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性別意識

(一)

第一次有性別意識,是因爲一件很囧的事情。

那年我還很小,只有三歲,隨母親從她下派的縣城老家回到了省 城。父母託關係給我找了一個條件特好的幼兒園,插班進了小班。

在我進入班級時,全班同學早就熟悉了對方,彼此也都已經形成了 熟悉的規則,比如,他們會在聯歡會上一起大叫臺上一個表演的姑娘 的名字——咪咪。當我問咪咪是誰的時候,他們會不耐煩地指給我, 並告訴無知的我:她原先是我們班的!現在去別的班了!然後繼續集 體大叫。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和他們一起大叫,還是保持安靜。畢竟我不認識 咪咪,激動地一起叫她會很奇怪,可是不叫又太不合羣了。

最後我還是一直保持安靜。那一刻我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那陣子我們每天發雪花片玩,一人十片,擺各種造型,無聊終日。 久而久之,可能是座位不遠的緣故吧,我算是有了個朋友,叫作嘟

嘟。嘟嘟非常安靜而謙讓,而我幾乎總是找他一起說話。

有一天,又是一個課間,大家照例在走廊上自由組合,混亂地聊天 玩耍。我自然還是和嘟嘟一起聊天。

忽然,我不經意擡頭時,發現好些小朋友在走廊上把小椅子貼牆放 了一排,很是整齊。

我還沒來得及欣賞,只聽一個小姑娘走過來,大聲對每一個人說: “男孩要和男孩玩,女孩要和女孩玩——女孩都坐到這一邊!”

女孩子們紛紛響應,開心地靠牆坐了一排,有說有笑。 我和這位“意見領袖”並不相熟,沒有管她,繼續和嘟嘟聊天,但

預感到她會來找我麻煩。果然,過了不一會兒,她走過來了。

她倒是蠻耐心地對我說:“CC,男孩要和男孩玩,女孩要和女 孩玩。”

我說:“噢。”我是插班生,不敢反駁。何況,她這句話好像聽起 來有點兒道理。

我附和地點點頭之後,就繼續和嘟嘟聊天。我並不想跟她到牆邊排 排坐。

“意見領袖”語重心長地把我叫到一邊,又強調了一遍:“CC, 男孩和男孩玩,女孩和女孩玩。”

我說:“好哇!”

她:“所以,你不能和嘟嘟玩了。” 這句話像一場暴風雪襲來。

我平靜的心,忽然感覺到了**煩。不能和嘟嘟玩了?那我去和 誰玩?!

整個人突然好冷,但邏輯並未消失—— 我:“爲什麼?” 她:“因爲嘟嘟是男孩呀!”

我腦子一下子暈眩了!這幾個月來,我沒思考過嘟嘟是什麼性別, 於是迅速勾畫了一下嘟嘟的樣貌:白裡透紅的臉蛋,淡淡的微卷的頭 發,長睫毛,大眼睛——雖然總體還是更接近男孩一些,但單憑外貌, 我是無法斷定他是男孩還是女孩的!

既然無法斷定,那麼,我就不要那麼嚴謹了吧! 我帶着僥倖,故作淡定地對她說:“嘟嘟是女孩,不是男孩。” 她再次強調:“嘟嘟是男孩。” 這位“意見領袖”的涵養不錯,她依舊沒有生氣,那語氣,就好像

在同情我這個插班生,不熟悉班情。 邊上的同學也告訴我:“嘟嘟是男孩。” 我不服氣地,穿過混亂的人羣,走到嘟嘟的面前,故作胸有成竹地

問道:“嘟嘟,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呀?” 答案落下來那一刻前,我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就算他從長相上可

男可女,可還是更像男孩一些的。更何況,嘟嘟的名字,好像比起咪咪 來,也更像男孩的名字呢……

我心裡默默祈禱:是女孩吧……就算是男孩,看在朋友的分上也說

自己是女孩吧! 嘟嘟可愛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他淡淡地說:“我是男孩。” 彷彿有種原則不可更改,彷彿有種驕傲不需解釋。

