吳氏的話還沒講完,張英就先不耐煩起來,對那幾個婆子道:“先別弄了,你們幾個先下去。”
之後,張英又看向吳氏:“玉姐兒的事情先放放再說,什麼纏不纏足的,小小的孩子,受這份苦作甚?”
吳氏愣了,好半晌才道:“昨兒妾身就和老爺說了,今兒要給玉姐兒纏足的,老你也答應了,今兒怎麼又變卦了呢?”
張英咳了一聲,等那幾個婆子都走掉之後,這才走到吳氏跟前小聲道:“今天皇上召我等進宮,就是在商議此事,我瞧着皇上的意思,是有意要讓漢女放足的,即是如此,咱們玉姐兒幹嘛還有受苦受累的纏這小腳。”
“什麼?”吳氏驚的捂住嘴巴:“皇上真有這意思?這怎麼可能,先前大清才入關之時就這麼鬧騰來着,也沒成事,這次……”
“你婦道人家知道什麼?”張英厲聲道:“我瞧着,皇上這次是要做成的,他也沒說要讓漢女放足,只說官宦人家不許再娶納小腳女子,若是家裡妻妾纏足的,就要放足,別的什麼都沒說,不過,你想來,即是王公大臣都不娶小腳女了,這還有誰會纏足?”
吳氏呆了半晌才道:“如此說來,妾身也要放足了?”
張英點頭:“怕是如此的,這次是公主牽頭,皇上也有那個意思,你是沒見着公主的伶牙俐齒,今兒在暢春園內,把李光地這等能言的都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是把熊老爺子給說的氣暈了過去,皇上對此非但沒有責怪,反而極欣賞,我瞧着,這次怕是要成的。”
“怎麼會?”吳氏有種暈乎乎的感覺:“照老爺這麼說來,這公主了忒厲害了些吧,一個女兒家……”
“快別這樣講,公主金枝玉葉,自不同於尋常女兒家,以後那些有的沒的不要再說,你先帶玉姐去,好好的安撫她,我張英的女兒,便是不纏足,誰又能如何?”張英不是那麼迂腐的人,相反,是個極豁達開通的,所以,在最短時間內接受了女子放足的事情。
吳氏應了一聲,讓人抱起玉姐兒,娘倆個出去,自去安撫玉姐兒不提。
集鳳軒內,靜蘭慢慢幫天瑞挽起褲管,看到天瑞膝蓋上的紅腫淤血時,這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姐姐,可還疼的厲害?”
天瑞笑着擺擺手:“你瞧着極嚴重,其實,卻是一點都不疼的,你也不要再難過了,姐姐沒事。”
靜蘭伸手輕輕碰了天瑞的膝蓋一下,明顯的就看到天瑞疼的抽了口冷氣,心裡很難過起來,心道,這哪裡是不疼,分明疼的厲害的緊,卻偏偏要忍着不說,這個姐姐,真是太倔強要強了些,什麼事情都忍在心裡,只讓人擔心。
靜蘭這裡是很關心天瑞的,纔要起身尋些藥膏給天瑞塗上,就聽到門外有聲音傳來,靜蘭趕緊極快速的放下天瑞的褲管,這才讓外邊的人進來,等那人進了門,靜蘭趕緊笑着迎了過去。
原來,來的是樑九功,他奉了康熙的旨意給天瑞送藥來了,樑九功很是仔細的交待了靜蘭,要好好的給天瑞塗藥,塗好藥膏了,要多揉一會兒膝蓋,這樣才能讓淤血儘快消散。
靜蘭一一記在心裡,接過藥膏放好後,就見天瑞已經和樑九功聊了起來。
天瑞問了樑九功康熙的一些事情之後,就讓樑九功離開,心裡想着,怕是過不了多久,她提議禁官員娶小腳女子的事情就要傳遍京城了,到時候,誰知道會是怎麼一種情形。
果然的,真是沒過兩天,就有好些漢臣聯名上表,要讓康熙重責天瑞,說是天瑞不尊禮法,不懂規矩,後官竟然干政,而且,還說天瑞管的太寬了,管天管地,竟然還要管他們娶哪樣的媳婦,真真是閒的沒事幹了。
康熙接到摺子之後,全都留中不發,不予理會,天瑞這裡也不着急,極是悠閒的又過了幾天。
結果,不但是那些漢臣們遞摺子批判天瑞,就連佟家也遞了摺子來,要讓康熙嚴懲天瑞。
