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當初利努穆一樣，高文也第一時間被拉入了一個意識空間。
但不同的是，他沒看到接受晉升試煉時的自己。
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自打20年前晉升五級的試煉開始，直到今天，這個試煉都沒有結束。
也就是說，他的試煉持續了整整20年。
高文是在教義的灌輸中長大的，是根正苗紅的盧庫人聖騎士，黃金之民中的標杆。
他的信念無比堅定。
但在所謂清剿異端的過程中，他的理想和信念一次次遭到挑戰。
所以在晉升時，他無法全身心地相信聖光，反而向着那個要自己獻出一切的意志提出了問題。
結果與小貝一樣，他遭遇了可怕的折磨和殘酷的壓制。
被聖光醃入味的聖子，聖徒，活聖人。
他知道對方在蟄伏，但他無法說出口。
與其說沐浴陽光時他是最強形態。
就像一個扛着太陽前行的人。
這也是他身上的聖光如此強烈，又如此頑固的原因。
儘管意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突破極限，但他始終不願意妥協。
他想要無非是一個答案而已。
到了那時，戰鬥的都未必是他自己。
這是二十年的積累。
炙烤、折磨、煎熬。
缺乏外力的干涉，他最多隻能做到這樣——不讓自己淪陷，但也無法徹底逃離。
他比如今的聖座伊格納西奧更像“聖子”。
所以，他只能二十年如一日地扛着。
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但與小貝不同的是，他沒能遇到捉羊，沒有得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超越時代、超越世界的見解。
他更沒有得到來自外界的直接幫助。
這也是爲什麼他能重建血色黎明。
因此，甘姆的銀色頭骨對他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重啓試煉，讓他久違地回到與那個意志面對面的機會。
那些被意志裹挾的能量早已滲入骨髓，成爲他身體的一部分，僅靠海涅那樣的辦法是洗不乾淨的。
某種程度上，他算半個自由人。
不如說沐浴陽光時，試煉的強度會上升一個臺階。
…
“你準備好直面我了嗎？”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大主教伊格納西奧。
聖盔城的大主教，永恆黎明的聖座，聖光的代言人。
是高文兒時最敬仰的人，也是他如今最想直面的人。
高文看了眼對方的身邊。
一道焦黑的身影靜靜躺在那裡。
毫無疑問，那是甘姆的銀色頭骨在這個空間具現化的身體。
在利努穆的弱化版試煉中，甘姆宛如戰神，能幫助木精靈逃離控制。
但在這裡，這個更強大的意志纔是主宰。
“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高文直視對方。
直視他那鑲着金邊的白色主教袍，直視那上面的繡金太陽紋路。
散發出萬丈光芒的半截日出彷彿一枚半睜的眼睛，同樣直視着他。
伊格納西奧：“你應該知道，自從你來到這個古怪的地方後，你所見、所聽、所想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與我分享，你瞞不了我。”
高文：“我當然明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欺騙你，因爲我從不欺騙自己。”
“那伱有想過，我可以借用你的身體摧毀這一切麼？”
伊格納西奧的手杖重重杵在地上。
一圈金色的聖光盪漾開，高文揮舞盾牌撞碎了這道光。
伊格納西奧：“那個叫海涅的人類異端，還有他的骷髏，他們在醞釀一場顛覆世界的陰謀！ “你難道真的看不出那個玷污聖光的亡靈生物在幹什麼嗎？
“他試圖從源頭上抹殺神的存在，即便是那些邪神的信徒，那些薩納託斯的走狗也說不出如此褻瀆的話！
“高文！你背叛了聖光！”
“不，恰恰相反，我認爲他是對的。”
高文繼續向前。
每踏出一步，腳下就綻放開一團金色的火焰！
“真正褻瀆神明的不是他，而是你們這羣假借神的名義四處施虐的邪惡之徒！
“神不應該被困在高高的廟堂之上，而應存乎每個人心中，約束每一個虔誠的信徒！
“信仰不該成爲一門生意，皈依應該發自內心！
“背叛聖光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們！
“我將以聖光的名義，審判你們！”
金色的寰宇中，刺眼的光芒盡數匯聚於高文一人。
他堅定的信念讓手中的長劍宛如一根刺破天穹的火炬，撕裂了頭頂虛假的天空，撕裂了這片空間，徑直向着面前的伊格納西奧而去。
後者愣在原地，彷彿驚詫於爲什麼這些聖光一時間全部背叛了自己……
然後，他被一分爲二。
接着炸裂成無數份。
高文力竭，大口喘着粗氣。
但他仍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因爲他感覺到，代表伊格納西奧的聖光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強了。
它彷彿變得無處不在……
忽然，耳畔響起一連串聒噪的笑聲。
彷彿成千上萬個人同時開口，自說自話。
但其中的譏笑之意卻是出奇的一致。
“哈哈哈，多麼正義的高文啊，恭喜你，你的試煉結束了！”
“蠢貨，現在我們徹底分開了，你不再是我們，我們也不再是你！”
“我們終於能離開你了，我們會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囚籠！”
“等着正義的清算吧，只要我們離開，這裡的一切都會公之於衆！”
無數道嘲笑聲遠去，金色的流光奔向四面八方，沿着高文劈開的裂縫向外逃逸。
太陽騎士眼裡久違地露出了慌亂。
……
外界。
時間倒退回幾分鐘前。
金色的光芒出現之後，並非一閃而逝，而是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結界，將現場的所有人都包裹了起來。
站在邊緣的一些弓箭手試圖離開，但那上面的灼人熱量讓他們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們被封鎖了。
海涅擡頭望天，入眼只有金色的光幕。
一種強烈的憎恨從上面傳來，他的感受尤爲強烈。
怎麼回事呢？
這和利努穆當時完全不一樣。
這個“手術”明明只是從對方靈魂中剝離出一部分攜帶意志的能量，爲什麼高文的量這麼大？
這簡直和一個聖光蓄能井的量一樣了……
不過還好，他早有準備。
他不禁看向躲在最遠處的大黃。
還真讓這傢伙猜中了……
在從捉羊那裡補充了足夠多的設定後，他就對五級以上強者剝離出的東西很感興趣。
準確說，他是對高文極其感興趣。
他還親自找到海涅，完完整整地問了一遍。
用他的原話說，這種方法被用在高文身上時，很有可能發生變化。
比如高文被刺激變成一個巨人，又或者出貨量極大，變成一場封閉環境的boss戰。
所以海涅才把這件事安排在了此處。
事實證明，他說得一點毛病沒有。