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當萬劍一帶着姜雨夜回到自己居住的破舊草屋時，他示意姜雨夜先坐到草蓆上，道：“雨夜，我知你有一顆感恩的心，也知你對同伴感情深厚，所以不得已纔來到我這裡修習，現在趁着只有你我二人，我還想要在問你最後一句，你來到這裡可曾後悔？”
平淡的話語之中夾雜着些許看破紅塵的味道，然而身爲穿越者的姜雨夜是何許人也，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對方話語當中的勸解之意？
所以他當下再度翻身，叩首，斬釘截鐵的道：“師尊說的這是什麼話？”
“雖然我年齡尚小，但我也知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現在我既以拜入師傅門下，那麼今後無論如何您都是我的——師尊。”
“無怨無悔嗎？”看着面前這個還未年滿十歲的弟子，萬劍一原本波瀾不驚的雙眸當中閃過一絲‘讚許’。
眼前的這個孩童，資質、心性全都上佳，而且更加可貴的是他那種‘一往無前、無怨無悔’的性格更是像極了他萬劍一。
遙想當年他萬劍一持劍橫掃‘蠻荒’的時候，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不也正是面前孩童所擁有的昇華版嗎？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經過那件事兒之後，他的道法雖說突破瓶頸，然而‘心以死’的他又焉會不老？
這孩子是‘道玄師兄’送過來的，或許把他當成年輕時的一種寄託也並無不可。
一念至此，萬劍一本已動搖的心，終究還是鼓動他收下了眼前的這個孩子。
畢竟……
他不是仙人，縱使看破了生死，但在道法的傳承上，他又豈能屈居於人後？
“也罷，收你爲徒也並無不可，不過在傳你道法之前，我須得考驗一番你的向道之心，若能通過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弟子，但若通過不了……”
“弟子也願常年侍奉師尊左右，終身不離開這祖師祠堂半步！”這邊幾乎還未等萬劍一把話說完，那邊姜雨夜已經搶着做出了回答。
作爲一名先知先覺的穿越者，姜雨夜也能夠明白‘萬劍一’此刻的想法。
只要傳授‘道法’，那在名義上便已締結了‘師徒’的名分，他萬劍一早年縱橫‘誅仙’世界小半輩子，‘魔道’仇家甚多，比如‘原著’當中與‘青雲門‘衆人鬥法的百毒子、吸血老妖、端木老祖就全部都是萬劍一的手下敗將。
如今萬劍一收了姜雨夜入門，如果他自己的向道之心不堅、道法修煉的更是差強人意，那就算是有萬劍一的庇護，恐怕也保不了他多久啊。
所以完全解剖了萬劍一話中暗含的深意，姜雨夜此刻爲了能夠讓對方順利的傳授自己‘絕招’、‘道法’，他只能出此下策的說出這麼一番‘悔至終身’的話來了。
“嗯。”微微授首，萬劍一頓了頓，問了姜雨夜一個看似簡單，但卻又極難的問題：“我派祖師青葉真人當年道法通玄，甚至更從‘天書’當中領悟出‘青雲門’現今傳下的道法，不知道雨夜你對於‘道’這一個字是如何理解的？”
道？
重新坐好的姜雨夜聽到這裡，那張稚嫩的小臉上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意外。
原本在他看來，作爲上一代‘青雲門’雙驕的萬劍一問的問題應該是性格方面的，可熟知收了他之後，本來性格內斂的萬劍一竟然一反常態的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這個與前不久普智詢問過的問題非常相似的‘提問’，可以說真的是把姜雨夜給問住了。
佛本是道？
如果這麼回答，恐怕萬劍一第一個便會‘捏死’自己，他萬劍一是上一代‘青雲門’領袖羣倫的人物，雖說對同樣是正道的‘天音寺’不抱有念想，然而這種話終究還是褻瀆了兩派之間的和睦。
可以說這種話跟‘普智’這樣想要破解‘長生之謎’的人說一下還可以，但若是換成了別人估計起到的效果會截然相反。
萬劍一這個人，年輕時氣度不凡、爲人單純、一往無前、從而領袖羣倫，卻也正應了‘道家’所說的‘動’之一字。
動，在‘道家’諸多的典籍之中，曾有過這樣的解釋，動這一字暗合‘天道大勢’，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種後世口口皆傳的話，其實也正是‘道家’傳播下來的理論。
動與靜，謀與戰，兩者最大的區別，不過就是一個崇尚‘先動’、另外一個則是推崇‘謀劃’罷了。
思考了許久，姜雨夜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後看着萬劍一投射過來的目光，一字一頓的說道：“道講究的是一往無前、無怨無悔，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何爲‘道’？”
“師尊修煉的功法便是道，而道便是與天爭造化、與地爭氣運、與人爭地位，三者合一最後返璞歸真，隨心所欲纔是我們真正要追求的‘逍遙大道’！”
理論與現實的結合。
這番言論可以說對應了萬劍一的‘道’，同時也間接的敘述了他姜雨夜未來所追求的道。
他是後來之人，他沒有萬劍一那種‘一往無前、無怨無悔’的精神和氣概，也沒有道玄真人那種‘謀而後動’的能耐，他之所以選擇拜萬劍一爲師，第一是想要幫這位可歌可泣的英雄討回一個公道，第二則是想要結合他的一切追求屬於自己的‘逍遙之道’。
逍遙？
何爲逍遙？
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心之所向、便是他追求的‘道’。
他姜雨夜不求領袖羣倫、也不求道法通玄，他只求自己有能力保護應該保護的人。
比如，像前世看到過的神將軍飛蓬，實力堪稱六界第一，可最後結果如何？
還不是落得個被打入‘人間’的下場。
在看看自己的師尊萬劍一又如何？
縱使他道法通天徹地，一身正氣迴盪世間，可到了最後還不是被‘道玄真人’算計的死死的？
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心死’？
歸根結底，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他們沒能掌握更強的力量、沒有領悟那凌駕於‘枷鎖’之上的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