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機場,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杜言的飛機是晚上九點鐘的,從榕城飛往芝城。/就算到了夷吾山市的機場,再趕回芝城也已經是快晚上十二點的,一到機場,杜言就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給了薛浩。
“耗子,晚上我十點半左右飛機到夷吾山市機場,大概可能十二點到你家。”
拿着話筒,杜言的聲音有點落寞,淡淡地說道。
“肚子你怎麼了?聲音怎麼這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從小就和杜言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薛浩,一聽就知道杜言肯定有事,頓時關切地說道:“要不,我去夷吾山市接你吧!”
“你來接我?太遠了吧!這麼晚了,車也不好打。”
“開着我們家這輛奧迪出去,剛好今天我爸媽也沒空管我了,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怎麼樣?”
薛浩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杜言也聽出來了,真的是同病相憐,於是杜言就道了一聲好,便將電話掛了。
一邊在候機區等着安檢,杜言腦子裡還是揮之不去方玉雪的身影,一直到坐在飛機上了,這次他是靠窗的位置,從窗戶往外看下去。
外面是厚厚的雲層,夜晚的高空,月亮卻依舊那麼地遙不可及,只是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傾瀉的月光像是倒下來的銀水,染在厚厚的雲層之上,燦燦地樣子,視線一恍惚,卻似乎那些自己想念的人的身影,一個個都出現在了上面。
雲霧地高空,如夢似幻地光景。飛機從高空掠過的嗡嗡聲,百感交集,人生匆匆,誰又能夠保證自己不是過客呢?
古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的確就是這麼一個道理,走過的地方多了,見過的人多了,自然閱歷就上去了,感悟就多了。但是,這還不是主要的,現在杜言體會就十分深刻,關鍵的是,身體的位移,不同的地方,那種時過境遷的感覺,那種個人力量渺小的感覺,特別讓人體會深長。
緩緩地,一個半小時的航班眨眼即逝,晚上的航班,飛機上的乘客基本上都是閉目養神,往往剛剛睡着不久,飛機降落的震動感,就將他們給吵醒了。
恍惚間醒了過來,從萬米高空緩緩墜落下來,思緒也從那雲端的夢當中醒過來,但是……那個夢似乎就那麼永遠地留在了高空雲端,再也回不來了,也許,在地面的時候,擡頭仰望看看天空中漂浮的白雲,還能夠看到,自己的夢飛翔在那雲際,但是卻再也,永遠也抓不回來了。
飛機上,杜言也睡着了,也做了夢。
但是做了一個什麼夢呢?杜言也忘了,只是醒來的時候發現,兩隻眼睛不再是乾乾的了,心裡面的愁緒,也暫時寄居到了那高空的彩雲上。
下了飛機,沒有任何行李,杜言說服自己的心和身體一樣要一身輕。
“肚子……這邊……這邊……”
踏着方玉雪買的皮鞋,杜言從深夜夷吾山市的飛機場走了出來,一身西裝革履的他在這黑夜裡並不是很起眼,但是薛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倚在自己家那輛黑色的奧迪車旁邊,朝着杜言直揮手。
“耗子,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爲你要晚一點才能夠到呢!”
杜言也看到了薛浩,勉強地笑了笑,走上前去。
“哎……這芝城到夷吾山市實在還是太近了。這晚上高速上都沒有人,我開到了一百碼以上,沒幾下就飆到了,一點都不過癮……”
敢情這薛浩其實是一路飆車過來的,本來要一個半小時多的車程,硬生生他一個小時就趕過來了。
“死耗子,你這樣飆車,我可不坐……你不是還沒有考駕駛證麼?”
“怕什麼?胖哥我的技術,你還信不過?咱那好幾部的四驅兄弟是白看的麼?”
