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叫聲把我和何景雯嚇了一跳,也顧不上什麼陰氣不陰氣的了,我掙脫了何景雯的手就往裡面衝,剛一進去,就看到慘白的燈光下面,方甜和喬可可長大了嘴巴,坐在地上,一臉恐慌的神情。
然而標本間裡什麼都沒有,究竟是什麼東西把她們倆嚇成了這樣?我疑惑地看着四周,將周圍的情況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四面牆上都是那種四四方方的鐵皮抽屜,裡面就是屍體,除了她們兩個拉開的那隻抽屜之外什麼都沒有了,那她們在害怕什麼?
喬可可慘叫着,還喘着粗氣,見我進來,驚慌不已地指着鐵皮抽屜,“裡面……裡面……”
我壯着膽子上前,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對一些恐怖的場面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猛地探頭過去,往鐵皮抽屜裡面看了一眼!
怎麼……什麼都沒有?
鐵皮抽屜裡往外冒着涼氣,冰冷的、硬邦邦的抽屜裡,只有一隻裹屍袋,其他的什麼都沒了!
我再回過頭來去看喬可可和方甜,就看到方甜已經拖着哭腔道:“完了!我們的屍體也丟了!這下怎麼辦啊?要遭處分了!怎麼就我們這麼倒黴啊!”
從她們的哭訴中,我這才知道,原來最近解剖課上丟屍體的事情屢屢發生,校方覺得非常奇怪,甚至懷疑有可能是學生勾結了校外的人來進行非法勾當,一方面嚴格監管,另一方面從學生身上入手,強調學生們一定要妥善管理自己的標本,一旦丟失,以記處分作爲處罰。
前面那兩個丟了屍體的小組只是被警告,沒想到從我們這兒就要殺雞儆猴!這麼倒黴的事情怎麼就落在我們頭上了!
處分是要跟着檔案走的,我們將來畢業了都要去當醫生,試想一下,解剖課上的標本都丟了,這樣的醫生,哪家醫院敢聘用呢?這麼一想,連我也擔憂起來,立馬覺得頭疼。
喬可可長長喘了幾口氣,大概還是不能接受事實,兩步來到了鐵皮抽屜前面,將裡面的屍袋都給拽了出來,瘋了似的在裡面翻找着,然而鐵皮匣子裡空空如也……
就在這時,喬可可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趴到地上,屁股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慌忙喊道:“手電筒!快!誰給我開個手電!”
我連忙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遞給了喬可可,就看喬可可在地上照着,時不時還從地上捏起來什麼東西放在手心裡,半天,喬可可從地上爬起來,將手裡的東西攤開來遞到了我們面前,“你們看!這是什麼?”
我往喬可可的手心裡一看,差點兒吐出來,這是什麼啊?灰色的指甲,彎曲的頭髮!這都是死人的東西啊!那指甲上還連着皮肉血絲,血液在上面凝固了,指甲上到處是黑乎乎的血痂!
這是從人……不,從屍體手上硬生生拔下來的啊!
方甜看完扶着牆一陣乾嘔,我也皺着眉頭往後退了兩步,心裡還真是佩服喬可可的勇氣,不過看來她也是被逼急了。
看我們幾個反應這麼大,何景雯湊了上來,往喬可可手裡看了一眼,發現是指甲和頭髮之後,何景雯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而是平靜地對着那指甲數了起來。
“一片……兩片……三片……等等,”何景雯環顧四周,“應該還有!大家一起找找!”
我們四個拿着手機照着地上分頭去找,果然如何景雯所說,這地上的指甲遠遠不止這麼一片,我們找來找去,四個人竟然一共發現了十七片指甲,還有幾種顏色不同的頭髮,角落裡說不定還有沒發現的!
看着被我們放在推牀上的指甲,我也顧不上噁心,就是覺得不解,滿腦袋的問號!這是怎麼回事兒?什麼人會如此殘忍又變態,偷了身體還把指甲都拔下來的?難道是寒燁?
“你們在幹什麼?”
心裡剛想到寒燁的名字,寒燁的聲音就出現在我們背後了!我回過頭來一看,寒燁斜靠在牆邊,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我們幾個,“已經是上課時間了。”
“老師!”方甜幾乎是撲到了寒燁的面前,“韓老師你幫我們想想辦法,我們的標本……”
方甜還沒說完,寒燁便淡然地吐出了兩個字道:“丟了?”
方甜使出了女生最萬能的殺手鐗,梨花帶雨地大哭起來,嗚咽地哭訴道:“我們上次走的時候,明明都鎖好了的,韓老師,標本不是我們弄丟的,真的……”
寒燁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們幾個,目光最後落在了我身上,“學校的規章制度,是要遵守的。”
一聽這話,就連何景雯都有些慌神了,只見何景雯指着推牀上的指甲,“韓老師,這屍體擺明了是被人偷走的,我們鎖好了櫃子,剛剛來的時候,櫃子上的鎖也沒問題,更何況最近丟標本的事情也不光是發生在我們幾個身上,肯定是有人圖謀不軌,我覺得這個責任不應該我們承擔。”
“你還覺得什麼?”