佟家這麼一打頭,那些遞摺子的官員更多了些,有些滿官看着康熙沒動靜,自以爲聰明的猜想康熙其實是不想下這樣的命令呢,不過爲了讓天瑞公主死心,就想要等遞摺子的人多了,再統一發作。
這些人這麼猜想着,也就遞上摺子,在摺子裡邊痛批天瑞,那話頭說的極難聽,康熙也只當沒看到,繼續不予理會。
其實,康熙表面表現的很平靜,心裡卻是極火大的,他是一個倔脾氣要面子的人,當然不希望自己被人壓制,可現在呢,不過是讓那些官員家的妻女放足,就有這麼多人站出來反對。
康熙氣的和這些官員較上勁了,哦,你們不是說天瑞不好嗎,什麼心思歹毒,隨便干政之類的嗎,好,朕偏就要重重的賞天瑞,就是氣着你們,你們不是不願意讓妻女放足嗎,朕偏就要辦成。
康熙下了這種決心,開始在朝堂上那些大臣展開了拉鋸戰,一連幾天君臣吵的臉紅脖子粗,康熙都差點一氣之下發作幾個人,不過,一想這樣有損他的名聲,也就忍了下來,把一些官員好一通臭哭,徹底發揮出了毒舌的功夫,差點沒把人給罵死。
就這麼一來二往的,朝堂上熱鬧的不行,吵了好幾天之後,康熙和那些大臣們都做出讓步,大臣們同意讓妻女放足,不過,條件卻是要懲處天瑞,而康熙也同意了下來。
結果,康熙一詔明旨發了下去,天瑞公主聰明靈慧,又孝順懂事,爲了大清計,自願去寺廟爲大清祈福。
這道旨意發了下來,佟家立馬不鬧騰了,佟家就是奔着天瑞去的,現如今把天瑞幹下來了,人送去寺廟,這以後宮裡再也沒她的地兒了,到時候,可不就是佟家的天下了嗎。
佟家撤了勁,那些官員也沒了帶頭的人,便也消停起來,康熙趁着這個時機,把旨意頒佈下去,最後,康熙還告訴那些大臣們,如果要實在喜歡小腳漢女,不願意讓妻女放足的話,可以不要當大清的官,誰也沒有逼着你不是?
那些大臣們看康熙說的如此堅決,也就不敢再鬧騰了,在康熙大力的發落了幾個鬧騰的最兇的官員之後,剩下的那些官員,哪個都不敢講話了。
康熙就趁着這個節骨眼發了明旨,頓時,天下譁然。
有那聽到流傳的天瑞那番不忠不孝的論道之後,也就不再逼着家裡女兒纏足,更有開通的官員讓家裡妻女開始放足。
當這一切做成後,天瑞也收拾了東西,準備離宮出去。
因爲這次是要去寺廟居住,天瑞也只收拾了一些簡單的東西,就只帶了於嬤嬤和春雨冬末,並幾個小宮女,剩下的那些伺侯的人都留在宮裡看守景仁宮。
快春末之季,天瑞坐了華麗的馬車,慢慢出了宮門。
天瑞坐在馬車裡,瞧着外邊的風景,嘴角含着笑容,果然,還是外邊好,這不管是宮裡還是在園子裡,天瑞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她可不敢輕意妄爲的,可現在出來了,就感覺輕鬆了好多,那真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不用顧慮那麼多了。
“出宮還真是不錯呢”天瑞笑着拉上窗簾:“這個主意真真的好,簡直是一箭三雕了,一是辦成了讓女子放足的事情,二是加重在皇阿瑪心裡的份量,三呢,也能讓保成多加鍛鍊,省的總被人護的太好,整日的像個小孩子,總是長不大。”
春雨坐在一邊,拿着繩子盤花玩,聽到瑞這麼一說,趕緊擡頭:“奴婢怎麼都沒有想到這樣多,奴婢還真沒想到有一天公主會出宮呢,真真的是太讓人吃驚了。”
天瑞伸手點點春雨的額頭:“你啊,還得再多動動腦子,我若不爲出宮,至於行那苦肉計嗎。”
春雨一吐舌頭:“奴婢不用太聰明,奴婢就在公主身邊伺侯公主,公主如此好心,定也不會虧待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