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醫院。
娘還說,去趙老闆家,借個竈,給我做點雞湯,讓我保存體力。醫生一檢查,說我已經開了四指,不許我吃東西,直接把我推進了待產室。
水修不放心,堅決要跟進去。於是醫生就讓他換了一身無菌服,跟着我進了產房。
他遞了一片老參給我,讓我含着,然後用心音在心裡跟我說:“丟丟,咱們這個胎,不一般。我剛纔進來前,已經在門口劃下了大陣。神叨子前輩在門口幫忙守着。房裡有我。
呆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怕。”
他緊握了一下我的手,似是想要把力量傳給我。
我點點頭,讓他放心。
很快,陣痛越來越頻繁了。
“快生了,加油,用力!”
“不要喊,一喊宮壓上去了,順產邊剖腹了。”
我強忍着,按照醫生的交代,用着力氣。
耳朵裡,卻驚悚地聽見,門外,有無數狼哭鬼號,在抓着我們的門。
“放我進去!”
“我要進去啊!”
聽得我心裡一陣緊張。
水修替我擦着額上的汗,親了親我的手:“丟丟,別怕,我在呢。”
醫生看到這副場景,也跟着打趣我們:“看看,你老公對你多好啊,有什麼可怕的呢?很快就過去了。”
在他們的紓解下,我慢慢靜下心來,不再去腦補外面的恐怖場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到了午時。
水修的脣忽然一抿,眼裡放出一抹光來:“時間到了。”
然後,我看見,他朝門口走去。
因爲是頭對着門躺着的,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只覺得,一瞬間,那些鬼怪就像是穿透了門的阻礙,在屋裡叫喚起來。那些哭喊聲,如磅礴的海浪,拍擊着我的耳膜。
“我要投胎!”
“是我的!”
“是我的!”
醫生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忙着給我接生。有個醫生感慨道:“怎麼那麼冷?空調是不是開太小了?”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等待着。
就在這時,一道黑煙快如閃電的劃過我的視網膜,緊接着,我聽到醫生一聲宣告:“生出來了。”
“哇啊——”
幼小的嬰兒啼哭,在產房裡響了起來。所有的鬼哭狼嚎,在那一瞬間消散。
我扭臉看向水修。
他快步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說:“是咱們的孩子!”
“恭喜,是個男孩。”醫生抱着秦中寶,笑着說,“很漂亮,很像爸爸呢。”頓了下,又像是怕打擊到我,“嗯嗯,其實呢,那個,也有些地方像媽媽,秀氣。”
我心裡高興,知道她是善意,沒跟她計較,朝她笑了笑:“謝謝。”
護士用娘早先交給醫生的包被,把孩子包了起來,然後遞給了水修,教他該怎麼抱。
我側首看着,小東西脖子軟綿綿地搭在他爹的臂膀上,看起來柔弱極了。
我想着那些雜記上看到的,鬼胎都沒有骨頭,不禁有些擔心。於是忐忑地朝水修擠着眼。
水修激動地抱着孩子,注意到我的眼神,還以爲我想看孩子,就抱了過來,讓我看。
“是咱們那個?“我別有所指的問,我還記着,我之前許願,讓頭胎流掉的那個孩子,再投胎到我肚子來,再續母子前緣。
水修肯定地點點:“是他。”
我欣喜地打量着這個新生命。
小傢伙長得真好,雖然還有幾天纔到八個月,但是頭髮黑黝黝的,密密的,小臉白生生的,皮膚好到讓人驚歎。一雙大眼睛迷茫地眨眼,似乎是在適應眼前的光線。筆挺的小鼻子,還有薄薄的嘴脣。漂亮的就像是個洋娃娃。
我心底油然而生一種驕傲。
嘿嘿嘿,這麼漂亮的小子,是我生的,我真是太厲害了!
“寶寶。”我感動地喊着他。
說來也是奇了,他聽到我的聲音,竟然朝我看了過來,然後咧嘴一笑。
頓時,整個產房的人都吃驚了。
大家圍着寶寶,讚歎着他的美貌,還有笑容。連隔壁產房的醫生和護士都跑來圍觀。
我是又得意,又緊張。生怕孩子露餡了。
好不容易進了病房,也沒消停。
一會兒給孩子稱體重,一會兒給孩子驗血。看着小傢伙還沒我小手指頭長的小腳丫子後跟,被針管紮了個老粗血眼,把我給心疼死了。
娘抱着孩子,喜滋滋地跟我說:“丟丟啊,你看咱們家寶寶,長得多好啊,那胳膊哎,一節一節的。剛稱了,足足六斤呢!
你放心了,這孩子啊,健康着!而且聽說,早產的孩子聰明!”
我聽得呵呵。直到房裡沒有外人,纔敢叫水修摸摸,孩子是不是沒有骨頭。
水修納悶地看着我:“有啊,怎麼了?”
