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盈把扭傷了腳的兒子抱在膝上, 坐在咖啡廳裡,靜靜地等待即將和她結束關係的人,毓向楠。
管英看着兒子憤怒的臉, 抖得更加厲害, 雙眼一頓亂瞄, 就是不敢對上兒子的眼睛。許久, 毓旭佃的情緒穩了下來, 便跟兒子講起剛纔的事情。毓向楠聽完了,一時呆愣在那裡,這怎麼可能呢?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過了一會兒, 他不得不從客廳裡的環境裡相信這已經成了事實。毓向楠憤怒地瞪了一眼母親,二話不說走到小保姆面前, 一手領起她, 拖着她走到門口, 一把把她丟了出去。然後走進臥房,拿了幾件衣服走出來, 看都不看一眼母親,走出家門。
“阿楠……”管英見兒子毅然決然的離開,在身後悽慘的喊。可是,毓向楠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便走了出去。
毓旭佃看着兒子離去的背影,心升悲涼, 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婆, 默默地走進臥房, 再也不吭聲。管英看着毓旭佃的背影, 頓時又哭了出來, 她這是怎麼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想跟孫子親近而已啊!她那裡錯了?她到底錯在哪裡?
毓向楠走出家門,一刻不停地給瑞雪盈打電話, 可是手機裡傳來的是服務器冰冷的聲音。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五個小時過去了,瑞雪盈的手機沒有開過機。突然,他打了個寒顫,想起以前瑞雪盈曾兩個月沒開機,心頓時寒透。他不再打瑞雪盈的電話,而是直接上門找人。
“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她沒有來過。”沈悅華盯着一雙熊貓眼,焦急地說,在他離去前答應他,幫忙聯繫瑞雪盈。
“不在,她沒有來我這裡,這連天連電話都沒來過。出了什麼事?”鄭然頗爲不悅地看着他,說。
“瑞丫頭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就不能好好保護她嗎?”徐婆婆憤怒地看着他,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什麼?盈盈不見了?我……我……我不知道,她沒有來找我。事實上,從她去無錫開始就沒找過我了。”毓向媚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瑞嘉富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婿,當聽到女兒不見了,氣得怒吼。
“爸……”忍了許久的淚水,在看到瑞嘉富和常靜怡時,滾滾而出。
“你說!你說呀!這到底怎麼回事?”瑞嘉富此刻氣得火冒三丈,一點也不可憐毓向楠。
“阿楠,你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盈盈好好的,怎麼又不見了?是不是她有事出去了?去過診所了嗎?”常靜怡在一旁打了半天電話,問道。
“媽……”毓向楠胡亂擦了把淚水,跪在常靜怡前面,說:“媽,你打我吧。是我對不起盈盈,是我沒有好好照顧她,媽……是我對不起你們呀!”
手機打不通,女婿又跪又哭又認錯的,常靜怡知道事情鬧大了。可是,她不願意往壞處想,她強忍住淚水,問,“阿楠,你先起來。到底出了什麼事?盈盈爲什麼又不見了?”
“媽……嗚嗚……”毓向楠跪在常靜怡面前,哭得跟孩子似的。常靜怡不忍,把他輕輕地抱在懷裡,毓向楠頓時緊緊地抱住岳母,哭得驚天動地。
在毓向楠斷斷續續的哭訴中他們大概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瑞嘉富氣得起身就要衝到管英那裡,想好好教訓她,被一旁的常靜怡攔了下來。常靜怡說:“嘉富,你先等等。”然後看着毓向楠說:“阿楠,你起來吧。你這一跪,我消受不起。等聯繫到盈盈,你們就離婚吧。算我這個做媽的求你了,你們……離了吧。”
“媽?”毓向楠一陣錯愕,他不想離婚啊,他不能沒有盈盈啊,怎麼……“媽,爲什麼?我不想和盈盈分開。”
“阿楠,”常靜怡嘆了一口氣,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離婚,也不是。我讓你跟盈盈離婚,不是因爲你不好,是盈盈沒有那個福氣生活在你家。”語氣極爲平淡,可是……毓向楠聽懂了常靜怡言語間的強勢。
常靜怡說完不等毓向楠做出任何反應,與瑞嘉富走出家門。這一次,他們要誓死維護自己的女兒。以前,是女兒維護他們,現在,他們要維護自己女兒,做父母應該做的事。
當瑞嘉富和常靜怡感到管英家裡時,客廳裡聚集了很多人,他們都是在久久聯繫不上瑞雪盈後趕到這裡的。有徐婆婆、鄭然,有沈悅華、特萊恩,還有……毓向媚和徐峰。毓旭佃和管英坐在衆人面前,垂着頭不語。瑞嘉富看得又是一火,想上前教訓他們再一次被常靜怡攔了下來。
