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離婚？面對這個話題, 毓向楠欲哭無淚。他不想失去瑞雪盈，卻又抓不住她，他該怎麼辦？徐婆婆怒極而笑, 管英生變的態度, 都讓他不知所云。
易思愛瑞雪盈。他說, 我愛你, 我們結婚吧。她憂喜參半,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理想。但是，她選擇了易思, 選擇了臣服，放棄遠大而偉大的理想。
付袁翼愛瑞雪盈。他說, 我愛你, 嫁給我吧。她沉吟不決,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被愛。她知道自己還放不下易思, 還在等待着易思的到來，可是她又不想父母爲她擔心。這一次，她選擇放棄等待，屈服於孝心。
瑞雪盈不愛他。她說，毓向楠, 我嫁定你了。雖然是見面不到三個小時的人, 心卻豁然開朗。只因她的感覺告訴她, 她應該嫁給眼前的人。
這些都是那天她說給他聽的, 當時他只是聽聽, 沒有往心裡去，今天才發現, 這裡包含了多少信任和放棄，還有開始。可是，他卻一點一點磨去她的信任，一點一點讓她後悔，給她傷痛。用刻骨銘心的痛，告訴她，她開始了一段錯誤的開始，放棄了不該放棄的東西，更該死地讓她的信任變成了失望和悲哀。
“我不要她離開，她不會離開我。”毓向楠喃喃自語，似哀求，似肯定。
當年有一段時間，管涌說管鳳情緒不好，誰也不想見，那時管英每天懸心吊膽，深怕管鳳受不了打擊撒手人間。管英每天嘴裡念念叨叨，詛咒那個勾走易思的女人，永遠嫁不出去，以此解她心中的怨氣。卻不想，真是冤家路窄，那個女人偏偏就是瑞雪盈。突然，他也很想吼一句，爲什麼偏偏是她！
“徐婆婆……”管涌垂着頭，看着連連搖頭的徐婆婆，心中的慚愧越來越深，他沙啞着聲音喚道，隱忍的悲痛顯而易見。“是我們不好。我們不應該……”
管涌把瑞雪盈會離去的前前後後說了個遍，一時，客廳裡只聽到徐婆婆努力壓下怒氣的喘息聲。
徐婆婆狠狠地瞪着毓向楠，半天，一字一句地說：“‘不會離開’是什麼意思？你以爲瑞丫頭沒了你，會活不下去？我上次就跟你說過要好好珍惜她，你若不能給她幸福就不要纏着她。我告訴你，我徐婆婆雖不是她的什麼人，說話也是有分量的。別說我現在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就算知道了，我不但不會告訴你，我還會勸她和你離婚！”
“離婚？！”心中一顫，毓向楠猛然擡起頭看着徐婆婆，露出悲苦的神色，“不、不，我不要離婚！求求你，徐婆婆，我不要離婚！我不要她離開我。”
徐婆婆說的本是氣話，見他一副失魂落魄，卻依舊自私地只想到自己，頓時憤怒的扇了他一個耳光。一旁的管涌嚇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婆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你這個沒有出息的混蛋，你求我做什麼？我是瑞丫頭嗎？也難怪瑞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離開你，你怎就這麼自私？若不想失去她，就要自己爭取！你以爲會有一個、兩個，甚至是三個易思，使得她對你投懷送抱嗎？”
“我……”毓向楠呆愣地看着徐婆婆，頓失言語。
“你什麼你？你有什麼好說的？你！”說着，徐婆婆的手不禁又擡了上去，突然，在揮下來之際泄了氣般垂下手，語氣也平靜了許多。“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不想爭取，又不想失去，我都很難想象你是個德高望重的醫生。”說到這，徐婆婆嘆了一口氣，“別說是你了，我都不知道你媽是怎麼當的教授，一點教養都沒有。一個大學教授，當成她那樣，也真是夠了！這是一個比一個愚蠢！愚蠢！”
管涌和毓向楠默不作聲。能說什麼？錯的是他們，求原諒的是他們，他們有什麼立場爲“自家人”辯解？可是，他們似乎忘了，在法庭上他們是怎麼“一家”一條心。
徐婆婆看着面如死灰的毓向楠，覺得自己的話有失分寸，抿了抿嘴，“你啊你，你怎麼就不知道瑞丫頭的心呢？縱使她不愛你，可是她是努力和你過日子啊！‘家以和爲貴’，這點道理你怎麼就不懂呢？你孝順，沒人攔，可是你也不能愚孝啊！管鳳盲動，你媽盲從，你還盲孝！你們可真是一家人……”徐婆婆字字諷刺，突然，猝不及防地哈哈大笑起來。
管涌和毓向楠一愣，驚恐地看着徐婆婆，心中頓升不安。他們面面相視，不明白徐婆婆突然爲什麼狂笑起來。
徐婆婆突然心情大好，笑逐顏開地拍了拍毓向楠的肩，“哈哈，瑞丫頭可真聰明啊！”
管涌和毓向楠互覷着，不明白徐婆婆說的是什麼意思，而瑞雪盈又聰明在哪裡。
徐婆婆不理會他們的愚笨，看着管涌說：“你不是說瑞丫頭贏得非常漂亮嗎？”易思兩眼一瞪，一臉疑惑，他何時說過瑞雪盈贏了？她輸了，而且輸的特別慘！剛想反抗，只聽徐婆婆又說：“她真的是贏了，而且贏得特別漂亮！”
這回，毓向楠也瞪起雙眼，他死死地盯着徐婆婆，懷疑她是不是氣糊塗了。徐婆婆見狀，也不再生氣，笑着說：“你們就等着吧。等瑞丫頭回來了，我在告訴你們，她‘贏’在哪裡。”
別離徐婆婆，管涌和毓向楠死氣沉沉地走在大街上，誰也沒有理會誰。夜深了，他們同時站住腳，望着上海的夜空長嘆了一聲，看着對方，不約而同地說道：“如果盈盈（嫂子）回來了，我一定向她道歉。”說完，二人想笑又想哭，互相看着對方扭曲的臉，心裡五味俱全。
