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筠怒了,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憤怒,夏瑤是雪筠不能觸碰的禁區。她所說的所有話,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明白她是想要歐陽先生把雪筠救回來,讓歐陽先生想辦法讓這場婚姻無效。
雪筠的選擇是對的,我跟雪筠的確是沒有能耐讓夏瑤從婚姻解脫出來,我們兩個就算是拼了命把夏瑤從徐家搶出來,藏起來,就算是夏瑤也心甘情願地跟我們走,但那個結婚證還在,她跟徐明還是夫妻。
但是歐陽先生區有這個能力,他的手眼通天,只要他真的去想辦法,那麼他一定可以做到。
雪筠說,爲了公司,哪怕讓你的女兒犧牲一生的幸福,你也在所不惜?
歐陽先生笑了,他說,如果嫁給徐明叫做犧牲一生的幸福,那麼全中國適齡男青年中能配得上你的估計連十個都沒有。如果徐明配不上你,這個窮小子又哪裡能夠配的上你?他真的比徐明強麼?我看未必吧。
雪筠說,幸福不是錢,而是愛,你不懂麼?
歐陽先生嘆了口氣,他說,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你懂愛,我懂錢,你知道愛多偉大,我知道錢有多好。不過話這麼說回來吧,一個人沒有愛只有錢,他最多也就是個醉生夢死的富豪,一個人沒有錢只有愛,他卻是一個乞丐。沒有愛,人孤獨地活一生,沒有錢,人恐怕十天都活不了。
雪筠臉通紅,扭頭看了一眼我,我對她微微一笑,然後點了點頭,我的動作給了雪筠勇氣,雪筠說,沒有愛,我一天都活不了。
我已經沉默太久,此時此刻也到了我表態的時候了,我對歐陽先生說,徐家耍了你,你真的就打算這麼算了麼?他們家幾乎算是脅迫你讓你把女兒嫁過去的。按照你的性格,不應該過去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然後把夏瑤救回來麼?
這是我的激將法,我知道這一招很幼稚,可我此時此刻也真的沒有太好的選擇。
歐陽先生一擺手,然後說,有些事情沒有必要知道那麼清楚。商場如戰場,你只能見招拆招,本來就是不擇手段的生存之地,出現任何事兒都有可能。我們所有的推論都是猜測,不能肯定是徐家做的。如果真是徐家做的,那麼我還要誇獎他們幾分,的確是做得很漂亮。但現在這個時候,知道得那麼清楚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反正也造成這個結果了,而且是不可更改的,那麼我們不如向前看。
歐陽先生很冷靜,冷靜得好像是一個獵手,即便是落入了陷阱,他也不動聲色地掙脫,而且看這個樣子,似乎還可以在陷阱裡面撈點獵物出來。
男人似乎應該這樣不動聲色,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雪筠冰雪聰明,很明顯知道我想要做的是什麼,在一旁煽風點火道,你把瑤瑤嫁過去,那不是順了他們的心意了麼?你順應了他們的心意,不代表呢怕了他們了麼?
歐陽先生哈哈大笑,然後說,或許他們也是這麼認爲的。瑤瑤已經嫁過去了,這個事實也無法更改。不過瑤瑤那個策劃書很不錯,如果這是徐明弄的,那麼說不上公司的將來還會如過去一樣輝煌。現在我們家跟徐家是親家,很多事情一定是要齊心協力的,否則會讓外人笑話。
歐陽先生說完這話,居然還看了我一眼,誰是外人?我是內人好不好?
雪筠面紅耳赤地說,什麼外人?外人早就笑話你了。
我看得出來雪筠非常的激動,每一次提到夏瑤都讓她更加的激動。
我拉了拉雪筠的手,雪筠坐了下來,對歐陽先生說,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麼?你可是把女兒嫁給了背後陰你的人。
歐陽先生說,都鬥了一輩子了,誰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彼此都清楚。現在事情不可逆轉,瑤瑤的策劃方案現在已經開始實行了。這一次不管是誰做的,對事態把握的特別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種操控力,真的很像是我年輕的時候。你們感覺一下,是不是每個人都被逼到了沒有退路的懸崖邊,每個人都只有唯一的選擇,每個人都沒有了退路?當這唯一的選擇也落入別人的計劃中,那麼這就叫操控力。
雪筠說,你似乎還很欣賞。
歐陽先生點了點頭說,我的確是很欣賞。說真的,這細膩的手法真的不像是徐家老太這種帶着匪氣的女人能做出來的。如果是徐明的話,這個女婿還真的是跟我年輕的時候差不多。
雪筠說,你還誇他?還叫他女婿?
