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是意義非凡的一年。別人可能不知道它非常在哪裡,但是對於李萌和青雪來說是很重要的。
“這裡好嗎?感覺小區好舊,安全措施會不太完善吧?”
“那你說那裡嗎?六樓,沒電梯,青雪大小姐你能行嗎?”
“都說不要叫人全名了。”
“那叫什麼?”
“叫人家‘老婆’——”
李萌面無表情看着發情的青雪:“不帶這麼玩的啊,這是在談正經事呢。”
青雪支着下巴老大沒意思了:“這難道不是正經事嗎?你看昨天一起吃飯的那對,記得人家怎麼說我們的嗎?說我們一點都沒有情侶的感覺!說我們兩個都是長頭髮孃的要死就算了,而且拉着手根本就不像是戀人像是姐妹!稱呼,最重要的是稱呼,人家一口老公一口老婆叫的多甜蜜啊,問我們叫對方什麼,就叫名字?給人家笑死啦!”
李萌和青雪坐在星巴克裡,其實李萌並不是很喜歡這裡,但是青雪喜歡,說坐在這裡面喝着咖啡抱着電腦那叫一個有情調。李萌覺得這裡和一般的小店鋪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她剛收到雜誌社寄來的匯款單,足額480元,想說請她的小公主稍微腐敗一下就來這裡了,順便一起上網看看房子的事。她們自然還沒到在北京買房的地步,但是她們已經在計劃一起租房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我叫你老婆是麼?”李萌問道。
青雪羞澀狀:“多甜蜜呀。就算是老夫老妻也該有浪漫溫馨的時刻呀。”
“那你也會叫我老公的吧?”
青雪“噗”了一聲,剛喝進的咖啡一下子噴了出來,噴了李萌一胳膊。李萌嘴角抽動着:“老婆,你很髒。”
“……咱們還是別趕那潮流了。”青雪估計她還真喊不出那銷魂的兩個字。
一轉眼她們已經大三了,大四要實習了,青雪急着想從寢室搬出來和李萌同居。李萌自然也是想的,可是這事得瞞着爸媽才行,不然爸媽一定得問七問八,寢室住的好好的還花着錢呢幹嘛還要到外面住去?雖然現在學費對於他們家來說已經不算是太大的問題了,但是簡約慣了的父母一定還會嘮叨的,所以對於家裡李萌打算沉默到底,房租也由她自己來賺。
對於一起住這件事,其實還是有很多波折,時光倒流回到2004年。
話說王秀芹跟隨老李去了浙江的一個廠子上班,廠子效益是很不好,才幹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倒閉。兩口子正發愁何去何從,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廣東的老闆。廣東的老闆看中了老李嫺熟的技術和管理能力,邀請他去廣東工作,還可以給王秀芹也安排一活,讓他們夫妻兩人在一起,年薪八萬起步。
老李這開心,打電話給李萌說了這事,李萌也替她們倆開心。誰知好事多磨,廣東的那個廠不過一年的時間又沒起來,再次面臨倒閉。老李都已經準備回家了,先前在浙江的那個廠子的同事打電話給老李說他們那個廠子被新的大老闆收購了,老闆出手很闊氣,現在正在找中層領導幹部,年薪有十萬,幹得好了還能加錢。老李偷偷地跑去浙江和大老闆談了一談,大老闆對於他的專業技術和能力很有興趣,邀請他第二年過完春節就來上班。廣東的老闆眼看廠子就倒了,也知道這裡是留不住人了,語重心長地找來老李說了一番心裡話。他知道老李是工人出身,但是人踏實勤奮,又老實憨厚,這一手的技術都是老李這麼多年來一點點學回來的。
“這世界老實人總是要吃虧。”廣東的老闆用不太順溜的普通話這樣對老李說。
老李笑笑:“中國不是有句老話麼?吃虧是福。”
後來他們夫妻倆對李萌講起這件事來的時候王秀芹還說呢,說懂得知足的人才比較容易快樂。李萌說不上是否贊同,王秀芹又補充,當然了,說知足那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了,像你們年輕人還是需要努力奮鬥。
李萌有去過浙江那她爸媽住的地方,在老廠還沒搬去新廠的時候她就去了。破爛的像是會鬧鬼的屋子,洗澡得去樓下洗,腳踩着高過腳踝的荒草,到晚上的時候李萌還真有點怕。幸好她從小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過來的,除了那種趴在門後巴掌大的蜘蛛外,她還真不太害怕其他什麼東西了。
李萌心疼她爸媽,年紀也不小了卻還在外面拼搏工作,住那種房子,恨自己還是沒長大,不能幫爸媽支起一片天。
她把對於父母的思念以及成長中的感悟寫成散文投到一些雜誌專欄去,沒想到反響很好。李萌明白了,做任何事都必須看準目標再去行動才能更快地做好事情。她早該知道自己不適合寫愛情小說,或許她的靈魂更多的是偏向於人生感悟這一塊的。
第一次拿到稿費的時候青雪比李萌還要激動,摟着她的腰把她抱起來誇張地轉圈:“我的大作家!你終於出山了!”
