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外,喊殺聲、馬蹄聲喧囂混雜一起,傳訊的令騎來了三撥,在帳外向裡面被驚醒的攣鞮拔鬼彙報。
老人木若呆雞的坐在椅上,愣愣的聽着接連三次來彙報的令騎。
“我一直以爲……是疲憊我麾下兵馬。”攣鞮拔鬼像是在對一旁的侍女說着,也像是喃喃自語,“實乃麻痹……”
攣鞮拔鬼長時間神經緊繃,身體變得虛弱,但神志還算清醒,王帳萬騎長金舒騮大步進來,握拳按肩。
“可汗,北面、東北、西北三面,都有燕國人的兵馬殺進來,正朝王帳這邊推進。”
“這三面,應該纔是燕國人的主攻方向,去號召部落的男女老少,拿起兵器阻擋燕國人的進攻。”
大椅上,攣鞮拔鬼閉着雙眼,一邊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音,一邊虛弱的開口:“雖然用婦孺來抵擋燕國軍隊,有些下作,但爲了贏得與燕國人的戰爭,他們的死,是值得的。”
他慢慢睜開眼睛雙眸渾濁看着面前的萬騎長:“我們會在蒼天的見證下草原母親的庇佑裡,贏得這場勝利。”
“是!”
金舒騮的攣鞮部落萬騎長,領命離開。
“可汗,你該歇息了。”一旁的侍女在旁叮囑。
“不歇息,去把我的丹藥拿來,全部!”攣鞮拔鬼低說了一聲,見侍女無動於衷,他的聲音拔高嘶吼出來。
“去啊,將那些丹藥取來,只有吃下它們,驕傲的雄鷹纔不會折翼,纔不會被地上的野狼吞噬殆盡。”
“可汗,那些丹藥……”旁邊,這位戴着面紗的侍女欲言又止,從她眼角的皺紋可以看出,她的年紀也很大了,望着面前的老人,她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龍門山的仙長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服下,會讓你……”
“這已經萬不得已了。”
老人靠着椅背,嘆出一口氣,“只有吃下那些藥,或許還能有一搏之力!”
……
巨大的部落外圍,喊殺的怒潮席捲夜空。
“啊啊啊啊——”
戰馬嘶鳴翻滾進人堆,一名尉遲恭就地橫掃長槊,將歇斯底里的揮刀撲來的兩個攣鞮部落牧砸翻倒地。
殺了攣鞮部落一個措手不及,推進二十多丈後,越來越多的攣鞮人衝出帳篷,有人拉出拒馬,有十多人推着刀車撞向殺進來的唐軍,止住了軍隊的推進。
尉遲恭縱馬殺入人堆時,馬匹被人從後面刺了一矛,他直接從馬背上摔到地上翻滾兩圈,將衝來的兩人砸倒時,更多的長矛刺來,齊齊抵在他胸腔的明光鎧護心鏡和腰間的獸面腰帶上,將他推出幾步。
周圍的唐軍手中連弩接連射擊,或騎馬或步行的攣鞮人一片片的翻倒,中箭的攣鞮人握着刀柄,忍着劇痛撲向一名唐軍士兵,野獸般咬着對方頸脖一起倒了下去。
屍體延伸開,一支支一隊隊的唐軍士兵殺進部落當中,這邊的部落牧民,不管男女老幼也都拿起兵器,或木棍鑽出帳篷,奮力抵擋殺進來的燕國人。
尉遲恭持着長槊衝在最前列,身邊的士兵正以集羣的方式,衝擊前方只知道用血肉之軀阻擋刀鋒的牧民。
“敬德,你靠後!”
頭戴鳳翅冠,秦瓊手持雙鐗,明光鎧沾染鮮血,他正騎馬衝過來,將攔路的攣鞮人打飛出去,被劃破的披風,在風裡招展。
他殺到尉遲恭旁邊,翻身下馬,將戰馬讓給他。
“現在我比伱年輕一些,你先上馬,我來步戰!”
尉遲恭也不推辭,翻身上了馬背,一夾馬腹,將長槊揮舞的猶如風車,劈頭蓋臉的將前面的攣鞮人打的東倒西歪。
秦瓊跟在他身側,領着親衛徒步前行,鐵鐗揮開,勢大力沉,將人頭骨砸碎,兩人相互配合,猶如一對門神,牢牢控制着陣線。
但殺來的攣鞮人實在太多了,男女老少都有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他們推進的道路上。
不過秦瓊、尉遲恭兩人卻是有着無比暢快的愉悅,他們本就是一統大唐的將領,衝鋒陷陣,浴血殺敵,何況像這樣並肩殺外族,心裡上根本沒有任何內疚,鮮血澆在身上、臉上,是更加渴望鮮血噴涌出來的衝動。
不管如何,秦瓊、尉遲恭兩人心裡,或多或少能跟從前的搭檔一起並肩殺敵,是說不出的痛快,頃刻,他們一路朝攣鞮部落人更多的地方殺過去!
