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我是一個亡靈法師
迪倫的演講之所以這麼火爆,是因爲話題的連貫性。
聖殿在得到了巴里的手稿後,就致力於破解變形術——涉及血肉重塑和精靈的馴獸術。
所以說,變形不是靈魂的掠奪,而是一種高級的共生。
不能說本地學者想不到,只是他們在研究時不夠深入。
畢竟在麥卡拉以外的地方,學術交叉是禁忌。
任何一個具有信仰的人都會默認“深度擁有和使用力量便是信仰的表現形式”。
深度=五級及以上。
再往上,就是背叛和褻瀆了。
因此,他們對於這三者的結合研究止步於四級法術。
這種水平顯然談不上學科交叉。
當然,以上是主觀原因。
客觀上,麥卡拉以外的超凡能量中都融合了意志,而意志又天然共享,會傳播出去。
因此研究人員都擔心自己會給別人做了嫁衣。
鬼知道研究結果會不會在第一時間泄露?
所以他們像死敵一樣仇視彼此,寧可自己不前進一步,也不會坐視對方成長。
萬一自己研究的恰好就是對方科技樹上至關重要的一環呢?
大概這就是他們輸給維利塔斯的原因。
而迪倫的演講稿裡絲毫沒有觸及這方面的內容。
因爲他的眼裡完全沒有“力量的陣營”這一概念。
所謂避雷、觸雷、踩雷的前提,是大家對“雷”的定義約定俗成。
迪倫眼裡沒有雷。
他認爲能量就是能量,不存在什麼信仰與背叛。
所以,他也就完全無視了這些語言上的“雷區”。
於是和第一次審查一樣,這次彩排也一遍過。
那位海格蘭城的侍奉者對他的專注與真誠表達了高度讚賞。
其他人心口不一是常態,迪倫完全做到了心裡想的什麼就說什麼,這是一種稀缺的品質。
踏出禮堂,迪倫看向門口站崗的倆包裹嚴實的骷髏。
他的撲克臉微微緩和。
“你們辛苦了。”
衛殿鳶擺了擺手,示意不辛苦。
站崗的時候他在聽大黃講自己大學時的戀情,猛猛吃瓜,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事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其他兄弟們想講也未必有那個經歷。
用過晚餐後,迪倫休息了一個小時,然後踏入了這間禮堂。
這次就不是空空蕩蕩了,四千個座位座無虛席,隨着他邁入其中,下方掌聲雷動。
但北地就連掌聲中都透露出一股程序的味道。
其中還夾雜着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來自一些貴族。
或嫉妒或瞧不起。
——很多時候這兩者是一體的。
對此迪倫也習慣了,在哥德羅城就不乏貴族認爲他是個江湖騙子。
對於這種人,他沒有辦法也沒有理由去說服對方,因爲對方無法理解他的話——是知識面和邏輯能力的缺失,而非主觀意願。
所以他看得很開。
演講的開頭一如既往——
“我的演講題目是《變形術原理》……”
…
這回倆保鏢被從門外請到了裡面,就站在臺階下面,離迪倫十步遠的地方。
這個距離可以保證大黃一個箭步變身起飛,然後撞碎玻璃載着兩人揚長而去。
這是安全距離的極限。
瓜都吃完了,百無聊賴之際,倆人將視線投向在場的觀衆。
忽然,衛殿鳶看到一張熟面孔……不,應當說是熟悉的物件。
衛殿鳶:“大黃,你看那個人,第七排右起第四個。”
大黃瞅了眼。
“耶?他的墊肩有點眼熟,那是不是哪件套裝啊?”
衛殿鳶:“「飛蛾撲火」,守墓人套裝的肩膀,帶一個獨立的祝福詞條,35級以前的畢業散件。”
大黃:“所以那哥們咋進的本?”
衛殿鳶:“我不道哇。”
大黃:“你認識別人裝備不認識人?”
衛殿鳶:“嗯吶,你認識啊?”
大黃盯着那個年輕人反覆看,忽然也發出一聲驚咦。
“我想起來了,他是不是會瞬發烈焰骨牢?是個暗影和亡靈的混合法術,要用聖光奶爆的那個?”
衛殿鳶:“是啊,但那玩意兒算個屁的瞬發,給了足足半秒鐘時間反應,施法前搖太明顯了,我太奶都能躲過去。”
大黃不禁沉默。
衛殿鳶:“不是,你該不會……”
大黃:“說起來,我覺得這boss的技能還能優化,他的護身火環明顯能接一個骨牢,但是他不會法術連擊。”
衛殿鳶:“你可做個人吧哥,那boss的「咬舌光環」和「法術偏轉」夠噁心人了,你怎麼還給他優化呢?所以你記得這麼多,記得他爲啥進本嗎?”
大黃:“害,誰記這個啊……”
衛殿鳶:“不是,伱他……”
他的話被外界的事情打斷了。
那個被倆人盯着的年輕人忽然舉手提問,然後站了起來。
“迪倫·吉蒂勒先生,關於您提到的‘靈魂中的藍圖可以利用血肉法術實現’,我想請問是什麼法術?”
問題一出口,位於會場後排和前排的安保人員眼神紛紛銳利起來,如利劍般射了過去。
與此同時,假裝是觀衆,實則埋伏在暗中維持秩序的聖殿獵魂者們也將手按在了腰間。
那裡有一柄隨時可以抽出來的軟劍。
迪倫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佩圖赫·潘普。”
佩圖赫咄咄逼人道:
“您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嗎?”
