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好丈夫的趙澤,竟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這位齊奶奶是個很豁達的人,她不會在意這些的。”
追悼會結束,穆青雲挽着白奶奶的胳膊,慢吞吞往家裡去。
小白樓外,花草樹木都安靜下來,像是也在爲一個生命走向了她的終點而哀悼。
穆青雲見白奶奶走着走着就若有所思地發呆,輕聲道:“人嘛,大部分在一生裡都不會只是一段故事。”
趙澤的所作所爲,死者不知道,便也不會受傷,愧疚的,是他自己。
雖然很多人意難平,可到底案子結了總是好事,穆青雲每天辛辛苦苦讀書,還要去巡檢司安撫有點被害妄想症的李巡查,着實是有些辛苦了。
一晃眼,深秋已至。
白奶奶好幾天胃口都不好,每天吃飯就和吃藥似的,穆青雲上完課,回來就給她熬了一鍋冰糖山楂水。
這山楂也是白奶奶自己種的,果子不大,但酸甜可口,吃起來很好,熬煮成湯水,滋味也是濃郁可口,很是開胃。
一大碗山楂水下肚,白奶奶立時便有了胃口,高高興興地陪着穆青雲一起包起了野菜豬肉的餃子。
果然就是陪着,她不伸手還好,一亂伸手,就算是幫了倒忙,穆青雲一個人包,手極靈活,很快就包出來滿滿一大盤,白奶奶一動手,卻是手忙腳亂,弄得滿地滿桌的麪粉。
“哎,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白奶奶笑了笑,又去看穆青雲,不禁有點心疼,卻沒說什麼。
哪怕這些年日子越發好過,可說起女孩子,還是賢惠能幹爲佳,那些幹不了家務活的懶媳婦,都要被嫌棄的。
可白奶奶和別人不一樣,她從小到大,沒做過家務下過廚房,她娘老早就說,只盼着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做家務,她男人也說,這輩子用不着她幹活,於是,她果然就到了老,也還是笨手笨腳的。
年輕的時候不以爲然,這般過了一輩子,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幸運。
女孩子太能幹了,反而讓人心疼。
野菜豬肉的餃子,又鮮又美,吃着真好。
都說山豬吃不了細糠,白奶奶是個優雅端正的雅緻人,可她最近偏愛的,也是家常味。
阿青做的尤其好吃,白奶奶連吃了兩大碗,足有二十七八個才慢下來,又勸穆青雲:“偶爾給咱們自己做點美食,喝茶賞月吃一吃,自然是美的很,以後啊,還是別常做了。”
白奶奶看穆青雲的手,倒是白皙細膩,養的很好。
穆青雲輕笑,他們白雲門的金陽功,是出了名的進境緩慢,也是出了名的基礎功法,最大的功效就是一旦忍得住寂寞,練到精微處,是真有點洗精伐髓,完善自身的效果。
最明顯的改變便是皮膚變得更好,五臟六腑,由內而外,氣血充盈,變得越發健康。
人一旦健康了,就很少有不美的。
原身本來就挺好看,是很可愛的長相,穆青雲來了幾個月,倒是因着可能有些不知名的高手存在,心生緊張,練功越發努力,如今內功修爲算是有所小成,外貌上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和她朝夕相處的人或許只是覺得她生了些肉,不那麼幹瘦,肌膚也瑩潤,沒有太大的感覺,若是幾個月不見她的人,乍一見恐怕都認不出來。
穆青雲忽然擡頭掃了一眼周圍,眨了眨眼,就哄着白奶奶回屋歇着。
把白奶奶安頓好,此時月在正中天,風有些寒涼,屋頂上傳來個略有些沙啞,帶點磁性的聲響:“我想吃一碗餃子。”
穆青雲點點頭,把炭火爐重新點燃,下了一大碗餃子進去。
咕嘟咕嘟,一沸二沸三沸。
撈出來裝了一大碗,穆青雲兩隻手捧着,輕盈盈踩着樹梢上了屋檐,藉着月色一看,不由愣住。
就在小白樓的閣樓頂上,坐着一個人,綠色的很復古的老式袍子,要說這綠色是極挑人的顏色,一個不好就襯的肌膚暗沉,土氣得很,可穿在這個人身上,只顯矜貴。
當然,穆青雲倒不是受美色迷惑,實在是這個人的長相很是驚人。
他長了和喬傾一模一樣的臉。
穆青雲腦子裡一亂,想起她當時和李巡查他們編出來的所謂‘嫌疑人’,她就隨口說了‘喬傾’的名字,結果這一說,今日便真的見到了‘喬傾’。
當然,這個‘喬傾’也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不可能是她那個時代的喬總。
“你是叫穆青雲?”
‘喬傾’冷冷淡淡地看過去,也不見他動,只是略一伸手,穆青雲手裡的餃子便到了他的手裡。
“饕餮世間味,最是此物鮮。”
‘喬傾’看也不多看穆青雲一眼,默默把一碗餃子吃完,這才取出手帕,擦了擦嘴,擡頭道,“你是白雲門弟子?你師兄呢?死了嗎?”
穆青雲:“……”
她忽然又覺得,除了一張臉,這個喬傾沒有哪裡像她認識的喬總。
喬總面上冷淡,實際上外冷內熱,對他放在心上的人十分周到細緻體貼。
穆青雲高考以前,就連每天要穿的衣服,喬總都是自己親自動手選好了,再讓‘思麗蘭’的生產線,按照穆青雲的尺碼量身定製,然後讓黑西裝小姐給她送過來。
基本上一週要送一次,穆青雲也是偶然才知道這些,當時那叫一受寵若驚。
不過後來倒是習慣了,他們這位喬總鉅細無遺,她的衣食住行都要管一管,也就是她上的燕州大學,那是喬總的大本營,裡面好些教授學者,都是穆青雲的熟人,喬總纔沒有表現得太過分。
即便如此,穆青雲不久前才知道,她成功考入穆春成班以後,他們家財大氣粗的喬總專門給穆春成班捐了一批史料,都是明國藏書閣裡也見不到的史料,把燕州大學那幫老教授高興壞了,連着兩個月,都有老教授被迫住院療養,沒辦法,得到寶貝太高興,廢寢忘食地忘了自己的身體,鬧的個個高血壓,心臟也開始犯病。
只能說,傾蓋如故,白首如新,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本就十分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