心碎的聲音。 雖然我知道了之後,根本沒有甩這個事實,繼續對“意見領袖”說

了句“嘟嘟就是女孩”並繼續厚着臉皮和嘟嘟進行我未完成的聊天,但 那一刻,我感到,有一種很莫名的失望,留在了我的心裡。

(二)

關於男孩女孩不應該一起玩的那件事,很快被我忘記,只剩個米粒 般大的記憶點,留在了腦海裡。

隨着我升入中班,插班生的身份漸漸就模糊了。中班,四歲那年, 我幹了好幾票大事。

第一件的起因,是我被一個一向壞壞的小男孩用力捶了一下肚子。 晚上回家後,肚子有些痛。一向謹慎的父母不停問我原因,我只好 對爸爸說,我下午被同學打了一下肚子,不知道和肚子痛有沒有關係。 爸爸非常嚴肅地告訴我,肚子是人要重點保護的部位,別的地方被打都

還好,因爲有骨頭保護,可肚子被打是要出大問題的! 第二天上幼兒園,他讓老師叮囑一下這位小朋友,別再打人了。老

師叫來了我和壞小孩,告訴他不要再打同學。出乎意料,蠻橫的他很快 承認了他做的錯事,也不耐煩地道歉、保證了。事情結束。

但……這件事在我這裡無法結束! 因爲這個小男孩,平時就很痞很壞,而被老師批評了以後,他竟然

既不生氣,也不哭,就那樣無所謂地點點頭。這讓我感到,他要是一直 這樣下去,是件很不妙的事兒!

不知道受什麼力量驅使,我覺得我可以幫他變成一個好小孩。

中班的我們,依然有很多自由聊天活動的時間。每當這個時候,我 就會把他叫到身邊,坐在牆邊的小凳子上,給他講道理……

“你不應該這樣下去……” 我自認爲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也認爲自己在做一件很對的事兒,於

是就每天對他一直講道理講到自由活動結束,各自回到座位。 他一開始還心不在焉,我也有些悻悻然,但好在最後他往往還是會

對我點點頭,同意我的觀點,讓我不至於太沒有顏面。

就這樣,日復一日,他竟然……真的變“好”了。也許只是因爲多 了一個“朋友”的陪伴?

他的目光裡不再有痞氣,不再無故欺負人,看到我的時候,也流露 了一種近似友誼的眼神。我每天都鼓勵他,他做得越來越好了。直到我 發現他的舉止已經完全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好”的時候,我告訴他,他 已經變好了,就再也沒有每天對他講道理了。

長大後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中班的我怎麼可以想出撐夠半小 時的做人道理,也不再有對於好人和壞人那麼堅定明晰的直覺。

那是一段做“好事”不留名的小日子。

第二件則沒意思的多,中班的我們有了畫畫課,我總是學得很快, 還經常自由發揮,每天我的作品都會入選貼在門口展示的四幅畫之一。 那時候,提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就會看着門口的畫說,誰畫得這麼好哇?

這種作品貼牆的待遇,在當時的我看來,是件了不起的成就。

第三件,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每人依舊進行着從小班就開 始的遊戲——擺弄那每人十幾片的雪花片。我旁邊的一個男生忽然很厭 煩,嘩啦一聲,把他的雪花片拂到我面前:“我不玩了,都給你。”

這可是繼承了一大筆遺產的感覺,要知道,那時候每天都有人小心 翼翼地乞求身邊的人給自己一兩片雪花片,以湊成一個造型。

我高興地擺弄着兩倍量的雪花片,忽然靈光一閃,問嘟嘟(是的, 他還是和我坐在一起):“能不能把你的也給我?”

嘟嘟和顏悅色地問:“爲什麼要這麼多呀?” “因爲,我要做宇宙飛船!”我充滿雄心壯志地說。 以嘟嘟的性格,不用說,又是微笑着,嘩啦一聲,都給我了。

三倍量的雪花片在我手中一下子變成了一個體量驚人的巨物,此時 一桌的小朋友都震驚地問:“CC,你在做什麼呀!”