“血肉重塑。”迪倫也答道。
人羣中傳來一陣陣低呼聲,似乎是震驚於迪倫的直言不諱。
血肉重塑是個標準的亡靈法術沒錯。
但在這裡,它只能被稱作“暗影交換”。
因爲只有這時候,它纔是暗影法術。
聽到這個回答,佩圖赫的眼神猛的亮了。 他繼續問:“那麼請問,閣下是如何接觸到血肉重塑的?”
迪倫:“這還用問嗎?這是研究血與肉的基礎法術。”
佩圖赫:“所以閣下真正的職業是——”
他的話沒說完,來自三個方向的放逐術就爭先恐後地射了過來。
維持安保的術士不能忍了,這人明顯就是來搗亂的!
但也不知怎的,三個人的法術都失了準頭,擦着這傢伙的肩膀飛了過去,將他周圍的三個人分別變得透明。
衛殿鳶:“看,這就是那個肩膀的祝福,「法術偏轉」!”
大黃:“還看個毛線啊,咱是不是該跑路了?”
衛殿鳶:“跑什麼,迪倫這不還沒承認呢。”
…
“您的職業是什麼?”
佩圖赫沒有逃跑,而是對着迪倫大喊道:
“告訴我,我想知道真相!您不會撒謊的對嗎!您不屑於——”
他的話被一個撲上來的獵魂者打斷了。
他似乎還沒掌握大黃提到的“瞬發烈焰骨牢”,在這名五級獵魂者手裡瞬間暈了過去。
禮堂內,騷動漸起。
“安靜!”
一名老者站起身,用威嚴的聲音平復了騷亂,然後示意講演繼續。
迪倫看着佩圖赫被擡走的背影,忽然放下了手裡的符文筆。
他低着頭。
無人察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這裡是海格蘭城,他理論上的故鄉。
臺下那些是尼斯人,他理論上的同胞。
還有聖殿與吉蒂勒,他理論上的歸宿。
他看了眼旁邊的倆骷髏,看向他們頭罩下微微搖曳的魂火。
真的沒有人發現這是兩具骷髏嗎?
不。
只是沒有人承認罷了。
怪他們的怯懦和膽小嗎?
怪這誕生自事故的程序嗎?
怪這荒誕可笑、自欺欺人的氛圍嗎?
都不該。
麥卡拉人從不把問題簡單地歸咎於一處。
因爲問題總是複雜的。
但解決問題的方法,總是簡單的。
那就是放手去做。
迪倫擡起頭,緩緩開口道:“這是我的第二場演講,但實際上是第四場。
“四場演講以來,第一次有人問我問題,我覺得自己必須給出回答。
“還記得佩圖赫問我什麼嗎?
“他問我‘您的職業是什麼’,我想你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我,當然是一個亡靈法師。”
轟——
彷彿有一道無聲的驚雷在禮堂炸響。
場下的人——無論學者、紳士、淑女、術士,紛紛面露驚懼之色,環顧四周,像是要從別人眼中找到安慰,確認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現場鴉雀無聲,但嘈雜震耳欲聾。
剛纔維持秩序的術士臉色陰沉地站了起來。
“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他高聲喊道:“麥卡拉人對‘亡靈法師’的定義與我們不同,所以不能一概而論,是吧,迪倫先生?”
迪倫反問:“那麼貴方的定義是什麼?”
術士張了張嘴,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話語一樣:
“對非死刑犯進行過法術實驗,取得過非自然死亡的屍體,使用召喚術驅使亡者爲自己進行過非自衛戰鬥,對活人使用過血、肉、骨和靈系限制法術……
“有以上任一行爲的,都是亡靈法師,是異端,是聖殿審判的對象。
“是,死,罪。”
他一字一句道,像是敲響警鐘。
“這樣嗎……”
迪倫的撲克臉上露出一個傲慢的微笑。
“很不巧,這些事情,我都做過。”
術士上前一步:“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衛殿鳶快步上前,擋到了迪倫身前。
他還在想要不要把衣服扒了告訴這羣天真的老鐵自己就是個亡靈。
大黃:“不是,他到底咋想的……”
衛殿鳶:“你別管他怎麼想的,帥是真踏馬帥!”
大黃:“那確實帥。”
…
望向正在一步步靠近的獵魂者和術士,迪倫的手搭在了衛殿鳶肩上。
“別管我,有事你們先跑。”
他低聲道。
…
衛殿鳶:“臥槽,他讓咱倆先跑……這咋辦?”
大黃毫不猶豫:“崩撤賣溜!”
下決定的瞬間,他就邁開步子衝向倆人。
即使什麼技能都不會,他也有着六級的牧樹人面板,說是五級戰士也不過分。
眨眼的功夫,他就衝到了臺上,抓住衛殿鳶繼續向着一旁的玻璃窗衝了過去。
其他人先是被這倆“保鏢”的動作嚇了一跳,放逐術的光芒在法杖匯聚,也有獵魂者縱身撲向了迪倫。
但下一秒——
“嘩啦”一聲,倆護衛直接衝了出去,留下迪倫一個人平靜地站着。
衆人面面相覷。
迪倫則對着一臉懵逼的觀衆們朗聲道:
“如果這也算一種褻瀆,那在場的諸位都是我的共犯。
“你們最好趁着自己還沒記下那些知識,把它從腦海中刪掉。
“如果你們能做到的話。”
在衆人的注視下,他被帶出了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