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道人深深地看了謝承文一眼,然後上前兩步站在病牀邊上,擡起手,緩緩地置於病人骷髏一樣的頭臉上方,然後嘴裡發出了很含糊的幾個詞語。
這就是所謂的‘咒’,咒可能是一種自我暗示的產物,也可能是龍脈借法的一種憑據,不論哪種,都是長期訓練之後約定而成的固定詞彙,同樣的詞彙別人用可行,你用就完全不行,所以咒語本身毫無意義,關鍵是使用者給它賦予了什麼意義。
青陽道人倒不是擔心被人聽到他的咒語內容,而是沒有那個必要。
謝承文笑眯眯的看着,眼神中似乎隱隱有着一絲期待,但是眉頭卻又不自覺的微微皺起,好像在擔心什麼。
杜學東則滿心期待的看着青陽道人,期待着奇蹟的發生。
忽然,青陽道人平靜的面色一變,放在身側的左手忽然擡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並猛然呵斥了一聲:
“好手段!護!”
青陽道人的聲音落下,他的身上忽然間好像亮起了一陣青色的光芒,散發着絲絲毫光,而在這層毫光之外,竟然有一團漆黑的陰影,纏繞着毫光輾轉游移,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杜學東的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股驚悚戰慄的感覺如同電流一樣,從頭閃落腳底板,整個人都覺得麻麻的,像是過了電似的。
這是什麼鬼東西!
“嘿!天地唯微,諸邪退避!”
青陽道人又是疾聲冷喝,只見毫光似乎又亮了一點,隨後如同水波盪漾了一下,然後那條黑色的毒蛇影子,就像是鬆散的沙子一般散了開來,眨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同樣消失的還有那層青色的毫光。
杜學東眨了眨眼睛,身上的驚悚的感覺還未退去,剛纔眼中所見的異象卻都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般。
杜學東下意識的將疑問的目光投向謝承文,謝承文卻正認真的看着青陽道人,沒有注意到杜學東的目光。
“小心。”
青陽道人忍不住提醒了一聲,並快速的向着謝承文和杜學東所站的方向掃了一眼,不過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些多餘,立刻就再次將注意力轉回了眼前的病人身上。
杜學東也將視線轉回病牀上的病人身上,隨後他發現病人原本蒼白的臉上似乎變紅了,一開始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隨着時間過去,病人的臉色越來越紅,就像是喝了二斤白酒一般,紅得有些嚇人了。
杜學東趕緊看向病牀邊上的生命狀態監控儀,沒等他看清楚監控儀上面的數字,監控儀就已經嗶嗶的發出了警報,面板上紅色的警示燈也瘋狂的閃爍起來。
謝承文上前,擡手就將警報給關了,青陽道人專心操作,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杜學東仔細看了看,監控儀上的心率驟然提升,從原本的九十五直接升到了一百二十多,同時提升的還有血壓和呼吸頻率等數據,再看心電圖的波形,杜學東微微皺眉,這是典型的心動過速了,從那顫抖的波形中,杜學東可以想象得到此刻心臟膜瓣正快速的顫動着,像是隨時都可能被撕裂。
杜學東不敢去驚擾青陽道人,而是將擔憂的目光投向謝承文,謝承文輕輕搖頭,面容平靜,杜學東稍稍鬆了口氣,轉而看着青陽道人繼續操作。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青陽道人終於舒了口氣,然後收回了放在病人頭臉上方的手掌,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扭頭衝杜學東一笑:
“幸不辱命。”
杜學東也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氣,雖然他並不知道剛纔青陽道人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能讓這位道門領袖冒出一頭的汗水,足見剛纔的事情並不簡單。
“辛苦了青陽方丈,病人沒事了?”
“應該無礙了,謝道友,麻煩你再看看。”
謝承文笑了笑,毫不客氣的上前兩步,青陽道人順勢退開,謝承文看了一眼病人,此刻病人的心率水平正在慢慢回落,臉上不正常的血紅也正在退落,最後變成了一開始的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模樣,看上去並不像是被治癒的樣子。
謝承文擡手虛按在病人頭頂,半閉着眼睛裝模作樣了一會兒,其實是在跟兩位老婆溝通,光輝和小初心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確認大腦內的蠱蟲確實已經完全被消滅了,治癒毒素,一時半會是不會完全排出的,怎麼着也得幾十個小時才行。
然後光輝和小初心又仔細的搜索了病人全身,順便評估了一下靈魂狀態,確認之前潛伏的高壓縮率的靈魂信息已經徹底消失。
謝承文等了大概一分鐘,這才收手笑道:
“完美治癒,方丈好手段!”