毓向楠心事重重地來到家裡，習慣性地擡頭看了一眼，見家中的燈火通亮，心中一喜，隨即又黯淡下來。家裡不會有瑞雪盈的身影了，爲他等燈的也不再是瑞雪盈，而是他母親。無精打采地大門走了進去，被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臉嚇了一跳。“媽，你幹嗎！”
“阿楠，盈盈呢？盈盈在哪裡？還沒有消息嗎？她能去哪裡？怎麼可能兩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管英不理會毓向楠的不悅，急急地問出憋了一天的話。
毓向楠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母親，一臉懷疑，可是一聽到“盈盈”二字，心中又是一沉。“媽，你又想幹嘛？你還想怎麼樣？我求求你，你不要在無理取鬧了，我真的累了。”
“你！”管英氣得橫眉豎眼，但是她咬了咬牙，壓下冒出來的怒氣，“你這個不孝子，她是我兒媳，我問她在哪裡哪裡錯了？我問問都不行嗎？啊？”管英氣得牙齒格格作響，看着一臉倒黴相的兒子，頓時開罵。“你看你這是什麼德行？死了娘還是沒了爹？老婆沒了，不會追回來啊？啊？一點氣魄都沒有，真不知道是誰把你生下來的！”
“還不是你生的。”毓向楠沒心情聽母親的嘮叨，小聲嘀咕了一聲，便往臥房走去。
管英人雖然上了年紀，可耳朵卻靈的很。她頓時叫了起來，“你說什麼！”毓向楠一臉無奈，心中煩悶，嘀咕一句“沒什麼”，便再也不理母親。“我纔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可是，在後面追着進來的管英，不依不饒。她說：“你這麼個德行，哪裡是我生的？我生的可是意氣風發的人，你那副德行肯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跟你說，你要是敢給我離婚，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我不許你跟盈盈離婚，你聽到沒有？！”
脫了西裝，換了便衣的毓向楠，一聽“離婚”二字，頓時火冒三丈。“媽！離婚！離婚！你到底要的是什麼？你要的不就是我和她離婚嗎？你把她逼到絕路了，還不許我離婚！我也不想離婚，可是你看看能不離嗎？我們離婚，都是因爲你！”“咣噹”甩掉衣櫃的門，走了出去。
管英一愣，怎麼會是她呢？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離婚。不！不是她，絕對不是她，怎麼會是因爲她才離婚呢？管鳳急忙追了出去，只見毓向楠坐在沙發上猛抽菸。
“管教授，盈盈是個好姑娘，能有她這樣的兒媳，是你的福氣，你怎麼就……”耳邊響起若桑籬的聲音。被一個自己的得意門生說教，管英頓時面紅耳赤，她想發作，可是又不好發作，隱忍到她離開，又想了很久，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所帶來的後果。
管英站在那裡看着毓向楠抽了好幾根菸，才慢吞吞地走過去，說：“今天，桑籬來過了。”毓向楠低着頭，繼續抽他的煙。“她是我的得意門生，也是盈盈的好姐妹。”毓向楠抽菸的動作頓了頓，沒開口。“她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她出國回來了，就來看盈盈。”他的動作沒停。“她說她跟盈盈在網上認識的，都是寫小說的人。”毓向楠心裡一驚，他都不知道瑞雪盈是作家。“她們是在北京見的面，她說……盈盈是好姑娘，好妻子，更是好兒媳。”毓向楠擡頭看了一眼母親，停下抽菸的動作，沒吱聲。
“她說，盈盈是捨不得別人傷心的人。她說，前些日子她在盈盈的文筆中看到絕望和隱忍，她知道盈盈又受傷了。所以，她回了國就馬上來看她，可是……她說，她對我失望透了。她說，盈盈從來不與別人分享她的苦惱。她之所以知道盈盈面臨‘婆媳問題’是因爲盈盈曾經在網上談笑風生地說：‘婆媳之間的問題果然很深奧，不是我這樣的小神可以想透的。最可悲的是在婆媳關係面前，我這個號稱大神的大神，也不得不稱爲小神。’。她說，可是在那句話裡她聽出了許多無奈。她說，她沒有想到在她心目中德高望重的教授，會是刁難兒媳的惡婆婆。”
毓向楠愣住了！看着母親眸色黯淡下去，他心中隱隱作痛，併爲剛纔的怒吼感到內疚。從來沒有人在母親面前，當面指責過她，而且還是她的得意門生。想必她是真的傷了心，可是他卻無法安慰母親。他要說什麼？說，媽，你沒錯。還是，媽，你確實讓人失望。
婆媳問題，瑞雪盈曾經問過他，他搖搖頭說“不是他這種小神能答得出來的”。沒想到她會對別人說“在‘婆媳關係’面前，我這個號稱大神的大神，也不得不稱之爲小神。”他能想象她當時說這句話時，臉上是輕快的笑意，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按了幾下，然後自嘲般笑了笑。可是，若桑籬卻在這種輕快的言語中看出她的無奈和悲哀，而他身在其中，卻沒有感覺出來。是他不夠關注她，還是不夠了解她，或者……不夠在乎她？
“她走了，”母親的聲音再次響起，帶了少許哽咽，“我又氣又惱，她是我的學生，怎麼可以反過來教訓老師？可是，我反覆咀嚼了她的話，我才發現，我真的是我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