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老丈人吃飯要注意什麼?
我覺得最應該注意的就是你別把老丈人三個字喊出來。
我老丈人跟別的老丈人可不一樣,別的老丈人你對着他豎中指,他最多也就是罵你兩句,我老丈人那是咔咔地掰斷,這還算是給面子的,要不然估計直接塞菊花裡把我當成燒雞給賣了。
我的右手壞了,吃飯的時候很費力,我看雪筠眨眼似乎有餵我的意思,但是她左看了一眼我老丈人,右看了一眼夏瑤,最終僅僅是把菜放在了我的碟子裡。
我用左手一弄,一身的湯湯水水,這面雪筠急忙用餐巾給我擦衣服上的湯水,責備了我一下笨手笨腳,然後用筷子夾起來要往我的嘴裡送。
老丈人咳嗽了一聲,指了指我說,你過來喂他。
這話肯定不是跟雪筠說的,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保鏢過來,用筷子夾了一把菜,然後惡狠狠地捅進了我的嘴裡,那個姿勢,那個力氣,就好像我這張嘴是一個堵塞的馬桶那般。
這筷子差一點捅進我的嗓子眼,我咳嗽了幾聲,一旁的雪筠還想幫忙,我想着這樣下去我不得讓你爹捅成馬蜂窩啊,連忙對雪筠說,你們吃吧,我不餓。
身旁的保鏢說,別啊,你想吃什麼就說話。
歐陽先生看了我一眼,倒是跟自己的女兒有說有笑,再也不理我,只剩下一個保鏢守着我,手中握着一雙筷子,看起來就跟一把匕首一樣。
這頓飯吃得多壓抑我就不提了,一提都是眼淚,我的手也痛,心也痛,身邊的姐妹花根本不敢正眼看我,反倒是一個北極熊一樣的男人虎視眈眈地望着我的櫻桃小口。我本來挺餓的,結果我手剛要動,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菜夾過來然後硬捅進我的嘴裡,後來我都不敢動筷子了,可他似乎玩得很過癮,看我半天不動,然後順着我的眼神給我捅了一筷子。
我還真怕他把什麼又黑又粗的東西塞進來,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直視桌子上那根茄子。
好不容易吃完了這頓飯,歐陽先生讓雪筠跟夏瑤先去車裡面等一等,說有幾句話要跟我說。
雪筠夏瑤擔心我的安全,扭捏了半天卻也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最終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飯廳,其他的保鏢也退了出去,只留下我們兩個人。
老丈人,不,歐陽先生說,我沒有想到你會如此的維護雪筠。
我說,我爲她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歐陽先生說,很多人看上我的女兒,我總是擔心一件事兒,那就是他並不是喜歡我的女兒,而是衝着錢來的。
我說,我不是,您放心。
歐陽先生說,先不用着急否認。我看到你維護她的確是心中有驚喜,但也不能確定你究竟出於什麼目的。而且我跟你說過,她的婚約不能改變,哪怕我今天很欣賞你,覺得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但她的婚約此時此刻來看,更加的有必要了。
我說,您的意思是?
歐陽先生說,我之前跟徐家聯姻,那是彼此鞏固地位的需要。可老馬這件事兒出來了,我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你真的覺得這件事兒僅僅是針對老馬的麼?
我說,不是針對他的還能是針對誰的?
歐陽先生說,這件事兒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陰謀,現在來看,就是一出反間計。你說爲什麼他們一步步引導雪筠一直到拿到材料還要讓她舉報?就是因爲她是我的女兒,而老馬是我的老部下。我的女兒舉報了我的老部下,傳出去之後,所有的人都覺得我這個人可以一起打江山,不能一起坐江山。所有的老部下都會寒心。
我愣了一下,因爲清楚歐陽財團的股份爭鬥,所以立刻想到了這件事兒的始作俑者。我說,是彩金保險做的麼?
歐陽先生也愣了一下,他說,我幾乎忘記了,你在老馬的公司做過。彩金保險是我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它們當年入股了我們,還主導了公司美國上市,可以說沒有它們就沒有我們的今天。但它們畢竟是跨國公司,是外資,我一直以來都不希望自己的公司成爲外資主導的公司。這麼多年堅持下來,想來他們也等不及了。
我說,您覺得是他們離間你跟老部下的關係?
