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看這樣子應該要下雨了,你沒帶傘吧?”耳邊響起一道略帶試探xìng的聲音,我微微皺眉,視線還是一直注視着廣闊無人的cāo場。
“嗯。”我不冷不熱地應着,擡頭望了望yīn沉沉的天,看來的確有場大雨要落下了。
“那晴天啊,我把我的傘借給你吧,不然待會回去要淋溼的。”
視野裡突然出現兩抹熟悉的身影,我目光一滯,望着cāo場上和北席並肩的韓熙,心底涌上一股異樣的酸楚。
我輕輕側頭,才細細地打量起了和我搭話的女生:約摸十五六歲的年齡,過長的直髮已經長達腰部,素雅的臉蛋上有點嬰兒肥,眉眼彎彎蕩着天真的笑容,一張小巧可人的粉脣像果凍似的,讓人忍不住地想要上前咬上一口。
我目光微微一凝,心中頓時閃過複雜的情緒,抿緊了脣直直地看着她。
穿在她身上略微寬鬆的水手服裡,是她仿若無骨的身子,過於白皙的皮膚有些不太健康,剛擠過一米六邊緣的身高線有些意外的反差萌,矮小的身板讓人忍不住憐惜。
我是向來討厭略帶病弱的女孩子的,因爲這樣的女孩,總是能夠勾起我對以往的回憶,回憶起自已也曾純真懷着一顆少女心,堅信只要付出就會有回報。
每每在這種時候,總是能讓我在心底暗自咬牙,巴不得將那印在心間的恥辱,狠狠地硬剮了去。
人一直都是這樣,越到最後越對過往的自已,感到羞愧不已,把那份過往的思想當做心頭最刺眼的傷疤。想要颳了去又怕留下醜陋的疤痕,卻又不甘心等待時光的沉浸,讓那道疤慢慢褪了去。
“晴天?”女生疑惑地望向發愣的我,出聲將我拉回了那段情感中。
我摸了摸鼻子緩解尷尬,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毫不客氣地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那把,印有卡通圖案的小白傘。
“那麼小姑娘,下次再見了!”我理所當然地把玩着收好了的傘,整整齊齊的樣子倒也讓人十分舒服,我大氣地揮了揮手,轉身大步離開。
“晴天!說好了的哦!下次可不能說不認識我!”身後猛然響起她那甜美的聲音,卻又意外洪亮起來,“我叫程小光!禾呈的程字,大小的小,光明的光!”
我無奈地扯出一抹笑,眼底卻又掠過一絲寒意,連着嘴角的弧度都變得牽強起來。
光明這個詞,還真是耀眼又遙不可及呢!
恍然間我又記起了榮昕,自私卻又溫柔的榮大美女。她曾說,她的世界漆黑一片了,她就算弄得魚死網破,也要換得她蘇韓熙的一個正眼相看,甚至打算把我推向地獄的邊緣,讓我也成爲下一個她。
不同的是,她彷徨在地獄邊緣不知所措的時候,沒有人來拉她一把反而將她推了下去;而當我彷徨在地獄邊緣的時候,那個我一直討厭着的人卻在那一刻拉回了我。
可是相同的卻是,不管其中發生過什麼,我們最後都走向了黑暗,變得自私自利扭曲了世界的一切美好。
我們的世界,真的已經漆黑一片了。
匆匆地下了樓,望着逐漸變得越來越黑的天空,我心裡有些說不出的煩悶。耳邊又記起天氣預報報告過,最近幾天有雷陣雨,不禁加快了回寢室的步子。
踩着乾燥又悶熱的秋風,我有些不耐,第一次埋怨起回寢室的路途有這麼遠。還偏偏老死不相往來的,正面碰上了最不想見的韓熙。
“hi,韓熙!”我無奈地放慢了步子,扯了扯嘴角,算是禮貌xìng地朝她打了聲招呼。
微側着身的韓熙轉了過來,眉頭輕輕地蹙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責問的話:“向晴天,你對林琦幹了什麼?!”
從認識到現在,韓熙基本上就沒有連名帶姓的喊過我,這不禁讓我有些驚訝。順着韓熙原先正視着的地方看去,只見教學樓樓角那裡站着一臉憔悴的林琦。
從那天過後,也不過幾天沒見到林琦,她卻活生生地變了個樣。原本高傲到和韓熙一樣自信的林琦,此時卻萎靡不振,雙眼間時不時地流過一縷絕望,下巴也因此變得消瘦而又尖。
想起這幾天也不見阿洛人影,我已經隱隱的猜出了某些事,卻又不點破。我將視線從林琦身上移開,衝着韓熙冷下來的臉笑道:“我還以爲林琦有多大本事呢!沒想到也和小孩子一樣幼稚地告狀,說起來還真是讓我失望呢!”
韓熙冷冷地盯着我,忽而又輕笑出聲,一雙嫵媚的眼眯成一條線,透着Jǐng告的意味:“向晴天,別碰我的人,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我閃躲地別過臉,嘴上故作不屑地勾着嘴角,心中卻已經驚濤駭浪:“韓熙,原來你也興保護這種沒用的人啊,那想起榮昕的時候你就不會自責嗎?”