寒燁的語氣冰冷,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我們一時間不明白他這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反倒是看着他那張淡然的臉,好像什麼都瞭然於胸,這讓我更加懷疑寒燁,說不定,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自說自話!
一陣怒氣涌上心頭,我咬着牙站起身來,“韓老師,我想和您談談。”
我刻意着重了“老師”那兩個字,寒燁這個監守自盜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做老師?
我眼中的怒火對上了寒燁寒冰般的眼神,兩人互不相讓地對視片刻,寒燁冷冷道:“有什麼道理,想說去找校長說。”
寒燁竟然好像是在逃避似的,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依不饒地上前,“不,我就想和您談談,作爲我們的解剖課老師,我覺得咱們有必要談一下,您說呢?”
說這話的時候,我有意無意地敲了敲推牀,寒燁順着我的視線,也看到了推牀上的那一攤指甲和頭髮,當下瞭然,似笑非笑道:“好,有什麼事情下了課來談。”
我們幾個灰溜溜地跟在寒燁身後回了教室,一想到有可能挨處分,幾個人都心不在焉的,方甜湊在我耳邊低聲問了半天,問我到底想去和寒燁談什麼,有沒有把握,能不能讓寒燁替我們說說話。就連喬可可也不住對我囑咐道:“你最近不太正常,可千萬別把韓老師惹急了!”
我咬着嘴脣沒說話,隱隱還能感覺到安小予她們幾個人冷嘲熱諷的眼神。
一直等到了下課,我打法喬可可她們仨人先離開,自己留下來等寒燁。
自從當上解剖課老師,寒燁可以說是學校裡最炙手可熱的老師,即便是下課了,學生們也總能找出各種各樣自己好奇的問題來找寒燁答疑解難,寒燁也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解釋,這時候和寒燁,和那個總是對我一臉不耐煩的寒燁,簡直判若兩人。
但是我不着急,哪怕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也要找寒燁問出來個答案!
我坐在後排看書,寒燁一直在耐心地給同學們講解,從始至終,看都沒看我一眼,時鐘的指針從四點劃過五點,又溜過六七八點,我的困勁兒上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等我突然驚醒的時候,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了十點,教室裡除我之外空無一人,頭頂的燈管閃了閃,好像也要休息了。
糟糕!寒燁呢?!我難道把他給跟丟了?
寒燁越是這麼躲躲閃閃就越顯得可疑,我抱着書本爬起來,連忙跑到了看更的辦公室門口,“趙伯,您看到韓老師了嗎?”
趙伯正在看球賽,一臉全神貫注,看都沒看我一眼,搖搖頭道:“沒看到。”
“那……”我也着急了,“他已經走了?”
趙伯繼續搖頭,“沒有。”
既然沒走,那肯定就還在負一層,想到這兒,我轉身想回去找寒燁,趙伯卻從小窗戶裡探出頭來,“丫頭,你來。”
我迷惑地轉過頭,趙伯努着嘴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讓我坐下,“等會兒啊,還有兩分鐘……”
我耐着性子等了兩分鐘,趙伯的球賽終於播完了,他忍不住還罵道:“臭腳!照這麼踢球,還看個屁!都回家學足療去吧!”
我忍笑,趙伯一把年紀,一到看球的時候還跟個小孩兒似的,不過一轉過頭來,趙伯立刻恢復了一臉正色,“丫頭,你最近這氣色越來越不好了。”
“啊?”何景雯剛給我說過類似的話,沒想到趙伯也這樣說,我不由得有些憂心忡忡,難道我的情況真像他們說的這麼嚴重?
“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亂攙和,我看你個小丫頭片子也沒有那個降妖除魔的本事,老頭子我勸你一句,聽不聽,都由你。”趙伯認真地看着我,半晌,長出一口氣道:“我猜你也有苦衷,凡事進不了的,就往後退一步,這個世界啊,沒有什麼人能事事都順着自己的心意,皇帝佬兒尚且如此,更何況咱們了。”
趙伯的話說得意味深長,我也聽得似懂非懂,從他的話裡,隱約聽到了一些好像是讓我妥協的意思,但是,正如趙伯所說,個人有個人的苦衷,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自然也就不擅長去理解別人的做法。
點頭道謝之後,我離開了趙伯的房間,雖然很感謝他對我的勸說,但腳步還是堅定地往負一層深處走去。
整個負一層不知道有多少房間,大大小小的,貼着牆邊,有些放假的門都和旁邊的牆漸漸混成一種顏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除了解剖室、標本室和趙伯的房間,其他的房間無一例外都被鎖起來了,但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學生知道里面鎖着的到底是什麼,包括一些老師。
這就是我覺得負一層最恐怖的地方--真正恐怖的不是看到什麼,而是看不到什麼,每一扇關着的門後,都給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加快腳步,深呼吸克服心中的恐懼,剛來到標本室門口,我一眼看到了站在裡面的寒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