常靜怡看了一眼衆人,說:“你們來了?”衆人微微一點頭,表情很是凝重,一致表達着:有我們,不要擔心。常靜怡心裡一暖,微微一笑,說:“謝謝,不過……”頓了頓,在衆人重新看向她後,接着說:“你們先回去吧。我想,我的女兒應該由我來保護。我是她的媽媽,就讓我來做這個角色吧。”
徐婆婆在常靜怡和瑞嘉富來之前就狠狠地罵過管英,這會兒看着瑞嘉富隨時動手的樣子,擔心地看了一眼常靜怡說:“恩,不要衝動。好好談,別惹上麻煩,不值得。”
常靜怡微微一笑,手更加抓緊了瑞嘉富的衣角。徐婆婆點了點頭,首先走了出去。隨後,他們罵也罵了,氣也出了,便跟在徐婆婆身後一一離去。等他們都走了,常靜怡拉着瑞嘉富坐在他們面前,久久不語。
管英的淚水,從剛纔就沒斷過。這會兒她連擡頭看他們的勇氣都沒有,毓旭佃也垂着頭,不管怎麼樣惹出這樣的事的是他老婆,他有義務更有責任替老婆承受衆人的唾罵。
客廳,一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氣氛中,流動的空氣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就在管英以爲自己要休克時,常靜怡說:“小軒爺爺、奶奶,我這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們了。現在我們誰也聯繫不上盈盈,等盈盈回來後就讓孩子們離婚吧。小軒跟着盈盈,”頓了頓,又說:“相信孩子跟着盈盈會更好一些,是吧?小軒爺爺。”
管英聽到又是離婚又是孫子跟着兒媳的話,擡頭想反抗,卻被毓旭佃搶先一步,說:“好的。”頓了頓,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親家公、親家母,我……真是沒臉見你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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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軒爺爺,別這麼說,若說慚愧,我們內心的慚愧不比你們少。若說憤怒,我想就算把你們打得鼻青臉腫,也消不了我內心的憤怒。今天,我阻止嘉富動手,不是看你們可憐,是因爲我不想我們瑞家欠你們什麼。”常靜怡冷冷的說完,同瑞嘉富站起來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過頭說:“小軒奶奶,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女兒和我外孫面前。”
常靜怡轉身離去。瑞嘉富始終不語地黑着一張臉,突然他喊:“我是一個粗人,沒什麼文化。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讓我看到你出現了,我打斷你的狗腿!”然後憤怒的離去。
管英在瑞嘉富說完話後,猛然打了個顫。
三天來,瑞雪盈不開診所不出門地照顧兒子。三天來,只要兒子鬧着要跑要走,她便抱着兒子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鬧着、玩着,直到兒子玩累了才哄他入睡。三天來,她沒讓兒子的腳沾地面。三天來,她想了很多,她想到以前,想着現在,還有以後。三天來,她整個心思都在兒子身上,所以她沒有注意到手機沒電了,電話線第一天就被她拔了出來。而這三天來,冰箱裡的食物也吃完了,她不得不揹着兒子走出診所的門。
“小軒,和媽媽去買菜好不好?”瑞雪盈溫柔地笑着問。
“好!”毓仁軒趴在母親的身後,爽快的答應。
瑞雪盈笑了笑,拿出手機,楞了一下,苦笑了一聲,換了塊電板,頓時短信聲噼裡啪啦響個不停。一會兒,短信便沾滿了空間,信件箱閃爍着告訴她,信件箱滿了。
沈悅華:“瑞雪盈,你在哪來?怎麼不開機?開機了跟我聯繫,擔心死我了,快跟我聯繫。”
殷志:“雪盈,我聽奶奶說了,你在哪裡?開機了跟殷大哥聯繫,奶奶也很擔心你。”
徐峰:“雪盈,這是怎麼回事?你別做傻事,快跟峰哥聯繫。”
毓向楠:“盈盈,你在哪裡?爲什麼關機?我們好好談談好嗎?孩子怎麼樣了?有沒有看過醫生?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毓向楠:“盈盈,怎麼還沒有開機?我很擔心你,知道你不見了,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你在哪裡?快點跟我聯繫好嗎?孩子怎麼樣了?有沒有哭?”
毓向楠:“盈盈,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去過醫院?”
毓向媚:“盈盈,對不起。你在哪裡?快點跟我們聯繫好嗎?我們很擔心你,你快跟我們聯繫吧。”
常靜怡:“女兒,你在哪裡?媽媽很擔心你呀!小軒怎麼樣了?看到短信,速跟媽媽聯繫。”
毓旭佃:“盈盈啊,是爸對不起你,快跟我們聯繫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呀,你這是在哪裡?小軒有沒有受傷?我看他腳好像崴了的樣子,醫生說什麼?要不要緊?”