餘光掃到韓熙瞬間僵住的笑,我好心情地挑起眉,摸了摸短髮繼續說道:“榮昕也不算多壞嘛,人也長得漂亮,可是偏偏就是你間接地毀了她。”
我諷刺地笑了起來,勢要把榮昕所有的事,當着她的面全都抖出來:“那麼年輕的她就坐了牢,就算最後能出來人生也被毀了吧,而且她也只是爲了接近你。舉手之勞的事你蘇韓熙卻是高傲的很,嫌她髒?你蘇韓熙又有多幹淨嘛,況且……”
“向晴天你給我閉嘴!”她狠狠地瞪着我,朝我低吼出聲,“你可別忘了她曾經是要毀了你的人,你現在幫她向我報不平,你這賤人裝什麼裝?”
韓熙拉過慢慢走過來的林琦,一下子擋在林琦的面前,頗有幾分保護的意思:“向晴天,你在這裡挺會指手畫腳的嘛,你以爲你和阿洛的那些破事誰不知道?顧北席要是會看上你那纔是嚇了眼!當初你不是問過阿洛,你出事了爲什麼來的不是顧北席嗎?”
“向晴天我告訴你別太高估自已了,你以爲你在他顧北席眼裡是什麼東西?不管你是最初的土妹還是現在的‘cháo女’,他顧北席怎麼樣都不會看上你!”
“向晴天,你除了會自欺欺人之外你還有什麼用?沒錯,你會在受了欺負的時候抱怨,難過的時候找人哭訴,生氣的時候找無辜的人發泄,出了事就躲起來自怨自艾!你說你慫不慫?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們!”
我緊緊地攥着手心一陣顫抖,也因爲蘇韓熙不留餘地的話而變得狼狽不堪。她說的對,也狠狠地打醒了我,我承認我缺點一大堆,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嗎?我欺的是什麼?我自已又爲什麼會被自已欺騙?
我慫,我膽小,可我也曾爲了你們而勇敢,只是你們將我那好不容易攢滿的決心,不帶一絲挽留地打破。
你們又有什麼資格怪我?
“向晴天,你變得太讓我陌生了,剛開始的你明明那麼純真沒有一點心機……”
我紅着眼眶,睜圓着眼睛朝韓熙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蘇韓熙這世界上誰也沒有資格來怪我變了!尤其是你更不能說我變了!害我變成這副樣子的,不就是你們這羣‘朋友’嗎?!”
“向晴天你發你的瘋憑什麼怪韓熙?!”林琦一把掙開韓熙的手,指着我嘶啞着聲音吼道。
“呵呵!朋友?你們當朋友就是這樣當的嗎?和着所有人嘲笑我、諷刺我,將我重拾起的一份份信心,狠狠地拋棄,然後又假惺惺地說着我們是朋友。”我痛苦地抓着頭髮,幾乎下一秒就要泣不成聲。
“蘇韓熙你說我會裝?其實你不也一樣嗎?一樣的做作不要臉!蘇韓熙你真他媽的噁心!”
“你總是那樣的自以爲是,高傲到不屑於那些將你捧成寶的情感。是,我們卑微,可我們真的……真的曾把你當做曙光啊。”
我頹廢地跌坐在身上,強行撐起的武裝立刻瓦解開來,那藏在心底從未說出口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部覆水難收地跑了出來。
“你懂得那無盡的黑暗嗎?那絕望到讓人想死的黑暗,你帶着光跑了進來卻轉身擊碎了所有的希望。榮昕是這樣,我也是這樣,那麼你蘇韓熙還要害多少這樣的人?”我擦着溼潤了的眼角,努力抑制着想哭的衝動,儘量做到平靜地跟她說。
“蘇韓熙,你真他媽的讓我噁心!變態!”我顫着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蒼白了臉的韓熙,卻沒有半分報復的快感,相反心底卻十分的苦澀與複雜。
我真的喜歡過帶笑的韓熙,也嘗試過接受自我爲中心的韓熙,卻也的確討厭過高傲到不屑一顧的韓熙。
“晴天,我們……”韓熙顫抖着朝我伸出手,漂亮的粉脣此時卻顯得有些蒼白,她抿緊了脣,後面的話終究未能說出口。
我自嘲自諷地輕笑起來,也是有生以來,最痛心最堅決的一次決定:“蘇韓熙,我們絕交,從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向晴天,你是不是很想死。”在我轉身即將邁出步離開的時候,一句冷到極致的話語悄無聲息地竄進了耳際,讓我生生地止住了步。
我愣愣地望着面無表情的許仙,只見她踩着小碎步,舉止優雅地從樓道間踱了過來,長髮飄飄,清新脫俗,冰冷的話語裡卻帶着Jǐng告的意味。
可以說,我這一輩子遇到的人裡面,沒有誰能比得過許仙更讓我害怕了。她那泛着寒意如江水般的話語裡,沒有一絲漣漪驚起,卻又在下面隱藏着巨大的浪花,危險又讓人不敢靠近。
“蘇韓熙,原來你也孬到躲在別人的背後。”我失笑起來,卻又十分羨慕這樣的韓熙,自私自利卻總有人陪在身邊。
以前榮昕是這樣,現在林琦、許仙也是這樣,連着阿洛、北席都包容着她的一切缺點,相信着她的爲人。
所以說啊韓熙,這纔是讓我最討厭的地方啊!你總是不需要付出什麼,就能得到一切令我所羨慕的。
“林琦?路路?韓熙?還有……晴天?”身後響起一道甜美又熟悉的聲音,我轉身望去,竟是那個剛剛借我傘的小女生。
我記得她叫,程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