李萌被她轉得發暈,腰也卡得生疼,但是又暈又疼的感覺真是美好。
那次拿的錢不多,600元,拿出400給媽媽買了個包給爸爸買了根雪茄,剩下200元請青雪過生日。兩個人冰天雪地去吃烤肉,美滋滋的青雪開心得不得了,硬是想要喝酒,李萌拗不過她給她買了半打的喜力。青雪喝完之後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把服務員叫過來說要付錢,李萌把她推走說說好了我請客的,掏了錢就遞給服務員。青雪一下子把她手給打掉,孩子氣地說道:“你都不要我送你電腦,這次我也不要你請我!”
李萌被服務員看着真不好意思,尷尬地笑笑,快速把錢塞到服務員的手裡,服務員轉身就跑了。
李萌把青雪扶出烤肉店,想着這裡離青雪學校也不算近了,她還醉成這個樣子要馱動她還真是不容易。就在李萌躊躇之間,那燈紅酒綠的“HOTEL”出現在她面前。
這……發現得會不會太及時了啊?
因爲放假李萌要去浙江,不能和青雪在一起。回了學校也不能和她住在一起,太久了兩個人都沒有一起過夜。李萌也是思念青雪了,那麼今晚就好好陪她好了。
青雪一身的烤肉味和酒味,連頭髮裡都是,李萌讓她去洗澡她也只躺在牀上懶得動。李萌受不了她,一定得洗澡!幫她把高跟鞋脫掉,連衣裙後背的拉鍊拉開,裙子也脫掉,絲襪丟到一邊去。
居然還穿這種蕾絲的黑色內衣內褲啊!這傢伙,什麼時候這樣性感了?記得以前她分明都是愛穿那種卡通圖案的,走可愛風啊。
一晃她們在一起都四年了,青雪的身子也比第一次見着的時候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女孩,而是有年輕女人的韻味了呢。想到這裡李萌往鏡子裡看了看,雖然個頭終於到了163公分,可是這平胸的命運還是跟隨着她啊……
認命算了,反正青雪也是大胸,想念大胸的時候摸她的就好了。
李萌用熱毛巾給青雪洗了把臉,在她耳邊輕聲道:“青雪,去洗澡了。”
青雪“唔”了一聲,沒動。
李萌無奈,又趴過去輕聲道:“老婆,一起去洗澡好不好呀?”
青雪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凝視着李萌。
李萌拍她腦袋:“就只想着這種事!”
熱水一灑下來青雪就恢復了意識,甚至是獸性大發。她抱着李萌把她身上的浴巾扯掉,壓她在浴室的玻璃上,天昏地暗地親密。
李萌擡着頭配合着已經長到一米七的青雪,微微踮起腳,不讓她太累。青雪的嘴裡還有啤酒的味道,李萌平日裡最不喜歡酒味,但是青雪嘴裡的酒味怎麼就那麼甘甜呢?
水汽把玻璃全部都霧化了,李萌溼漉漉的頭髮貼在臉上,皮膚透着桃紅。她靠在朦朧的玻璃前,擡着下巴,雙手環着青雪的脖子。青雪的長髮貼在她的手臂上,癢癢的卻很舒服。
“把左腿擡起來,夾住我的腰。”青雪上身漸漸擡起來,吻也慢慢升高,順着李萌的胸口一路往上觸到她的脖子。
李萌按照青雪的話做,青雪提着李萌的腿,再擡高,指腹輕輕揉動李萌坦露在外的私密之處。
“好溼了。”
“神經啊……”
可能是太久沒有嘗試到親密的滋味,也可能是在酒精的作用之下青雪有點難以自控。那晚在酒店,青雪在浴室裡要了李萌一次,回到牀上後纔是正式開戰。李萌被她要求了很多姿勢,折騰得腰都快要斷了,脖子上到處都是吻痕。李萌怕自己就此被青雪弄死在牀上,趕緊求饒,青雪也答應了,李萌以爲自己要解脫了,結果青雪又軟趴趴地攀上來,撒嬌說:“我滿足你半天了,你也不讓我舒服舒服麼?”
