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對着我的腦袋推了一把,這讓我感到很屈辱。
我很吃力的用手指扣着牀沿,她再來一下我真的會撐不住。
“爲什麼?這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
我堅信現在控制着這具身體的是孫沐蘭,我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害我。
她沒有應聲,伸手掰開了我的一隻手。
我本來就懸着的身子瞬間歪斜,我有些絕望的看了眼身下。
樓下零零星星有幾個行人,看起來跟螞蟻似的。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僅剩的一隻手已經扣不住了,手指一根根的鬆開。
“嘭!”的一聲,聽起來像是病房的門被撞開。
“帆子,你在哪?”這是小白的聲音!
我渾身一震,大聲嘶吼着:“我在這,快來救我!”
偷偷看了田欣一眼,她的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
她冷哼了一聲,渾身散發着凜冽的殺氣。
這個瞬間,我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管我怎麼祈禱,她都沒有心軟的意思,又伸手去掰開我的手指。
千鈞一髮的關頭,“嗖”的一聲,一道藍色的虛影貼在了田欣的額頭。
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動作也停了下來。
小白終於衝了過來,一把推開田欣,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再晚來一步就等着給我收屍吧。
“撐住,我拉你上來!”小白咬着牙,太陽穴附近青筋暴起。
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思在意小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只希望他趕緊把我拉上去。
我現在渾身發軟,根本使不上力氣,沒法配合,只能靠着他的蠻力拽着我。
片刻之後,我的危機終於解除。
把我拖進房間之後,小白連着深呼吸了幾次,癱軟在地上。
他渾身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的狀態並不比他好到哪去,我覺得我的兩條胳膊快要徹底的廢了。
本來我肩膀上就有傷,現在傷口已經完全撕裂,滲出殷紅的鮮血。
剛纔那一番折騰,對我的精神也有很大的衝擊,至今我的腦子還一片空白。
等我緩過神的時候,我突然看到門口有個黑影一閃而過。
剛纔小白衝進來的時候,應該是很蠻橫的踹開了門。
此時病房的門大開着,我能清楚的看到外面走廊上的情況。
看到那個一閃而逝的黑影,我心裡一陣激動。
略微佝僂的身材,千年不變的一身灰色中山裝,這身影我再熟悉不過。
“爺爺!”我大喊了一聲,掙扎着爬起來。
小白這個時候也回過神來,一把拽住了我。
“你幹什麼?別亂動,你的傷口正在流血!”
我猛然甩開小白,強撐着站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外跑去。
可到了門口,我只看到十幾個躺在地上哀嚎的精壯漢子。
往爺爺的背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看到他老人家。
“你瘋了?別亂動,休息一會我揹着你離開。”
小白追上來,強行拖着我往病牀附近走。
我都快急哭了,嚷嚷道:“別攔着我,我爺爺來了!可是他爲什麼不願意見我?”
我清楚的記得,剛纔在最緊要的關頭,田欣被一道藍色虛影定住。
那藍色虛影是一道符籙,一道定身符。
根據符籙的威力和製作材料的不同,大致可以分爲五個等級。
最常見的就是我平時使用的黃色符籙,也被稱爲“靈符”。
這種符籙的製作手法相對來說比較簡單,製作材料也很常見。
實際上黃色的符籙威力最次,再往上還依次有藍色、紫色、銀色和金色幾個層次。
不過大部分陰陽先生窮極一生,也只能製作和使用最基礎的黃色符籙。
因爲製作和催動符籙,需要以自身的道行爲基礎。
強行繪製和使用高級的符籙,大部分情況下會因爲實力不足而無法成功。
哪怕是機緣巧合下成功,也會遭到符籙法力的瘋狂反噬。
反噬的後果相當嚴重,輕者經脈錯亂、半身不遂,重者七竅流血、當場斃命。
爺爺的實力很強大,道行高深,能夠製作和使用藍色的符籙。
靈符級別的定身符對田欣沒用,可藍色符籙卻能發揮奇效。
曾經我壯志滿滿,夢想着以後能製作和使用威力最強悍的金色符籙。
但爺爺一盆涼水潑了上來,他老人家告訴我,金色符籙是傳說中的存在,號稱神符。
金色符籙的製作材料極其稀有,而且對自身道行要求很高,據說只有某些活神仙般的存在才能繪製出金色符籙。
爺爺的天賦並不算差,可到了這個年紀也只能製作藍色符籙。
就算是我們陳家的先祖陳半閒,巔峰時期也不過是製作出了紫色符籙,這已經是很傲人的成就。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陰陽先生,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像爺爺一般高深的道行。
至於能抵達先祖陳半仙那種層次的人物,更是萬中無一。
爺爺說過,以我的天賦,以後能不能達到他的層次,還得看我是否福緣深厚。
在看到那藍色符籙的一瞬間,我就應該想到些什麼。
小白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外面那些警察他可以撂倒,卻不可能使用藍色符籙。
是爺爺出手了,他老人家果然在我生命危急的關頭出手救了我。
可是爺爺爲什麼要藏在暗處,不願意跟我見面?