“我在造宇宙飛船。” 我認真地設計着這個龐然大物。

—— 宇宙飛船要很大才行呀,我的也給你吧!

嘩啦嘩啦,全桌人都把雪花片給我了。我繼續機械地把這些雪花片 擴充到我的飛船上。

之後,還有些不滿足,我拿着這個飛船的雛形,擅自離開了座位, 遊說其他人捐獻雪花片。出乎意料,所有人看到我的飛船後都特別慷 慨,把珍貴的雪花片都給了我……

那個下午,最後的最後,全班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雪花片給了我, 而滿懷感動的我也不負衆望做成了一架宇宙飛船。說來慚愧,那個飛船 沒有任何立體感,只是一個飛機狀的簡單的東西,但是……這飛機足夠 大,放在桌子上頗有氣勢。

全班人都很高興,老師也表示驚歎,而我也感到,總有一種力量讓 我們淚流滿面,將一地雞毛的私慾拋在一旁,奔向那集體主義的狂歡。

大事歸大事,生活還是一樣進行着。

(三)

原本只是想把這個叫嘟嘟的讓我有性別意識的朋友在我腦海裡全部 記憶片段寫下來。

回憶卻如長了腳,拐到其他地方。

一個陽光甚好的傍晚,我依舊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於放學前在遊樂 設施前瘋玩。我會瘋狂地踢一陣子滾筒,排隊等待被當成鞦韆的吊環, 以及不厭其煩地滑滑梯。

這天下午一如既往,我和嘟嘟輪流滑着一個滑梯,一個人剛滑下 去,另一個人就趕快爬上樓梯接着滑,如此快速循環,這架滑梯就被我 們“合法壟斷”了。我對這樣的獨家佔有感到非常興奮,尖叫着快速地 重複這個過程。

要知道平時的我行動可是很遲緩的,可這次,嘟嘟前腳滑下去,我 幾乎後腳就爬上樓梯站到了平臺上。就在我從高高的滑梯準備向下享受 那一瞬的快感前,下面的嘟嘟卻沒有迅速跑向樓梯,而是回頭對我說: “CC,要小心哪!”

“——你快去呀!” 我只顧讓他快到身後佔領樓梯,然後一溜煙就滑了下來。 這一幕只是小夥伴間再平凡不過的互動而已,我原本沒有理由記得

傍晚陽光灑在他卷卷頭髮上的這個場景。

可接下來,當一旁默默等待和保護我們的爸爸將我放上回家的自行 車後,說了一番讓我既慚愧又讓我思索良久的話:“CC,你要學會關 心人。你看嘟嘟,他就很關心人。”

“關心人”,對於不到四歲的我來說,是個生僻的詞彙。 我:“什麼叫關心人?” 爸爸:“關心人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知道。”

我不喜歡好好地突然被問話的感覺,我也真的不知道,不懂得“關 心人”的意思爲什麼會招致一向溫和的爸爸的質問。

“比如你剛纔滑滑梯的時候,你就只顧着滑,但是嘟嘟會提醒你小 心,這就是關心人。”

“這爲什麼是關心人?” “因爲他怕你出危險,提醒你呀。” “可是我從那裡滑下來不會掉下來的呀!” “但是在高的地方搞不好就會掉下來。”

父親的這次教育並不成功,非但沒有教會我該怎樣關心人,反倒 讓我多了幾分對人世的困惑,以及我又一次意識到,我和嘟嘟是不同 的人。

小班時,我會因爲感情而激動,會因爲感情而顛倒事實希望他說自 己是女孩。

而他卻可以很理智、很平靜,不管說出來事實的後果會怎樣。因爲 事實就是事實。三歲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就已經有這樣的區別了。

這一次,在爸爸的自行車上,我意識到,他是另一個物種。我以爲 他那句揮着手的言語只是在表達他很高興而已,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 “關心人”。

而我卻連“關心人”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又過了一陣子,大概是我成功教育壞小孩後不久的那段日子裡,又 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又是下午自由活動的時間,我正自由地跑到班裡某處和一些關 系普通的夥伴玩耍。

原本我並沒有意識到和他們只是“關係普通”的。 可這次,大概半小時後,代班的老師竟然在宣佈“自由活動結束,

要上課了”這句話之後,腦洞大開地加了一句“今天大家可以隨便坐座 位,每個人想和誰坐一起就和誰坐一起”。

那一剎那,全班如同炸了鍋一樣,那些平日裡黏之不得的好友,迅 速興奮地一起搶佔了新的座位坐好。

一瞬間我蒙了,我該利用難得的機會和誰坐一起? 怎麼沒有很快就想到的朋友?