李萌看着女朋友這般嬌柔的模樣心裡也動了,俯身到青雪身下,用嘴伺候她。青雪望着李萌在自己身下青澀地舔舐,那畫面實在是太具衝擊力了,快慰的感覺讓她氾濫到可怕的地步,李萌被她太過明顯得興奮表達弄得特別不好意思。
青雪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這副身子可以這麼快就到頂峰。
“酒是個好東西。”第二天,睡足吃飽的青雪拉着李萌的手走在大街上,突然含笑說出了這麼一句。
李萌用圍巾把脖子全數圍上,扶着隱隱作痛的腰,狠狠瞪了青雪一眼。
2004年,李萌上大二的時候S大的國際學院就搬出了大學城,搬到了市裡S大學的本部去了,只是國際學院的學生還是沒能住在學校裡。學校給她們在學校對面那條街租了一個青年公寓,國際學院的學生們都住在那裡。
管它住在哪裡呢,李萌感動的是她終於住在北京三環內了,離青雪的學校的車程終於縮短到了一個小時之內。
放假李萌去浙江父母那邊了,青雪也回老家了。兩個人見不到面又開始思念,電話短信沒完沒了。
王秀芹看李萌抱着手機天天不肯放,偷偷問女兒是不是在跟男同學發信息。李萌很鎮定地搖頭說不是,王秀芹笑嘻嘻地說沒關係,小萌你也長大了,可以交男朋友了。
李萌無奈了,想要反駁,想了想還是作罷,再糾纏下去這個話題估計會延伸出更多讓她招架不住的對話。王秀芹見試探無果,也就走了。
青雪也不知在哪裡學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要和李萌在電話裡愛愛。李萌有點接受不了這種東西,而且手機卡是北京的呢,長途加漫遊,別開玩笑了。
青雪好失落,拼命給李萌發信息。李萌不明白了,問她:“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有這麼多激情?”
青雪回覆:“老婆呀,過一百年我對你的愛也是不變的。我愛你,多想能光明正大地和你結婚。”
李萌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正等着吃飯,躺在牀上看電視,拿起手機看到這樣傻乎乎的信息,在心裡一邊罵青雪是白癡一邊又覺得溫暖。
結婚麼?如果能結婚的話,她們兩個人肯定會穿上相同款式的白色婚紗,手牽着手在浪漫的音樂聲中同步走來,交換戒指,接受祝福……
“小萌!吃飯啦!”老李的聲音把李萌拉回現實。
還是得面對現實啊!
李萌把手機一丟就吃飯去了,老李做的幾道菜都是李萌最喜歡的。李萌擺好碗筷不見王秀芹:“媽呢?”
老李對屋裡大喊一聲:“來吃飯啦!”
“哎就來。”聽見王秀芹穿着拖鞋啪啪啪走路的聲音,“小萌,你手機在哪裡呢?我打個電話給你外婆。”
“就在牀上。”李萌應了一聲,頓了頓,突然心中狂跳。
青雪發來的短信還處於打開的狀態!
李萌幾乎是把碗丟掉,一個箭步衝回屋子裡去。
王秀芹用背對着李萌,但是李萌還是看清了她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機。李萌從未有過這樣的恐懼,身子像是落入冰水中一般徹骨發冷。
媽媽爲什麼站在原地不動?她一定是看到了,她肯定什麼都看到了,不然媽媽的背影爲什麼透着和自己一樣的驚慌?
簡直是世界上最頂級的折磨,李萌腦中混亂了幾秒鐘之後突然就被一股無名的勇氣衝開了一條血路。她從來就是不是甘心被動的人,她不習慣那些躲躲藏藏的情感。從小到大她都不太愛說話,在爸媽面前表達自己的時候並不多,可是心裡若是有什麼重要的念頭她是會告訴爸媽的,因爲她們是一家人。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不再跟爸媽說自己的心裡話了呢?