“呵呵,這話聽着讓本道汗顏啊,竟然被謝道友算計了一番,這下咱們算是扯平了。”
謝承文聞言咧嘴一笑:
“慚愧,是我學藝不精,沒有發覺那人的暗手,可不是有心算計方丈。”
青陽道人也不以爲忤,不管謝承文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都不怎麼在意,不過他寧願相信謝承文是有意的,就因爲剛纔自己有心考校他,謝承文就立刻還了回來,有意不告訴自己病人的靈魂中還藏着一個觸發陷阱。
不過話說回來了,自己剛纔確實有些大意了,還以爲那是被壓制的病人自身的靈魂氣息,誰知道竟然是個陷阱,如果謝承文是真的算計自己,說明他在感知方面確實要比自己還強上一籌。
可惜剛纔沒有讓謝承文出手,沒看出他的靈魂強度和對秘術的掌握情況。
杜學東狐疑的看了看兩人,青陽道人笑着解釋道:
“有人在病人的靈魂中安放了一個陷阱,剛纔治療的時候被引發了,幸好本道還有些壓箱底的後手,不然就要當衆出醜了。”
杜學東恍然,同時有些好笑的瞥了謝承文一眼,不過年輕人比較衝動也是而已理解的,報復心重點也不奇怪,而謝承文這種不穩重的表現,反而讓謝承文顯得更真實一些,不然總是那麼穩重矜持,總讓杜學東感覺有些距離感。
“方丈您太自謙了,一個藏於普通人靈魂中的小小陷阱怎麼可能傷到方丈,就算方丈什麼都不做,也不會有什麼損傷的。”
“呵呵,所以謝道友就乾脆不提醒本道了對吧?”
“呵呵,方丈非要這麼說我也是沒辦法爭辯呀,病人如今已經沒有大礙,等到身體內的毒素自然排除,然後漸漸休養恢復就是了,不過剛纔陷阱的爆發衝擊,以及長期的昏迷都可能會影響記憶,這點杜主任最好跟他們說明白。”
杜學東認真的點頭:
“我會的,那些傢伙雖然行事風格強勢,但是並非不講理的。”
“呵呵,總之小心無大錯,省得人家揪住我們不放,到時候我們做了好人還落埋怨就沒意思了,當然,我並非對他們有什麼不滿,對於他們這些人,我心裡還是很敬重的。”
青陽道人點了點頭,對謝承文的顧慮表示贊同,畢竟他也不是不是人家煙火的,年輕時他一樣在紅塵中打滾,對這些人情世故還是很瞭解的。
“放心,在我們這裡他們不敢亂來。”
“還有一件事,我看病歷上的病情分析有一個重大的漏洞,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的話,第一隻原蟲進入的時間恐怕比他們預測的要早得多,如果施放蠱蟲的人就在病人周圍,他完全可以將原蟲完美的壓制住不增殖。”
杜學東想了想,點頭道:
“是有這種可能性。”
這時青陽道人臉色一變:
“謝道友,你的意思是可能有內鬼?”
杜學東一怔,這才醒悟過來,謝承文話裡原來是這個意思,這個猜測就點嚴重了。
謝承文笑了笑道:
“我只是說原蟲可能更早時就已經潛伏在病人體內,其他的我什麼都沒說,也不想去猜測,這是人家的事情,咱們可別摻乎。”
杜學東點頭:
“也對,不過,你這個觀點如果提出來,就必須有根據,不然人家未必信。”
謝承文看了看青陽道人,然後轉向杜學東道:
“我跟方丈就是根據,他們愛信不信啊,告不告訴他們還是杜主任決定吧。”
杜學東皺眉想了想,又看向青陽道人,青陽道人微微一笑:
“可以的,杜主任就這麼說吧,本道可以做這個證,侵犯病人的原蟲在施術者控制範圍內,確實可以被完美的壓制。”
杜學東鬆了口氣,同樣的話從謝承文嘴裡說出來,與從青陽道人嘴裡說出來,效果可是完全不同的,這明顯是青陽道人在釋放善意,那麼,在雙方合作方面自己倒也可以更靈活一些。
謝承文也衝青陽道人笑了笑,這對青陽道人不過是一件小事,以青陽道人崇高的地位,哪怕是那個對外的行動部門,也一樣不敢亂來。而青陽道人如此配合,卻能同時給謝承文和杜學東賣人情,這於公於私都是好事,何樂而不爲呢。
“謝謝,辛苦了,青陽方丈,如果這邊沒事了,咱們區辦公室談談吧。”
“當然,有謝道友在這裡,杜主任儘管放心好了。”
“哈哈,那請吧,我哪裡還有點好茶,不知道青陽方丈看不看得上。”
“本道可沒那麼多講究,粗茶也是茶,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