此時的一幕,不過是巨大的部落一隅,推進也並不算順利。
攣鞮部落北面方向,爲了針對北來的燕國軍隊,這裡的防禦最強。
是金舒騮麾下萬騎管轄的戰線,加上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這裡匯聚了大量的人羣,拒馬、刀車,密佈道路間。
張翼、哥舒翰帶着五千幽燕軍,與洶涌對衝的人潮已經殺成一片血海。
北面外圍的部落營地,到處都是人拼殺的身影,哥舒翰來到這邊,從前的病已經好了,儘管武藝不弱但是身體依舊是老人的狀態,率領的兩千五百人不斷穿插戰場,時而正面殺過去,時而從一側繞過帳篷,爲張翼的兩千五百人牽制龐大數量的敵軍。
但推進的效果並不明顯,攣鞮部落幾乎全民皆兵,在通往王帳的途中佈滿了防禦的器械。
西北面,李玄霸率領的兩千唐軍,已經朝攣鞮部落的人羣中殺了進去。
做爲武功出衆的猛將,一直站在推進的路線最前方,而這邊的牧民、騎兵猶如一道巨大的洪流,朝着這邊斜插而來,李玄霸思索着兵書,讓麾下步卒組織起矛臨,原地組成陣列,瘋狂的迎了上去。
一時間到處都是鮮血四濺,衝擊而來的攣鞮牧民倒在如林的長矛下,攣鞮騎兵繞行挽弓,但大多數射出的箭矢都被帳篷擋下來,造不成可觀的傷害,最後他們只得棄了弓箭,夾着長矛撞入從西北殺進來的唐軍。
“來得好——”
李玄霸興奮的大叫,將指揮權交給一個校尉,他直接提着雙錘,朝正前方的衝擊而來的攣鞮騎兵猛撲過去。
照亮夜空的大火之中,整個巨大的部落間,是廝殺、吶喊與血腥氣混雜到一起。
兵鋒從四個方向奮力推進,由於攣鞮部落士兵算上牧民們的抵抗,乍看起來已經將四支突進的燕國兵馬攔截下來。
南面、東南、西南三個方向的攣鞮部落牧民,也在悉數往北面方向支援,而潛伏外面的兩萬攣鞮騎兵,也在此時出動,斜斜插向東面的燕國騎兵後方。
大有將燕國騎兵堵在中間的架勢。
……
時間已經到了三更天,殺入巨大的攣鞮部落的消息,不斷傳來北面,蘇辰看着消息,已經知道戰事陷入的膠着態勢。
想不到攣鞮拔鬼居然讓牧民一起殺上來,這一點有些出乎意料。
車輦上,記載消息的紙條丟進車廂,蘇辰不知道那位李老將軍的打算,但眼下,他知道如果不能破局,一旦東面的攣鞮大軍回援,自己這邊就會夾在中間,腹背受敵。
他焦慮的看了一眼周圍,還剩的五千幽燕軍,隨即側臉朝車廂內的李道士說道:“道長,勞煩將大香出來點上。”
車廂內的李天罡愣了一下,“又來?!”
“又來什麼?”賈詡正看着紙條上的戰報,擡頭看去對面的道士,後者已經起身從貢桌下面,抽出手臂粗的大香,屬實把賈詡驚到了,“這麼大?”
而車外,蘇辰朝左右的典韋、許褚點了點頭,隨後從駕車的士兵手中奪過繮繩,前方拉車的六匹戰馬似乎感受到這位夏王的戰意,興奮的踏着蹄子,噴出一股股粗氣。
大香點燃,插入小鼎的剎那。
“我們的同袍在攣鞮人的部落廝殺,諸位焉能與孤在這裡坐視不理!”
蘇辰一抖繮繩,祖柩車緩緩移動起來,賈詡眨巴幾下眼睛,他身後的貢桌上,一尊尊靈位興奮的搖晃。
李世民、曹丕、朱棣、劉協、李隆基、趙匡義紛紛飄到馬車頂上,坐在車頂四周,看着幽燕軍、盾戟士圍繞大車移動起來。
李世民興奮的站起身:“好,這纔是朕欣賞的長生!”
“你可要小心點……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朕等可就要煙消雲散!”曹丕小聲的叮囑。
前方駕車的蘇辰沒有回答,緩行的祖柩車漸漸加速,遠方的廝殺聲隱約穿透夜空傳入耳中。
幽燕軍在張玉鼓動下,也開始加速,拔出腰間戰刀奔行起來,然而,還未等他們衝向前方燃燒的部落營地,原本並行的王駕上,蘇辰心中一念。
坐在車廂上的趙匡義身影忽然消失,下一刻。
蘇辰睜開眼睛,猛地一抖繮繩,暴喝:“駕!”
——高粱河車神!
拉車的戰馬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轟然撒蹄狂奔,馬車的速度瞬間拔高,直接越過了兩邊衝鋒的士兵,絕塵而去。
騎在馬上促馬奔行的許褚,看到這一幕,臉上表情都怔了一下:“這麼勇?!”
他偏頭看向典韋:“大王往日也這是般?”
典韋懶得回答,手臂猛的一擡,將雙戟取過手中,奔行的雙腳猛地飛踏起來,望着那邊漸近的營地,他聲音大吼:“所有人,殺!”
五千多人的兩支隊伍士氣陡然爆發出來,原本還保持陣型推進的陣列,直接做出了衝鋒的姿態,張玉在馬背上揮刀大吼:“救王駕!”
“夏王馬匹受驚,跟着殺進去救駕!”一名附近有校尉大喊,舉起長刀轉過身子吶喊:“殺——”
夏王要是有什麼不測,那就麻煩了。
幾乎所有人青筋佈滿頸脖,跟着吶喊:“殺啊!”
下一秒,一道道身影怒如潮水般踏出陣列,無數的腳步在‘殺’字齊吼而出的瞬間,帶出轟隆隆的聲響,踩過地面飛快的翻騰起來,整支軍隊追着‘失控’的戰車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