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着七夜的莫尋遲疑了一下,但是四周熾熱的目光不斷的望着他,那些目光太過沉重,壓迫的讓人喘不上氣來,四周的聲音不斷地的響起:
“快把七夜交出去,快啊!”
“你想看着我們都死嗎!現在只有七夜有這能力封印她!”
“七夜本來就是爲了封印莫顏身上妖血而存在的載體,你還在猶豫什麼!”
不斷叫囂的聲音不斷的響起,莫顏看見了莫尋的猶豫,但是還是將七夜放了下來。
小小的七夜不斷的哭着,死死的抱着莫尋不願撒手,卻最終被身旁的族人一把拉開。
“快,我們現在牽制住莫顏,讓七夜趁機封印,不然我們都得死!”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四周還在逃亡人像是明白了什麼,奮起圍上了莫顏。一張巨大的網從天而降,將莫顏圍困在裡面。
他們用棍子強制壓住了莫顏,使得她無法動彈。小小的七夜被人抱到莫顏身後,強行用小刀劃破他的手心,逼他凝聚成血玫瑰植入莫顏後頸。
看到莫顏虛弱的倒下,全族的人民都在歡呼着,誰也沒有注意到小小的七夜面色蒼白的縮成一團。
莫顏震驚的想要大喊,但是她做不到,她扮演的角色只是一個駐足觀看的外人。
她看見七夜身體被鮮血染紅,剛剛在植入血玫瑰的那一刻,莫顏的利爪刺入了七夜的身子,將他的小小的脊骨捏的粉碎,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在乎的只是讓莫顏恢復正常,保全自己的性命可以。
這些可憐又卑微的人那,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不可背棄族長的約束讓他們即便面對這樣的莫顏,還是將她視爲自己的族長保全着,但是對於他人,不過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終於,小小的七夜被莫尋倉皇地抱起,看到七夜身上的傷口,莫尋咬咬牙,快速將七夜帶入了房中。
莫顏看見莫尋拿出了緋羽,一隻渾身由紅玉做成的笛子,但是在莫顏的印象中,這根笛子不是隻有半截的殘笛嗎,現在怎麼會是一根完整的呢?
但是很快,莫顏就知道了緣由,她看見莫尋以血爲媒,以靈爲介,施咒將緋羽折成兩截,其中一段植入了七夜的身子中,與剩下的脊骨合爲一體!
牀上的七夜早已經失去了知覺,莫顏慶幸他失去了知覺,不然這生生將斷笛植入身子是怎樣的一種劇痛?!不要說是年幼的七夜,哪怕是現在的莫顏,她都不一定能都承受!
莫顏的身子開始顫抖,她顫抖的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一點一點的透明,“不行,再等等,無弦的身子還沒有等到安葬,我必須回去!”
莫顏在心裡吶喊着,她拼命的祈禱着,拜託,再給她一點時間,現在她唯一能拜託的人只有莫尋了,因爲他和無弦一樣,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但是莫尋還守在七夜的牀邊,不斷的將靈力過渡到對方虛弱的身子內,莫顏沒有想到,當年失控的自己竟然犯下這般錯誤。
許久,莫尋緩緩收回手,將寬大的雙手掌覆蓋在七夜的額前,頓時,手掌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只聽莫尋低沉的嗓音帶着無盡的溫柔說道,“乖,忘了今晚的一切,明早起來,將是全新的一天。”
莫尋正在消除七夜的記憶。莫顏嘆了一口氣,這麼做怕是對七夜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做法,不然,莫顏將如何面對他?