歐陽先生說,我不管徐明叫女婿,難道要叫這個小子女婿麼?
我說,哎,爸您喊我?
歐陽先生咳嗽了幾聲,差一點讓我把肺管子氣出來,他伸手指了指我,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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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了撇嘴,對着歐陽先生說,剛剛溜號了,不是喊女婿麼?怎麼我答應了還不對?哦,是不是因爲沒給改口錢?我這個人是窮命,改口錢就不要了啊。爸!
歐陽先生讓我氣得直翻白眼,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我聳了聳肩,就算是老丈人也不能讓你太囂張,否則以後我這個女婿還怎麼在你們家橫行無忌?
雪筠嗔怪地打了我一下,跑過去給歐陽先生敲了敲後背,歐陽先生半天才說,你……你……個王八蛋,你喊誰呢?
我看雪筠瞪着我,也不敢繼續氣歐陽先生了,撇了撇嘴坐下。
歐陽先生喘息了半天才從新說出話來,他說,反正事情無法挽回了,我們乾脆就把以前的股份收攏了起來,打算真的找一個網絡公司入股,帶領公司進行轉型改革。現在是信息化的時代,不轉型真的是死路一條了。這幾天我們就在談這件事兒。
雪筠說,你見到夏瑤了麼?
歐陽先生說,人家小夫妻新婚燕爾,當然沒有時間見我這個老頭子了。
雪筠說,你一點都不擔心她麼?
歐陽先生說,如果需要擔心,我更擔心你。徐傢什麼都有,女人持家就是比男人精緻一些。瑤瑤這一生什麼都不會缺,反倒是你,跟了這個窮小子,恐怕苦日子在後面呢。
雪筠說,我樂意,我不覺得苦。
歐陽先生說,我現在也管不了你了,當然也不想管你了。從你逃婚的那一刻開始,我發誓從那一刻開始沒有你這個女兒了。只是看到你的時候,總看到你母親的樣子。你的神色跟她太像了。你說得對,你母親的確是沒有跟我享福,但是你說我沒有愛過她你就錯了。我如果不愛你的母親,她也不會無怨無悔地跟着我打拼創業。只是那個時候我一直都想着,要賺錢,努力賺錢,然後給你的母親最好的生活。但等到好日子來了的時候,她卻堅持不住了。等到她死之後,我才猛然發現,那麼多年一直都想着賺錢了,跟她在一起的回憶真的很少。
雪筠說,爸爸你說這個幹什麼?
歐陽先生說,因爲我在這個窮小子的身上好像看到了我當年的影子,我總是發誓要賺錢,要創造最好的生活。但……我失去的似乎更多。
雪筠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後說,剛剛說徐明像你,現在又說他想你。你不是對他不滿意麼?
歐陽先生說,我當然不滿意,徐明像的是我的優點,是我的智商,是我滴水不漏的做事兒。他呢?像我是我當年的窮,是我這輩子最恨的那種狀態。這樣的人,我會讓他當我的女婿麼?
我說,哎,爸你喊我幹什麼?
歐陽先生要讓我給氣死了,他一拍桌子對我說,我告訴你,我知道你這樣的窮小子打的是什麼算盤。你一定以爲這個女兒我一定會管,連帶着你也就飛黃騰達了。但我告訴你,她的繼承權我已經剝奪了,遺囑跟公證就在我的保險櫃裡。
我說,我知道,我相信我說我娶她不是爲了錢,那麼你也不會相信。只是這樣最好,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條件讓我證明。我會讓你看,我如何給她幸福的。
歐陽先生看了一眼雪筠,然後說,如果你認我這個父親,那麼你就認下好了。如果你不認,那麼我們就斷絕關係。但家產從今以後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如果真的想要跟他走,那麼你就要做好窮苦一生的準備。
雪筠挽住了我的胳膊,笑了笑說,你當年也窮過,你爲什麼這麼看不起他呢?
歐陽先生說,因爲他很蠢,沒有腦子,如果他像徐明那樣,我就不會擔心。
雪筠說,可是他有勇氣啊,徐明敢在婚禮上搶走你的女兒麼?徐明敢在保鏢的拳腳下哈哈大笑麼?
我插嘴說,徐明敢沒結婚就管你叫爸麼?
歐陽先生又猛烈地咳嗽起來,雪筠用力地擰了我一下說,你彆氣他了。
我說,沒招,我發現他似乎對我喊爸過敏,一喊就咳嗽。那個爸,我們先走了,有時間回來看你。
歐陽先生擺了擺手,那個神色似乎一輩子都不想看到我了。
我領着雪筠走了出去,看到了黑夜中朦朧的天。
我居然活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