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推門進去，看到我媽坐在沙發上氣鼓鼓的，她怎麼會找到方芳這裡來了？方芳坐在我媽對面的凳子上，看到我回來了，忙向我使眼色，意思是，叫我說話小心點。
我說：“媽，你怎麼來了？”走過去，坐在我媽旁邊的沙發上。
我媽生氣地說：“我怎麼來了？你還不是爲了你纔來呀，你還真想在這裡住着就不走了是吧？人家打着你啦？你要賴在人家？你自己沒有家嗎，你要跑到人家這裡來，這是你呆的地方嗎？”
我媽說這話，明顯就是衝着方芳。方芳坐在那裡低着頭，一臉尷尬。
我不爽地叫道：“媽，你怎麼回事呀，不是你把我趕出來的嘛，現在我出來了你又這裡那裡的，你要我怎麼樣你才滿意呀？”
方芳見我們說話衝起來了，忙站起來解圍，道：“你這是怎麼跟阿姨說話的呢，阿姨也是擔心你，所以纔過來看看你，你看你一回來就惹阿姨生氣。”然後又賠着笑臉對我媽說：“阿姨，您別生氣呀，正義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子……”
我媽用一雙眼睛愣住方芳，道：“喲，怎麼着，聽你這語氣，好像你比我這個當媽的更瞭解我兒子呀，你是誰呀你，你算哪根蔥呀你，我是張正義的媽，你又是他什麼人呀？你還來勸解起我來了，我跟我兒子到如今這個地步，還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呀，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們母子不合，那樣，你就可以抓住我兒子的心了，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兒子是不會跟你在一起了，我已經給他按排了更適合的對象了！”
我媽那脾氣一來，罵人就像是打機槍，說得方芳毫無還嘴之力，而且還覺得很受傷。
我也覺得我媽也太不給方芳面子了，當着人家的面，這說話怎麼這麼不留情面呀，而且，最後那句話，讓我心裡有些着急，她說給我按排了更適合的對象，我害怕方芳會亂想。
我生氣地叫起來：“媽，你糊說什麼呢！人家好心好意的勸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
我媽說：“怎麼了，我說她兩句你還不得了？你這還沒把她娶過門呢，你就向着外人說話了，這要是有一天真把她娶進門來，你是不是得把我這個媽給拋棄了呀！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有了媳婦就忘了娘，我真是白養你了。”
我說：“媽，您看您說的哪裡的話呀，您要是答應我跟方芳在一起，將來我們一定會好好教順您，方芳人多好啊，又善良又有孝心，您對她有偏見，那是因爲您不瞭解她，我告訴你，除了方芳，我誰也不娶，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媳婦了。”
我媽說：“你再說一遍，你再給我說一遍！”我媽激動地叫道，想要打我了。
方芳忙攔在中間，護着我，道：“你少說兩句。”然後又賠着笑臉，對我媽道：“阿姨，您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我媽一把推開方芳，道：“你給我閃一邊去，這是我跟我兒子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我見我媽對方芳那麼粗魯，竟然推她，我心裡真有點火了，要不是她是我媽，我肯定出手了，我怒氣地叫道：“媽，您能不能別這樣，方芳到底哪裡得罪您了，你就這麼不待見她？我告訴您，她比那楊慧玲好一千陪一萬陪，我就要一輩子非她不娶！”
我剛說完，我媽的耳光就落到臉上了，啪的一聲。我覺得又怒又傷心。
我媽激動地指着我道：“張正義，你再給我說一遍，你再給我說一遍，你一輩子非誰不娶？”
我傷心地看着我媽，道：“媽，請您不要逼我，我跟方芳在一起非常幸福，這輩子，如果兒子沒有她，兒子情願出家當和尚，如果媽非要逼我，那我現在就去少林寺。”
話剛說完，啪，又是一個耳光，緊跟着，就是我媽的咆哮聲，“你混賬！你還長能耐了你，我還管不起你了你，你馬上給我滾回家去！”
我不服氣地低着頭，站着不動。我媽激動地一把住我，將我往外拖，“你跟我回家去，跟我回家去！”
我就那樣強行地被我媽拖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後，我很氣，把臥室門一關，自己一個人在裡面賭氣。我媽一直在外面喋喋不休地罵個不停：“這個混賬東西，這個混賬東西，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養他這麼大真是白養了，早知如此，當初生下來就該把他一把捏死……”
聽着我媽無休無止的罵聲，我覺得很無力，覺得很悲哀，覺得自己有這樣一個媽，是我的不幸。我也恨我自己爲什麼要生下來，早知如此，不如當初他們不要把我生下來，就讓我變成一粒精子衝進廁所算了。可是，我已經這麼不幸了。我還能怎麼樣？算了，去死吧，把命還給他們算了。我衝到窗戶邊上，真的有一種想要跳樓自殺的衝動，可是，卻發現自己沒有勇氣去死。那樓那麼高，我還真沒勇氣邁出那一步，想想自己這個念頭，還真是有點後怕，也真是有點可笑。
我痛苦地嘲笑我自己，嘲笑自己連死的勇氣都沒有。看來，我一輩子就只好欠他們了，欠他們一條我的命。我的命是他們給的，是我自己命不好，那就由隨他們處置好了。
我憂傷地開門出去，見我媽在沙發上生氣，我走到她面前，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道：“媽，您說吧，要怎麼樣才能隨您的心意，只要能隨您的心意，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我媽叫道：“什麼叫隨我的心意啊？我這還不是爲了你着想，媽是過來人，吃過的苦很多，很多事情看得很明白，我是你媽，難道還能害了你不成？人家楊慧玲多好的姑娘呀，哪一點比不上那姓方的？論年紀，論長相，論家世，樣樣不比那姓方的強？我就想不明白了，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你非要去走那種彎路，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無力地笑了一下，說：“是啊，您給我按非的路多好啊，只是我不知道您是在爲我着想，還是在爲您自己着想，您給我安排這些，您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您有沒有問過我願意不願意，你只覺得自己舒服就行，你不喜歡方芳，您就覺得楊慧玲好，所以你不顧一切反對我跟方芳在一起，你壓概就沒顧我的感受，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
我媽生氣地道：“你……”然後，吸了一口氣，控制住的情緒，傷心地道：“兒子呀，我知道你心裡在怪媽，可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媽媽老了，沒有什麼可以期盼的，也沒有什麼可以爲我自己着想的，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你明白我的苦心也好，不明白我的苦心也罷，你傷了媽媽的心，媽媽不怪你，但是，爲了你的將來着想，哪怕你恨死我這個當媽的，也沒有關係，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如果你覺得媽媽做錯了，那你大可以拋棄媽媽，去和那個姓方的在一起吧，就當我自己命不好，沒有生下一個聽話的兒子，將來，和你爸相依爲命，沒有半個依靠，也算是我的報應！”我媽說着，眼淚從眼角里流了出來。
看到我媽哭，我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裡一軟，跪倒在我媽的面前，抱着她的膝蓋，哭了起來，“媽，對不起，對不起，我讓您傷心了，對不起！”
我媽流着眼淚，撫摸着我的頭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我撲在我媽的膝蓋上，哭得那是震天響，我覺得我媽太可憐了，生養我吃了那麼多苦，可我竟然還要讓她傷心，我覺得自己太不孝了，心裡內疚得要命，只想像一個孩子一樣，痛痛快快地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