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天A市那邊又下大雨了。”
“嗯……”坐在西式餐桌前,我微低着頭,翻看着一本時尚雜誌,語氣淡淡地應着安姨。
“小姐,早餐要涼了,趁熱吃點填肚子吧。”安姨不緊不慢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陰沉沉的天,微微嘆了一口氣,關緊了窗子。
瞧着桌子上的豆漿和油條,我輕輕地皺起眉,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心情有些煩悶起來:“蘇智洋呢?”
“回小姐,老爺今天七點左右就出門了。”安姨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旁,深深地低着那個頭,
我撇了撇嘴,一手合起雜誌,吃了一口油條,有些不滿意地對安姨說:“安姨,替我準備份熱牛奶吧。”
安姨點了點頭,便微駝着個背動作極緩地邁進了廚房,又開始忙碌起來。
望着安姨的背影,我抿緊了嘴,起身走到了窗前,忍住想哭的衝動,拿出手機撥打着顧席的電話。
電話過了許久才接通,裡邊大雨的嘈雜聲十分響徹,顧席的詢問聲埋入雨聲中有些聽不清楚,斷斷續續的使我有些煩躁起來。
“蘇韓……我……怎麼了?”裡邊是顧席極其費力的聲音,我明白他此時在大喊着接電話,可透過手機傳來的聲音卻被大雨給淹沒。
“你在外面?”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將手機湊近了些聽着。
“這邊漲水了……我在學校請了個假,打算去醫院看看尚阿姨。”電話裡頭的雨聲漸漸小了起來,我想顧席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和我接電話。
我打開窗子,冰冷的風灌了進來吹的我臉發疼,我哽咽着聲音,輕聲對他說:“阿席……照顧好她。”
“放心吧,在那邊一個人要好好的。”
“好……”我擦了擦溼了的眼角,掛斷電話,失神地看向窗外。只見灰濛濛的天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落在枝間意外輕柔,像羽毛滑落沒有一絲聲響,氤氳中的人海,我的記憶變得深遠起來。
彷彿舊時光的旅人又帶回了我想要的快樂,卻又轉瞬只是黃粱一夢。
“小姐,牛奶準備好了。”安姨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慌亂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身努力地朝安姨笑了笑,輕聲跟她說着“謝謝”。
“小姐,眼睛怎麼紅了起來?是不是……”
“安姨,外面風大了,把我的眼睛都給吹疼了。”我逃避似的背對着安姨重新把窗子關了起來,一身的逞強卻一下子潰散,我顫抖着身子,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安姨慌亂地從身後跑了上來,一把抱住就要倒下了的我,心疼的說着:“小姐不哭,一切都會過去的。”
“嗯,是那年死魚的腐臭。”
耳畔響起曾經熟悉的低語,我急忙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已哭喊着哀求出聲,所有的堅強瞬間潰不成軍。
對不起,一直欠你和她一個對不起。
“韓熙,你相信海底裡的羣魚嗎?我相信羣魚的彼端一定有着自已的歸宿。”
“韓熙,你的爸爸真的很愛很愛你,甦醒後的光明,帶着微醺的柔情,是你最美的名字。”
“韓熙,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一個人也要堅強下去啊,因爲你是那麼的自信。”
如夢初醒,我猛然睜開眼,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客廳,空空蕩蕩的還瀰漫着淡淡的牛奶香,我苦笑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披在身上的是安姨拿出來的一件薄毛毯,還殘留着薰衣草好聞的淡香,我從沙發上坐起身,走進了廚房。煤氣上還在燉着湯,安姨拿了張凳子靠着牆打起了盹,年紀過半百的她已經開始嗜睡,耳邊粗糙的頭髮也變成了白色。
我輕聲地走到安姨面前,將懷裡抱着的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細心地關了煤氣,回到了自已的房間。
淡青色牆面的房間里布局簡單,米色的小衣櫃裡掛着常穿的衣服,牆角擺着一個大小正合適的書架,灰白色的牀上只有一個灰姑娘玩偶靜靜地躺在那裡。簡單的木製寫字桌上凌亂地擺放着一兩本還未看完的書,水性筆胡亂地倒在草稿紙上,早就幹掉了的墨跡上寫着幾個娟秀的字:甦醒、微醺、光明。
緩緩來到寫字桌旁,我拉開椅子靜靜地坐着,望着窗臺的薄荷草悵然若失,最終趴在桌子上低聲抽泣起來。
左邊第一個被鎖上了的抽屜裡,還留着當年的合照和當年記下的便籤,只是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打開,沒有勇氣面對舊時光裡的慘淡回憶。
我討厭懦弱又矯情的自已,一無是處只知道逃避。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許城的旁邊除了我,還會站着其他的女生,站着比我還要優秀的女生。
自從打架的事情過後,我有個幾天沒去找過許城,雖然有幾次抑制不住十分想念他,但是最後卻又都忍了下來。
而我不去主動地去找他,他也沒說想要見我的話,我們的關係似乎又變得比以前還要微妙起來,說不出的感覺只感覺微妙了。
手機的聊天記錄裡,還存留着昨晚我發的“晚安”,久久沒了迴應。不管發生了什麼,我每天給他的“晚安”總是不會少,而許城從住院起,就再也沒回過我一條信息。我並不是喜歡追求網上互道晚安的曖昧,而是喜歡上簡單問候的簡單真實。
公交車停在了站臺,坐在車上的我看見那女生抱着許城的手臂,冷着一張臉沒有一點表情,簡直就是張撲克臉活生生的大冰山。而受了冷漠的他也不生氣,相反的他卻一直討好着她,扮着鬼臉逗她歡笑,哪怕他清楚的明白毫無意義。
許城,何時你也曾如此卑微?