是從她愛上青雪之後吧,自從她愛上了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孩子之後,她就不再和爸媽說真心話了。
與其隱瞞下去痛苦下去,不如就在這裡把一切都挑明。
“你都看到了吧。”帶着萬劫不復的混亂心情,李萌毅然說出了這六個字,空氣都凝固在她和王秀芹之間。
王秀芹突然轉回頭和李萌對視,就在這一個對視之間李萌發現媽媽臉上的皺紋再清晰不過,已經不是腦海中想到“媽媽”這個詞時浮現出的那張年輕的臉了,歲月早就偷走了她熟悉的那個媽媽,可是直到這一刻她纔看得清晰。
王秀芹嘴張了張,李萌的手機分明就在她手裡,屏幕是亮着的,她果然是看到了。
李萌心沉了下去,但又有種掙脫了重負的愉悅感,兩種複雜的情緒攪合在一起,簡直是度秒如年。
“沒有。”
李萌擡頭,王秀芹把李萌的手機丟在牀上:“我什麼也沒看見。”
在媽媽擦身而過的那一刻李萌有些發懵。那一刻對於剛纔經歷的事情李萌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當她的思緒迴歸時她明白了,媽媽選擇了逃避。
心狠狠地痛着,像是自己親手在媽媽的心上砍了一刀,但是砍完之後卻發現自己和媽媽擁有同一顆心臟。同樣痛不欲生。
這個假期過得太漫長,媽媽的沉默和失魂落魄是再極力掩飾也是能看出來的。單純的爸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以爲妻子中暑,一個勁想拖她去看病。王秀芹到最後還發火了,對老李一頓亂罵,老李被罵得莫名其妙的很,兩個人也冷戰了。
李萌只是趴在寫字檯上,望着窗外陌生的天空,腦子裡空空的,不知該想些什麼。
青雪有給她打電話發信息,她聽到聲音了,卻不敢去拿手機。
那個手機就像裝滿了罪惡,只要多沾染一次身心都會墮落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學,臨走前老李如同以前一樣千叮嚀萬囑咐,但是這次王秀芹卻是沉默不語。李萌不敢去看媽媽,不敢去看媽媽在陽光下太過明顯的白頭髮。
到了北京青雪在火車站接她,見到她就抱怨爲什麼一個假期都不理她。當李萌告訴青雪說她媽媽看到她們倆的親密短信時青雪也呆住了。
“根本就沒有辦法。”李萌說,“看見一直堅強的媽媽居然選擇逃避的時候,任何話都無法說出口。”
青雪把李萌緊緊地抱在懷裡很久很久,最後說:“那你想要怎麼辦呢?”
你想要,怎麼辦呢?
青雪獨自一人坐在教學樓的頂層,抱着厚厚的一疊紙張,不停地摺紙飛機。一隻又一隻,拋向天空。紙飛機和飛機一樣有一對翅膀,看上去它們也在飛翔,可是青雪知道,它們和真飛機不一樣,一點也不一樣。
它們能飛多遠呢?
一隻飛機停在男生的頭頂,男生把飛機取下,往樓頂看去,正好和青雪對視。
“青雪!”男生叫她。青雪低頭,一陣風吹來把她的長髮吹得亂糟糟。
馬騰?
青雪皺眉,起身走了。
李萌給青雪打電話,青雪的手機一直沒人接聽。
李萌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想要去找青雪,可是重要的考試一直纏着她無法脫身,每日都要複習備考,日子一天天過去,李萌每天都會給青雪打電話,但是青雪都沒有接。
你想要,怎麼辦呢?