“你還在,對嗎?”莫尋突然直起身子,擡頭對着半空道。
莫顏心中一喜,莫尋還是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但是現在的莫顏根本不能開口說話,她拼命的張着嘴,但是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該死!”莫顏心裡咒罵一聲,雙手探向腰間,卻發現自己的腰間竟然還殘留着一張符咒,莫顏毫不猶豫的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爲書寫在符咒之上。
符咒倒映在半空之中映射出莫顏的話語,“替我超度無弦,我時間不多了。”
無弦這一生受的苦難已經夠了,就讓他的來世得到太平安康吧。
莫尋眼眸一暗,緩緩的點了點頭。莫顏感覺到胸口的煩悶頓時消失不見了,這隻能是她爲無弦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隨即,莫顏感覺到眼前一黑,好累,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吧。
在莫顏不知道的後來,莫尋找到了無弦的屍體,並且將他安葬,但是無弦內心的怨念卻遠遠超乎大家的想象,死後的他化成裡厲鬼,並且一直在人間遊蕩,試圖尋找出殺死自己的人。
而莫尋也沒能替無弦超度,他的靈在死後的那一刻就已經脫離肉體,這麼多年來,莫尋還是沒能找到他,所以一直以來,這都是他欠着莫顏的承諾。
小莫顏清醒之後,帶着七夜離開了除妖一族,雖說她沒有妖化之後的記憶,但是她卻能清楚的記得自己與無弦被衆人圍困的情景,所以她一直以爲無限的失蹤都是族人造成的,卻不曾想過無弦早已經離開了人世。
七夜被莫尋封印了記憶,所以他根本沒有印象自己差一點被莫顏殺死,但是本能的,他極度的害怕人類的屍體,那是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
殘破的皮膚,不斷往外翻着血肉的傷口深可見骨,人們不斷的慘叫聲,這些都是七夜腦海中無法抹去的烙印。
而莫尋知道莫顏離開之後,不多久也消失了蹤影,就連莫顏都很難再聯繫到他,只知道他神龍見首不見尾。
而除妖一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卻是比想象中更加安靜。因爲當時在祭祀臺前看見莫顏妖化的人死傷慘重,活着的人都被爲首的四大長老們封印了記憶,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剩下的四大長老。
當然,他們對外宣稱除妖族一族的族長雲遊四方,逍遙天外,當然,這都是說給外人聽的罷了。但是三人成虎,有些話說多了,就連他們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但是,掩藏的暗鬥開始涌現,爲首的四個長老開始不斷的勾心鬥角,原先只是一些小事情的爭執,漸漸的,爭執越來越大,就猶如天山上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慢慢的,除妖一族開始四分五裂,並且以四大長老爲首分成了四師。數十年後,江湖中出現了靈力排行榜,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到底由誰創造,但是卻意外的發現大家都十分喜愛這個排名。
這個是身份的象徵,地位的證明!
“她怎麼還沒有醒來?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宮絕站在房間內,斜眼看着此刻正在悠閒喝茶的白羽。
白羽絲毫沒有在意宮絕此刻殺人的目光,悠然地說道,“這是對救了你兩次的恩人說話的態度嗎?”
宮絕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莫顏,她已經在牀上躺了三天,整整三天,她並沒有甦醒的跡象。
“不是我不讓她醒,是她自己不願意醒來。”白羽起身,緩緩看了一眼宮絕,然後轉身往外走去,“心病還需心藥醫,這個道理你應該知道吧,無弦?”
說完,白羽起身走出了房間,雖說是他故意將靈力帶入莫顏體內,利用黑洞讓她回到了過去。不過他這麼做的原因其一是讓莫顏恢復靈力,其二,就是讓這兩個人同時解開心結。
那道心結已經困擾他們將近一個世紀,時間已經夠久,已經摺磨他們夠久了。
房中的莫尋聽到“無弦”這個名字從白羽口中說出來,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多少驚訝,在他第一次看見宮絕的時候,在他看見莫顏與宮絕接吻的時候,他就懷疑過。
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也不算背棄了當年與莫顏的約定。想到這,莫尋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而院子內已經傳來了七夜的聲音,“莫尋,你這傢伙不好好休息亂跑什麼!”
“知道了,知道了。”莫尋朝着七夜走去,即將走出房門的那一刻,他微微轉身對着宮絕說道,“好好照顧她。”
宮絕點點頭,偌大的房間再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宮絕走到莫顏的身邊,牽起對方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深沉的吻,“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
莫顏沒有迴應,但是宮絕不急,沿着牀鋪坐在地上,依舊拉着莫顏手說道,“抱歉,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就是無弦。原諒我的自卑,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不敢保證見到我這副面容之後,你是否會像愛着無弦那般愛着我。”
宮絕的聲音低了下來,繼續說道,“我死後的數十年間殺戮太多,我殺了好多好多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會原諒我。”
“莫顏,我知道你給我建了一座衣冠冢,我看見了,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告訴你,我還活着,以一個豔鬼的身份,站在你的身邊。”
“莫顏,海棠花開了,好美,我們去看吧。”
“莫顏,你還喜歡我彈琴嗎?好久沒有彈了,不知道手生了沒。”
“莫顏啊,該醒了,無弦不在了,但是卻以全新的宮絕的身份陪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宮絕感覺到自己掌心握着的手顫抖了一下,急忙擡眼看去,卻見一滴清淚從莫顏閉着的眼角滑落。
“莫顏?!”宮絕的聲音帶着欣喜。
許久,莫顏緩緩的睜開眼眸,氤氳的眼中帶着笑意,“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