很快我就想到,我還是想和嘟嘟坐一起。雖然這是個換友鄰的下 午,但,我還是想和嘟嘟坐一起。他就是我最想坐在一起的人。

可是嘟嘟此時在哪裡呢?四十多個跑跑嚷嚷的茫茫人海中,我根本 看不到他。

我只好穿過人羣走到我們平時坐同桌的那張小桌前,如今這張六人 桌已經坐好幾個別桌的同學了。

我想如果嘟嘟也還想和我坐一起,那就會回到這裡。

可是他沒有回來。眼看着班裡所剩的空位越來越少,我趕緊離開我 們的桌子繼續找他,一無所獲,而班裡的同學已經幾乎都找到座位了。

再一回頭,嘟嘟已經和另一個女孩坐在了我們原先的那個桌子前。 此時,全班人都有了座位,我也來不及再臨時找一個人來掩飾我此

刻的尷尬。

我繼續欺騙自己說,那個姑娘只是偶然坐在了那裡,而嘟嘟坐的只

是自己原來的座位而已。

我厚着臉皮走過去,對那個姑娘不講道理地說:“這個座位是 我的。”

姑娘:“今天隨便坐。我和嘟嘟說好了坐一起。” 我:“這個座位本來就是我的,我不想換座位,我還要和嘟嘟坐一

起,你起來。” 姑娘:“不行,老師說了今天大家都不坐自己位置,我要和嘟嘟在

一起。”

僵持不下,我看着嘟嘟,想讓他說句話,可他一言不發。 我意識到,其實很多人喜歡他,包括我。

再一次不願面對現實的我端起某個桌子上一把空餘的椅子,放在了 他們中間,硬是坐了下來——我們的桌子很寬,其實足夠容納三人,我 坐在中間,並不擁擠。左邊的女孩,右邊的男孩,我生怕他們嫌惡地趕 我走,可他們靜靜坐着,都沒再說什麼。

老師回來上課了。我感到她的目光掃了我這桌一眼。我的心凝固 了,生怕她讓我坐到那個全班唯一的空座上去,因爲在桌子的一邊擠三 個人,是沒有先例的。而我就將在全班人的矚目之下,搬着椅子離開, 我左邊的姑娘就會揚起一個勝利的笑容。

還好老師什麼也沒說,很正常地講完了課。 雖然我剛纔還非常恨她大腦抽風提議大家換座位,但這時卻謝天謝

地她沒有讓我走開。 一堂課的時間,左邊的女孩都沒有和我說話。畢竟她是想和嘟嘟坐

在一起,被我隔開了。右邊的男孩也沒有說話。我不住地瞥他,想得到 一些認同、感動、遷就,抑或安慰……卻什麼都沒有,他的視線沒離開 過前方的老師。

更反襯得我是個蠻不講理的姑娘。 三個人的座位本來就活動不開手腳,加上刻意的無言就更加憋悶,

我只得安慰自己,這本來就是我的桌子。 這天下午卻是陰沉的天。

(四)

大班時的我有了很多陽光的記憶,也許是因爲生活更豐富了。

離開家鄉很多年後,回憶起大班的我浮現出好幾個朋友的名字。比 如 R 和 F,都是小男孩,和他們在一起玩耍不要太精彩。

比如,老師今天上課說了,我們的地球是個圓,美國在我們腳下 的另一端,我們就會到草坪上找個扁擔一直撬土,直到把花園撬了個無 比深的洞,直到老師派人喊我們無數次吃飯,我們這一小羣人,就是堅 定、執着地堅持自己的信念,撬着腳下的土,要通到美國去。