李萌說,我沒辦法,然後青雪就哭了。青雪一邊哭一邊還笑着說,沒關係,我懂的,我懂的,真的我都懂。
每次想到青雪當時的眼淚和強撐的笑容李萌就會陷入失神的狀態,痛覺從內心深處迸發而出。
每想她一次李萌就覺得自己要死一次,可是她還是無法剋制地想要去想她。
世界被縮成很小很小的一團,無法掙脫甚至無從呼吸。
秋季的雨帶着涼意,李萌從教學樓裡出來,把傘打開正要走出去,突然腦海裡閃過了某個畫面。很多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下雨的傍晚,她拿着雨傘從教學裡往外走,腳下一滑不小心摔到了水坑裡,褲子溼透膝蓋還摔破了。同班的一個女同學路過,趕緊把她扶起來,見她膝蓋上的血嚇得跟什麼似的在那裡尖叫。李萌嚇一跳,覺得這孩子情緒真是來的快,又不是她流血,她在那裡叫什麼呢?女同學說你受傷了我揹你去醫務室吧?李萌又是嚇一跳趕緊說不用不用,一點小傷而已,犯不着有這麼戲劇性的一幕。女同學不放心,把傘放到身邊,掏出紙巾蹲到李萌的腳邊輕輕地幫她把泥水和血漬擦掉,然後站起來笑着說,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回家要用酒精消毒才行哦。
那個女同學自然就是青雪。那時候剛剛上高一,因爲性格孤僻,班上的同學對於李萌來說都是臉上打馬賽克的,基本上算是一個也不認識。第二天在教室裡見到青雪她還吃了一驚。因爲摔倒的事情實在是很丟臉所以她不讓青雪對別人說。
後來青雪對李萌說,其實她早就有在注意李萌了,覺得她總是不笑很有個性,獨來獨往的非常神秘,很有讓人瞭解的慾望。
“那時候就在想着,如果哪天能跟你說句話多好啊,一定特別有意思,所以一有機會就跟在你身後,沒想到老天真的給我這個機會了。”
雨點一滴一滴滴到地上,盪漾開無數個波紋,李萌舉着傘的手臂已經涼透了。
那個單純到傻乎乎的孩子,一直都對着她笑的青雪,怎麼就被她弄哭了呢?
“李萌,你是李萌吧?”陳筠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遇見李萌,有點認不出李萌了,皮膚變白了頭髮長了,穿着背心外套和利落的短裙,一改初次見面的鄉土味兒。只是當李萌回身看他的時候卻是滿臉淚痕。
陳筠擔心地問候道:“你怎麼了?”
北京幾乎是沒有春秋天的,秋天消逝得迅速,就像從來沒有到來過。
北京下雪了。今天是青雪的生日,這麼快,又是她生日了。只是她們失去聯繫已經有半年了。
李萌給她打電話發郵件全都石沉大海。今天她剛剛結束了讓人抓狂的考試,準備去找青雪。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想要親自去見青雪一面。實在太想她了,太想她了。
李萌買了對戒指,一隻給自己戴上了,另一隻放到紅色的盒子裡,裝進包裡,拉好。裹上圍巾穿上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李萌走入大雪中。
再大的雪,都要去見她。
“李萌!”陳筠雙手插在口袋裡,只穿一件薄薄的外套向她走來。
“這麼大的雪你要去哪裡?”陳筠問。
“我去找我女朋友。”李萌的睫毛上粘着雪,說出來的話讓陳筠呆住了。
這麼嬌弱外表,怎麼能說出這麼神奇的話?李萌邁步就走,陳筠拉住她的手:“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李萌甩開了他的手。
“那你怎麼不直接拒絕?!”
“我以爲拒絕了和你出去,你就會明白了。”
“你這個人真奇怪!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喜歡幹嘛去喜歡女人啊!”風雪更大了,陳筠的聲音幾乎是在咆哮,“這個社會不會容納你的,無論你和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你都不會被祝福的!”
李萌戴着口罩,但是陳筠分明看見她眼睛彎了,她笑了。
“你肯定不知道什麼叫非她不可。”
陳筠站在雪地裡,大雪紛飛幾乎把他埋成個雪人。
什麼叫非她不可?我難道會不知道嗎?
這算什麼,真是自私的女人,完全都不顧及喜歡你的人的心情麼?