沈悅華:“盈盈阿姨,我是特萊恩,是媽媽幫我打的哦!盈盈阿姨在哪裡?特萊恩很擔心盈盈阿姨,快點給特萊恩打電話。”
瑞雪盈微微嘆了一口氣,用半個小時的時間看完短信,她猶豫了一下,從文件夾裡抽出《離婚協議書》給毓向楠打了電話。
“盈盈!你在哪裡?我去接你!”電話剛打通,傳來毓向楠急切的聲音。
瑞雪盈一頓,不語。直到毓向楠噼裡啪啦地說完自己想要說的,她才淡淡開口說:“毓向楠,我們見個面吧。”
“好、好!在哪裡?不!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不用了,”瑞雪盈提了一下背後的兒子,說:“一個小時後‘星巴克’見。”
“好、好。小軒怎麼樣了?有沒有看醫生?”毓向楠繼續焦急的問。
“看了,問題不大。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別擔心。我先掛了,一會兒見面再談吧。”
“好。”毓向楠掛完電話,讓同事幫忙看診後,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毓向楠抵達“星巴克”時,瑞雪盈已經坐在那裡,毓仁軒坐在瑞雪盈的腿上,嘴裡喊着吸管,吸管的另一頭浸在牛奶中。
“盈盈,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等久?這兩天你去哪裡了,怎麼都聯繫不上你?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毓向楠從一坐下開始就沒停過說話。
毓仁軒坐在母親的腿上,吸了幾口牛奶,看着眼前的父親一副哭樣,叫道:“爸爸……羞羞……”
“乖!”毓向楠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髮絲,說:“小軒腳痛不痛了?”
毓仁軒聽了,歪頭想了想,好像這幾天都沒有用到腳,說:“不痛、不痛了。”
毓向楠寬心一笑,重新把目光放回瑞雪盈的身上。瑞雪盈靜靜地看着他,直到他閉上嘴,才從包裡拿出一疊文件推到他的面前說:“毓向楠,籤個字吧。我們好聚好散,別鬧到法庭去。”
毓向楠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顫抖着拿起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文件,只一眼便慘白了臉。“盈盈,真的要這樣嗎?”毓向楠的手上,赫然躺着《離婚協議書》。
毓仁軒踢騰着腿,乖乖地坐在母親的懷裡,手裡玩弄着母親的手機。毓向楠佈滿血絲的眼,盯着《離婚協議書》,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解決。
“盈盈,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可以搬出去住!”毓向楠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問道。
“毓向楠,我們離婚吧。從結婚到離婚,讓你成爲被動,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想清楚了,這是最好的結局。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沒有碰巧看見兒子被打,會衍變到什麼程度。爲了兒子,我也只能和你離婚。”
“盈盈……”毓向楠握住瑞雪盈的手,懇切的說:“我跟你搬出來住,不,我們住到你爸媽家,好不好?別提離婚的事,小軒還小,你怎麼忍心讓他生活在單親家庭裡?”
“毓向楠,”瑞雪盈皺了一下眉頭,抽出自己的手,說:“什麼都不要說了。就因爲爲了兒子,我纔要跟你離婚。別跟我提搬出來的事,就算搬出來了你的心也在你媽那,不如我們就離了吧。小軒還小,不能在暴力家庭里長大,你媽脾氣不好,對我發脾氣,我可以忍。但是,她怎麼可以打小軒?而且還不是一次,我不能容忍。我很抱歉,跟你提出離婚的要求,但是我必須和你離婚。”
“盈盈,你是認真的嗎?”毓向楠收回手,悲哀地問。
“是,我非常認真的和你提出離婚的要求。”頓了頓,瑞雪盈淡淡的開口,“毓向楠,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我一直相信,你會遵守對我的承諾。”
毓向楠不說話了,他坐在瑞雪盈的面前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想從她的眼睛裡看着認真的程度。瑞雪盈毫不避諱地看着他,讓他清清楚楚地從自己的雙眼裡看出她離婚的決心。
許久,毓向楠穩住情緒,淡淡的開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瑞雪盈一怔,說:“毓向楠,這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我……”毓向楠看着瑞雪盈眸中一絲怒意,想說只是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希望。可是……
“那麼我們法庭見。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這次絕對會讓法庭判離婚,並把撫養權、監護權給我。”瑞雪盈淡淡的說着,把桌上的資料拿過來,放進包裡,對兒子說:“小軒,跟爸爸說再見,我們要走了。”
“再見。”毓仁軒很聽話地跟毓向楠說再見,還很大方地露出大大的笑容。
“盈盈……”毓向楠急忙站起來,按住瑞雪盈的雙肩,說:“我們可以好好談。”
“毓向楠,”瑞雪盈撥開毓向楠的手,說:“沒有什麼好談的,我只要結果。”
“我……”毓向楠眸色黯淡下去,久久,他說:“好,我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