歐陽先生說,肯定是。老部下手中的股份分開不多,合起來可不少。這些人因爲我之前的承諾跟與我的感情一直都沒有鬆手,但說真的,現在這年頭人們更加講究的是錢,而不是我當年的那種義氣。我不知道他們還能抗拒多久的誘惑,所以打算跟徐家聯姻。這本來是一個過程,或許是我聯姻的消息刺激到了彩金保險,他們所以用了這麼一手。
我說,那他們……如果收購了你老部下的股份,是不是……
歐陽先生點了點頭說,那些股份湊在一起,如果我不能成功地跟徐家聯姻,公司就不再屬於我了。所以,你的勇氣我欣賞,或許在這件事兒發生之前你有如此表現,我可能還真的給你一次追求雪筠的機會。但是現在,不光你沒有機會了,如果走錯這一步,我也沒有機會了。
我說,只是對於您來說,錢還有那麼重要麼?
歐陽先生說,錢?你覺得我在乎的是錢?這個公司是我的心血,是我一輩子的成績。男人一輩子就應該做出點事業來,我不能在我老了之後,反倒失去我的事業。而且這個公司我早晚要給雪筠的,她是一個女孩子,如果沒有人支持,根本無法服衆。不過要是有了徐家的支持,一切都不一樣了。你能理解一個老人的心思麼?
我說,我能理解。但是您能理解一個年輕人的心思麼?
歐陽先生說,什麼心思?
我說,我可以爲了雪筠去死。
歐陽先生說,我看出來了。而且今天我也看得出來,她們兩個是真的在乎你。問題是,你考慮過夏瑤的感受麼?如果你選擇的是雪筠,那麼受到傷害的會是夏瑤。而且如果你選擇了雪筠,那麼意味着我的事業將不保,這意味着她一直以來的生活的崩塌。你不光剝奪了我的事業,你也剝奪了雪筠的事業。與此同時,你還讓夏瑤痛苦不堪。這是你想要的麼?
我愣了半天,沒有想到歐陽先生居然採用迂迴戰術,這種說法讓我有點措手不及,我似乎還真的不能一意孤行下去。
歐陽先生見我沉默不語,他繼續說道,你可以爲了她死,我相信。那麼你可以爲了她的幸福悄悄離去麼?年輕人,有的時候很多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死就是一個字,誰都可以說。
我說,你看到我的勇氣了。
歐陽先生點了點頭說,我看到了,而且我也很欽佩,所以你有資格跟我吃這頓飯。只是,你聽過那個故事麼?真有一頭牛的故事。
我說,您說。
歐陽先生說,一個記者問農民伯伯:“如果你有一棟房子,你願意捐給革命事業麼?”農民伯伯點了點頭說:“我願意。”記者又問:“如果你有一臺車,你願意捐給革命事業麼?”農民伯伯點了點頭說:“我願意。”記者看到農民牽了一頭牛,他說:“你這頭牛願意捐給革命事業麼?”農民伯伯搖了搖頭說:“那可不行。”記者很好奇,他問:“房子跟車不是要比牛值錢得多麼,你爲什麼反倒不願意了呢?”農民伯伯說:“因爲我真的有一頭牛。”
我愣了半天然後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先生說,死這個詞你可以說一說,但是你也清楚誰也不能讓你去死,我現在就讓你在這裡自殺,你肯麼?所以可以爲了去死,那就跟農民的房子車一樣,根本沒影的事兒,站着說話不腰疼。而讓你離開雪筠,這是現實的事兒,同時也是你能爲雪筠做出來的必要犧牲。在這裡你反倒是不可以了。所以你們年輕人口中的愛情、犧牲什麼的,也就是說說而已。
我說,你不瞭解年輕人,你也不瞭解我。
歐陽先生說,哦?我怎麼不瞭解了?我一輩子閱人無數,第一面我就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看得出來你真心實意對雪筠與夏瑤,所以纔跟你說這些的。如果你是一個宵小,我也不會對你說這麼多了。
我說,你剛剛說的那個故事,裡面房子車要比老牛重要得多,所以讓別人很驚訝,爲什麼房子車都捨得出來,老牛卻不可以。但是在我這裡,跟雪筠在一起,要比我的生命重要得多。所以,完全沒有可比性。
我看到歐陽先生一愣,他半天不語,然後哈哈大笑,他說,油嘴滑舌的,難怪我兩個女兒都讓你騙了。我能說的已經給你擺在這裡了,你考慮一下吧。離開雪筠對你跟她都好。我現在還不確定這件事兒到底是不是COG公司弄的花樣,不過老部下的股份會散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如果這件事就此打住,沒有人推波助瀾,那麼我再容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如果這件事兒有人推波助瀾的話,那麼恐怕這樁婚事要提前了。
我說,提前?提前到什麼時候?
歐陽先生說,一個星期。反正也是早年間就定下來的,徐家一點問題都沒有。這面只需要雪筠點頭,那麼就萬事OK了。而最大的阻力,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