“帆子,你冷靜點!剛纔說不定只是眼花了而已。而且就算老爺子真的來了,他不願意出來見你,也肯定是有他的打算。”
小白勸了我幾句,然後遞給我一根菸。
“先抽根菸緩緩神,外面那羣傢伙一時半會還爬不起來。待會我揹着你,咱們殺出去!”
小白的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我深呼吸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接過他的煙。
“田欣怎麼樣?她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小白問了一句。
此時的田欣只是昏迷過去而已,怨靈已經被暫時驅離了她的身體,肯定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我隨口應了一句,用顫顫巍巍的手點了煙。
抽了幾口煙之後,我漸漸冷靜下來。
小白說的沒錯,爺爺不願意見我,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不過冷靜下來之後,我漸漸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我拿起煙,眯着眼看了看。
我的感覺沒錯,這是軟中華,不是我和小白平常抽的那種煙。
小白那小子口味刁鑽,平常習慣抽他們家鄉常見的一種煙,十塊錢一盒的紅旗渠。
十塊紅旗渠味道略衝,煙味也不好聞。
剛開始我很不習慣,但他每次都固執的買這個牌子的煙。
如果沒有買到,他寧願不抽。
曾經有不少人給我送成條的中華,小白轉手就給賣了。
丫的還振振有詞,說一條中華能換好幾條紅旗渠,特划算。
漸漸習慣了之後,我抽其他煙的時候多多少少也覺得有些不適應。
但我沒小白那臭毛病,別人遞給我的煙一般都不是便宜貨,十塊一盒的太跌份。
不管是中華還是其他牌子,我都能接受。
我很疑惑的盯着小白看了看,他神情自若的吞雲吐霧着。
這更不對勁了,以前我勸過他抽中華,畢竟我平時收到的謝禮以中華煙居多,甚至都不用再去買。
有一次他被我勸着抽了幾口,然後一臉苦大仇深的把煙掐了,又換回自己的煙。
用他的話來說,別的煙抽着噁心,還不如不抽。
我心中有了些想法,但沒有直接說破,也沒有死命盯着他仔細打量。
一根菸只抽了一半,我隨手扔掉,撿起牀上秦雪留給我的女式煙。
這是最後一根了,她說過這包煙抽完之前,會讓我離開這裡。
“行了,別抽了,咱們走吧。”沒等我點上煙,小白也隨手扔掉菸頭,勸了我一句。
我笑着搖了搖頭:“不急,再歇會,我現在沒一點力氣。”
小白深吸了口氣,伸手過來拉我,想強行揹着我離開。
我下意識的躲開了,冷聲道:“你是誰?秦雪讓你來的?”
他微微皺眉:“你什麼意思?我當然是小白啊,快點跟我走,再晚咱們就走不掉了。”
不,他不是小白!
哪怕他看起來跟小白一模一樣,連神情和說話的語氣都很相似。
但是從某些細節,我還是能發現一些端倪,畢竟我和小白可是朝夕相處了三年,我對他太瞭解了。
不承認沒關係,我又看了一旁倒在地上的田欣,有些“擔心”的嘟囔了一句。
“如果我現在走了的話,她可就危險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他的臉色變了變,眉頭皺的很深:“你剛纔不是說她沒有生命危險?”
果然,他對田欣的生死還是很在乎的,之前對田欣的“關心”是真的,並不是隨口問問。
得,剛開始我還只是懷疑,現在聽了他的回答之後,我已經能夠確認。
小白那小子是什麼德行,我還能不清楚?
他是個骨子裡很傲氣,很自我的人,平時對外人漠不關心。
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句,他曾經換了那麼多女朋友,沒一次是動了真感情的。
如果他不是打心眼裡把我當成兄弟,我們倆又有過命的交情,這種人我還真的要避而遠之。
平時小白願意幫我去救別人,可不是他多麼有善心,他只是習慣性的聽我的。
別人的生死跟他無關,他也不會在意。
不過他這種人,把你當兄弟了,就絕對會對你死心塌地,這點毋庸質疑。
如果真的是小白在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冷哼一聲:“自己都顧不上了,還管別人的死活?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跟誰混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