比如,老師託我媽媽搞到一本耶穌受難的油畫集爲大家介紹,盡 管我對那灰撲撲的繪畫欣賞無能,R 君卻如獲至寶地在課後向老師再 三請求再多多觀閱一番。我一方面不解,一方面覺得,他真有深度、 有品位。

又比如,老師在講完百慕大三角的神秘故事後,我和 R、F 等人每 天就在教室外的小角落秘密交流自己回家後對百慕大成因的新思考。

又比如,這種思考最終成了一個個恐怖小故事,讓夜裡躺在牀上的 我盯着房間裡每個黑暗的角落,恐懼着未知的事物。

幼兒園的遊樂區後來真的來了個很高級的玩具,我們叫它宇宙飛 船,每天爭着去裡面旋轉。

當我回憶着大班這些高大上的經歷,回憶着充滿極客氣質的 R 和 F 的時候,忽然有個念頭涌出:中班的時候,R 和 F 在哪兒?而大班的時 候,嘟嘟又去哪兒了呢?

我小班和中班最好的朋友,在大班的回憶裡竟然沒有任何位置。

就這樣,我忽然回想起大班第一天的事情。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上 午,難得的,爸爸媽媽兩個人一起來送我上學。他們一直在路上忐忑地 說,不記得開學時間了,可能大概也許就是今天吧!

進到了班級,教室升了樓層,採光頗好。同學們在自由活動。同學 們看我開學好幾天了纔來,都很驚訝地問我怎麼回事兒,我對他們說, 我爸爸媽媽不記得開學時間了。

每個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詫異地回答我:“就是九月一日呀!” 大概他們覺得這是個很好記的時間,而我還沒有時間概念,根本不

知道每天是幾月幾日。

如此和每個詢問的同學寒暄了一番後,我忽然發現一直沒看到嘟 嘟,便問同學:“嘟嘟呢?”

“他轉走了,去北京了。” “真的嗎?”

“是真的。”

多麼合理的解釋。

在很多方面我都比別人晚熟,比如性別問題,比如時間觀念。然 而,作爲一個曾經從別處轉來的插班生,偏偏清楚地知道什麼叫“轉 走”。“轉走”就是消失、斷絕,和過去的朋友再無聯絡,但是,回憶 永存。

我沒有顧上爲我到此地後的第一個朋友和始終最好的朋友感到惋 惜,因爲大概根本沒轉過彎來吧。不過才晚來了幾天,班裡同學就好像 接受了少了一個人這個事實似的。

不願面對現實的我又找了個同學問同樣的問題,得到的是完全一樣 的答案。

嘟嘟轉走了呀。 甚至沒有人對我說不知道,或是其他答案。

不願面對現實的我找不到釋放自己悲傷的方式,直到我想到一個辦 法。我決心要問遍班裡的每一個同學,除非每個人都說他轉走了,他就 是真的轉走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至於爲什麼每個人都說他走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這個邏輯我也不 是很懂。

我每問完一個人,心裡就沉下去一些。 大概一上午的工夫我就問完了全班人,得到了完全一樣的答案。 任務完成得太快,我就給自己加了一個人——老師。

老師和教室一樣,也是新換的,跟她說話,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老師,嘟嘟呢?”

“嘟嘟已經轉走了。” 連老師都這樣說了,看來是真的了吧。又過了幾天,嘟嘟果然沒有

再來。

那一週之後,這個人神秘地被我遺忘。大班依舊是六人一桌,座 位都是重新分的,也就沒有什麼記憶上的延續性。班裡一共六桌人,我 是第五組,老師很快地指定了其他桌的小組長,比如六桌的 R,四桌的 L,大概他們都比較靈敏,早熟一點兒。

老師回到第五桌,猶豫了一下,最後用有些勉強的口吻說:“第五 組,CC 來當組長吧。”

忙碌的、覺醒的生活是充實的,轉走了的朋友,就像泡沫一樣消 失了。

連思念都不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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