說着,薛浩笑着拉着杜言上車,然後車鑰匙一轉,油門一踩到底,嗖的一下,就飈了出去。
一路疾馳,幾乎沒有減速,薛浩開着車在深夜的高速路上,直接將速度提升到一百碼以上,也幸好晚上沒有什麼車,不然就薛浩這樣開,肯定要出事了。
“耗子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比我更加的不開心……”
看到薛浩這個樣子,杜言也是微微擔心。不過,他們兩個人,從小就是這樣,彼此不開心了,都不會開口說,只是默默地陪着對方發泄,一起打遊戲,一起逃課,一起打架。
不開心,那就埋在心裡好了。
受傷了,爲什麼要說出來呢?一個傷口,也許本來並沒有多少疼,但是每向別人訴說一遍,就等於是將本來已經開始結疤的傷口又給撕扯開來。每說一次就痛一次,說得越多,便越來越痛了。
有一個故事就是這麼說的,一個小猴子在森林當中,不小心將肚皮劃破了,傷口化膿流了一地,猴媽媽找來東西幫他包紮了起來。但是小猴子到森林裡面去的時候,一隻長頸鹿問他怎麼了?小猴子很可憐的將傷口扒拉開來,讓長頸鹿看,長頸鹿看了以後十分可憐小猴子,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
小猴子聽了這些安慰的話,感覺非常好。於是每過來一個人問他到底怎麼了,他就將傷口扒拉出來給對方看一遍,然後收穫一大堆安慰的話。
但是,這些安慰的話,雖然聽起來心裡面舒坦,卻每一次都讓傷口更加的嚴重。最後,小猴子感染死亡了。
所以,杜言有苦有痛,不會說,憋在心裡,薛浩也是一樣,所以今天他用飆車來發泄自己。
杜言也沒有攔着薛浩,飆車就飆車吧!如果是平常,他肯定會勸薛浩小心一點開車,但是今天,杜言也似乎豁出去了,坐在車上,享受着速度帶來的快感。
很快,一個急剎車,短短地一個小時車程,在高速地飆車當中結束,期間杜言和薛浩都十分默契的沒有說一句話。
只是在車停在薛浩家車庫的時候,薛浩熄了火,打開了車門,對着杜言簡單地說了兩個字:“下車。”
杜言也不多說,他也知道,一向談笑風生的胖子薛浩一旦這麼沉默寡言起來,就肯定是有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情了。
但是,杜言也不會主動去問。薛浩要是想說,自己就會說,而一旦他肯說出來了,也就沒有什麼事了。
這已經不是杜言第一次來薛浩家了,從小學第一次來薛浩家的時候,杜言就知道薛浩家十分有錢。住的是洋房小別墅,帶着車庫地下室,甚至薛浩自己家後院就有一個露天的游泳池。
不過薛浩的身上,卻是沒有那些富二代們的缺點,相反薛浩的身上,按照之後幾年的話來說,就是有絲的特質。如果沒有特意點出來薛浩的家世來,任何人也看不出薛浩家裡會這麼富有。
杜言也就只來過薛浩家裡面五六次,其餘時間大多數都是打個電話就叫薛浩出來玩了。這一次也還是第一次在薛浩家過夜,薛浩家那一整棟豪華的小洋樓,此時燈火全都熄滅了,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似乎一點人煙的感覺都沒有。
跟在薛浩的身後,杜言看見薛浩從兜裡慢慢悠悠地掏出鑰匙,吱呀一聲將房間門打開。
啪嗒一聲,薛浩將一樓客廳的燈給打開了。
“怎麼?耗子,叔叔阿姨麼?睡了?那我們是不是動靜小一點,裡面的燈就別開了吧……”
杜言跟着薛浩進了屋子,看見一樓大廳都沒有人在。
“不用,他們都不在。肚子,你累了麼?我們上樓到我房間睡吧……”
說着,薛浩也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要不然……到我房間裡,用我的電腦,我們再打一場cs?”
“還是不要了,明天要早起去春遊,我們還是早點睡覺吧!”
雖然杜言知道自己今晚恐怕很難入睡了,但是他還是勸薛浩早點睡覺。上了樓,到了薛浩的房間,杜言靈敏的聽覺就聽到了一樓大門的開關聲。
“有人進來了?應該是耗子的爸媽吧!這麼晚了纔回來,忙工作應酬?”
但是緊接着,杜言就聽到了一陣嘈雜的打鬧聲。
“我讓你在外面養個狐狸精,老孃要跟你離婚……”
“你鬧什麼鬧,在外面還沒有鬧夠是不是?又鬧到家裡來了,不知道小浩馬上就高考了,你這樣做,影響孩子的成績,你知道麼?”
“你還知道爲小浩着想啊!有你這麼當爹的麼?小浩從小到大你管過麼?現在反而對那個狐狸精生下的孩子關心備至。薛慶仁啊薛慶仁,我當初是怎麼瞎了眼跟了你的,要不是有我從孃家給你帶來的那些錢和關係,你能有今天的生意麼?”
“好了,在外面不是說好了麼?回家裡就不吵的,至少等到小浩高考完以後。”
“說好了?你還當小浩是你的兒子麼?外面那個狐狸精的兒子都要來爭搶我們小浩的家產了,我還一句話都不能說了?”
“什麼狐狸精的兒子,那……那也是我的兒子,當然了,以後就算要分,我也會將大頭分給小浩的……”
…………
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就算杜言的聽力不敏銳也能夠聽到了,就連屋子裡面的薛浩都聽得清清楚楚。想必,這也不是薛浩第一次聽到父母這樣的對罵了,今天,還有杜言在,薛浩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從臥室一把將門打開,衝到樓梯口,對着樓下的父母大吼道:“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就讓我靜一靜,今天杜言來我們家過夜,你們不要丟人了好不好。”
說完之後,薛浩就回到自己的臥室,重重地哐的一下將門給關上了。
“肚子,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剛剛爆發完的薛浩,回到臥室以後,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着杜言,說道。
“耗子,沒事的,會過去的。我知道你爲什麼難過了,耗子,要不我陪你打一局cs發泄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學我的技術麼?我今天全部都教給你。”
杜言站起來拍了拍薛浩的肩膀,也笑道。
“好,那可說定了,你可不能夠藏私,我這就去將客廳那臺筆記本電腦搬進來,和臥室的臺式電腦一起玩,今天你可得把技術全教給我,等我熟練以後,就等着我虐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