KTV裡馬騰奪了無數杯酒,幫青雪擋了好幾瓶的酒,但是最後青雪還是喝醉了。
今天是青雪生日,她寢室的人和馬騰的幾個同學一起把她叫出來,說大家去唱歌幫她慶生。青雪最近一直都很不開心,每天都悶在寢室裡不出來,同學替她擔心,給馬騰說了,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抓出來。馬騰差點衝進女生宿舍這才把這姑娘娘給請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青雪被安排到馬騰的身邊坐下,馬騰有點不好意思,叫哥們把蛋糕拿過來,雙層的,擺滿了青雪愛吃的各種水果。大家都在起鬨,馬騰臉紅成一片,青雪望着那個生日蛋糕紅了眼睛。
去KTV青雪說要喝酒,馬騰也覺得高興嘛,喝點酒沒什麼那就喝唄。要是知道青雪一上來就對瓶吹的話馬騰纔不同意呢!青雪本身就沒什麼酒量又一心求醉,一夥不知□□的人還在那邊嚇起鬨,幾個來回青雪就倒那了。
馬騰拍拍青雪的臉,看她嘴脣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麼。
“送她回寢室睡覺吧,別鬧出什麼事來。”有人建議道。
青雪已經醉得走不動了,沒辦法馬騰只好揹着她。青雪雖然瘦可是一米七的骨架在那裡,馬騰也是精瘦型的,下着大雪,背上還有個幾乎等於不省人事的人,路上本就異常難走,馬騰怕摔倒放慢了步子。
一行人打了車往學校走,馬騰摟着青雪讓她靠在他肩上。青雪冷得直羅嗦,馬騰把他的外套給青雪穿上。坐在前排的同學回頭打趣,馬騰你不冷啊?
“不冷!”馬騰一邊哈氣一邊搓手,“一點都不冷!”
這是馬騰第一次摟青雪,不知多少年前他曾經牽過青雪的手一次,那時候他們倆都還是小孩子,但青雪軟軟的小手摸起來的感覺馬騰到現在還記得。現在的青雪和那時的她不一樣了,長成大姑娘了,美麗中透着些許性感,特別是現在嬌滴滴的模樣,讓馬騰很有保護欲。
就是這樣纔對吧,青雪應該已經不喜歡那女人了吧?
出租車只能停在學校外面,校門口離宿舍還有一長段距離。青雪無法走路了,馬騰還是把她背了起來。
雪下得更大了,地上特別溼滑,只穿一件襯衫的馬騰被冷風吹得嘴脣發紫,手臂都沒有知覺了。但是他咬着牙,不管怎樣也要讓他的小公主平安到寢室。
背上的人是青雪,馬騰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青雪的雙臂突然收緊,似乎是醒了。馬騰心裡高興,青雪正用力抱着他的脖子呢。
“李萌……李萌……”低低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馬騰的動作僵了一僵。
“李萌,李萌……”沒有聽錯,青雪喚的的確是李萌的名字,她越縮越緊的雙臂,圈起的也都是那個關於李萌的夢。
馬騰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中,面無表情。
李萌,李萌……
眼淚慢慢從眼睛裡流出,在臉上爬行的時候就已經漸漸冷去了。
李萌,李萌。
馬騰的五官漸漸扭曲,強烈的想要痛哭的慾望折磨着他的神經,想要忍住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眼淚和鼻涕全數噴出,雪沾滿了他的臉,連同他的哀嚎一起,把他的悲傷全部吞沒了。
那個人傷害你,讓你買醉讓你哭,可是你卻不回頭看看我,看看喜歡你這麼久的我。明明是我先發現你的美麗的,明明是我先喜歡你追求你的,你怎麼就被她帶走了呢?
馬騰不願意承認失戀,一直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自己是失戀了,他只是在等待心愛的女孩玩夠了就能回到他身邊。所以他在高三的時候努力讀書,所以他讓人去打聽青雪填報的志願,所以他放棄了人生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只追逐青雪的腳步。
他覺得會有希望,但是所有的希望卻在今晚,全數灰飛煙滅了。
馬騰把青雪背到她寢室樓下,坐在那裡的一個雪人突然動了。雪塊滑落,竟是李萌。
馬騰把背上的青雪放下,塞到臉色發青李萌的懷裡。
“給你!”馬騰吼道,“都給你!抱好你的女人!混蛋!”他抹了把眼淚鼻涕,才抹去,它們又傾瀉而下。馬騰顫抖着聲音說:“不是就該是個遊戲嗎?你們幹嘛那麼認真?幹嘛這樣……”
馬騰走了,李萌扶起青雪的臉,青雪睜開眼,癡癡的看着李萌。
“李萌?”這一定只是個夢。
李萌幫她把臉上的雪擦去,幫她戴上和自己無名指上同一款的戒指說:“我不接受分手,其他隨你。”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這首歌配這章感覺很合適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捨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份
誰把誰真的當真
誰爲誰心疼
誰是唯一誰的人
傷痕累累的天真的靈魂
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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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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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草忘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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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涯海角
某個小島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擁抱
輕輕河畔草
靜靜等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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