此刻的你在她面前這樣卑微,可想過我在你背後放下一切的卑微。
突然想起二程對我說過,你那麼一個不肯低頭的人,爲什麼要對許城卑微?你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蘇韓熙嗎?
心中一下子苦澀了起來,有些羨慕起你旁邊的她,光是她能和你那麼親密的在一起,我就羨慕的不得了。
坐在公交車上的我看着你們攜手同行,越發的難過起來。胃裡面一陣絞痛,冷汗開始不停地滑落下來,我死死地咬着脣,冷着一張臉倔強的不喊難受,等我反應回來想要下車去找許城的時候,公交車卻已經緩緩地運行起來,像顆*瞬間引發了。
我強忍着胃裡的難受,含着淚水激動地不停地敲打着車窗,想要讓你看到在車上的我。我拼命地嘶吼着讓司機停車,想要不顧一切的跳下車跑向你,無理取鬧的扇那女的一巴掌,然後生氣的罵着你,再到最後等着你來哄我,想盡一切辦法讓我消氣。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認爲最不缺的時間,此時我卻無比的想要這一分一秒。
想要用這短暫的一分一秒去奔向你,在你面前無理取鬧然後看你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着你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溼了眼眶,雙手也絕望的放了下來,沒有一絲力氣。顫抖着一雙手,我只感覺,我最疼愛最不願打碎的,已經從我身邊遠走了。
許城,我此刻才明白,你我之間,我真的畏懼着那人山人海之間的距離。
光憑我在車上你在車下,我就不能奔向你,更何況以後的人山人海我該如何緊拽着你不鬆開?
許城,原來我不僅僅是喜歡你那麼簡單了。
高傲的我一直以爲,我蘇韓熙是誰,我蘇韓熙哪裡不值得你許城愛了!可是,你真的不愛我。那麼優秀的你,身邊又怎麼會沒有長相漂亮和你一樣優秀的女孩子呢?
我蘇韓熙充其量不過是個不良少女!會被人前人後罵的賤人!是所有人眼中衆所周知的“異端”,能少接觸就巴不得不接觸的那種“異端”。
對啊,這樣的我拿什麼說喜歡?又有什麼樣的資格可以站在你的身邊,理所當然地昂首挺胸?
我靠在車窗上,大聲地哭了起來,耳邊人們關心的詢問和冷眼旁觀看笑話的人是那麼的諷刺,我蘇韓熙什麼時候也輪到被人憐憫,被人看笑話的時候了?
公交車慢慢地停了下來,我不顧形象地急忙推開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下車,朝你離去的方向跑去,卻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了。
人羣擁擠又嘈雜的街道上,我已經再也找不到,那個我喜歡了許久的身影。
我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走過的路人,沒有一個是你,沒有一個。
許城,我落在你身後了,你爲什麼不回來找我?
原來,就算我從車上下來,與你一同在車下,我也依舊抓不住你。哪怕你就在我咫尺之前,我也擁抱不了你。
原來心痛的感覺可以這麼痛過,許城我不想再痛了,你能回來找我嗎?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得這麼矯情了呢?
許城,我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我們明明都還沒有開始,明明還沒有告訴你。
我喜歡你。
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