“有怎麼孩子的脖子那麼軟?跟麪條似的。”我疑心地瞅着他,“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能扛得住。”
嘴上那麼說,我毫不懷疑,只要他一承認,我的眼淚,就立刻會流下來。
師傅立馬明白我這癥結在哪裡了,嘿嘿一笑,跟我解釋說:“丟丟啊,你別擔心,沒事!
這正常的鬼胎啊,生出來是沒骨頭。一生也就是個人樣的肉團兒,坐不起來,動不了。可咱們中寶他啊,出生在陽月陽日陽時。
爲什麼選這個時候啊?因爲這是難得一遇的,陽氣十足的好時辰。好讓咱們中寶,借這一口陽氣,塑了骨,成就了這千年難得一遇好胎。
今天在產房裡嚇到了吧。
祖師爺當初連信兒都沒敢透給你,就是怕走漏了風聲,被人搶了。沒想到,今天還是來了這麼多鬼呢。
不過,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師傅把手伸到孩子跟前,小傢伙立刻伸手抓牢了,師傅晃着他的小手手,笑着說:“你看小手多有勁,怎麼可能沒骨頭呢!”
“嘿嘿嘿……”聽師傅這麼一解釋,我終於樂呵起來,看着孩子傻笑起來。
這孩子,生的真是不容易。
先是被二龍王給害了,二次投胎的時候,又因爲是鬼胎,給龍爺盯上了。
一想到龍爺,我心裡就止不住擔心了。
當初龍爺那夥人,只因爲秦中寶是鬼胎,就拼了命來搶他。
現在他不僅是鬼胎,更是所有人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的兼具陰陽兩命的童子。
我很是懷疑,龍爺他們,會這麼輕易的放棄孩子嗎?尤其是,我們到現在還查不到龍家的底細。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防不勝防。
我很愁,愁得都快得產後抑鬱症了。可我不敢讓水修看出來。
正在心裡暗自發愁,突然聽到水修說了一聲:“丟丟,謝謝你。”
我擡頭,迎上他溫柔的笑臉,他的眼裡像是三月午後的湖水,波光粼粼,柔軟動人。
我心裡一酥。
頓時生出了一股熱血:“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來就來吧,我老公帥成這樣,我兒子萌到一塌糊塗,我纔不怕龍爺!敢來我咬死他!
當孃的人可不是好惹的,爲了兒子,我能超能力爆發突突了全世界!
正殺氣騰騰地腦補着我是怎麼把龍爺打飛的,我兒子“哇”一聲哭了。
打開包被一看,哎喲,小東西尿了!
可惜了。
剛纔大家都太緊張了,完全忘了,給孩子噓噓,好拿去給趙老闆。
“沒關係。”趙老闆從門外走了進來,大袖一招,一道黃線,從包被裡飛了出來,被他收入了一個玉瓶中,“童子初尿,可是比什麼都好。”
原來在我生孩子的時候,俺爹還記着水修的事兒,就給趙老闆打了電話。
趙老闆準備了一番,纔過來的。
他收好尿尿,滿面笑容朝我們恭喜道:“恭喜你們。”
說着,掏出了兩個銀製的雙魚鐲子,戴到了寶寶手上。說來也奇,那銀鐲子到了寶寶手上,馬上變成了兩對小魚兒,分別在寶寶的手腕子上游動起來。而後化作一道光,隱沒在了寶寶的血肉裡。
“這是給我徒孫的見面禮。有這鐲子,縱能擒住他,也傷不了他。”
不愧是趙老闆,出手就是不一樣。他這一下,我的心病簡直好了一大半。我轉着眼睛,琢磨怎麼再討幾張救命的護身符。
俺娘看見趙老闆來了,拉着水修的手,不由哭了起來:“女婿啊,你總算是熬出來了。我這以後再不擔心,你再把炭丟進鍋,把菜倒進火裡了。”
水修訕訕的。
“好孩子,快跟趙老闆去吧。這邊有我們呢?”娘從他手裡幾乎是搶的,奪過孩子,把他往趙老闆身邊推。
水修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很不甘願的樣子。
“娘~~”我拖長了尾音。
“娘什麼?”娘把兩個眼珠子一瞪,“不去能行嗎?你不怕女婿一搭錯線,把開水餵給娃,或是去排隊給娃洗澡的時候,把包被帶回來了,娃丟了?”
娘說的竟然十分有道理,縱然我覺得這話很讓水修受傷,也無言反駁。
怎麼反駁呢,剛醫生給寶寶抽血,水修就把寶寶丟了,自己回來了。幸虧師傅跟着他去了。不然這會兒我們就在醫院發尋娃啓示了。
“水修~~”我尷尬地看着他。
他一低頭,片刻,做出了決斷:“娘說的對,你們能看得住我一時,看不住我分分秒秒。只要出了一下錯,就會給寶寶留下傷害。”
他牽住我的手,殷殷說道:“丟丟,你和寶寶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然後,好好照顧你們娘倆。”
“嗯。”我用力點點頭。
趙老闆說,水修這最後一關,要做足三天的法事,中間不能斷。他怕中間出事,給我差不多上十張救命符。又佈置了幾個鬼附身的紙人,在附近保護我們。這才帶着水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